春夜(83)
忽而,桌子上的手机响铃,我拿起来看来电人——妈妈。我顿了顿,对抬头好奇地看着我的星星温声说:“妈妈出去接个电话。”
星星乖乖地点头。
我轻轻合上门,接通电话:“喂,妈。”
“疏默,怎么接电话这么久啊?”母亲的嗓门一向很大,不用开免提、不把手机放在耳边也能听得清楚。
我说:“刚才有人,不方便接电话。”
母亲说:“这个点儿有人?男的女的?”
母亲的意思明显,我想到自己的情况复杂有些无奈,撒谎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今天加班,在公司呢。您有事吗?”
母亲不满道:“没有事就不能给儿子打电话了?”
确实没事就不会给我打电话啊......我在心里腹诽。
我忙说:“怎么会,我只是担心你。”
母亲说:“算了。我是想说收到钱了,你一个人在宁崇也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我揪着自己的衣摆,低声说:“哦,我会的。”
母亲顿了顿说:“其实还有一件事情,你叔叔同事的闺女毕业了,进了宁崇的大公司,最近正要收拾行李去那边。我见过这女孩儿,人长得端正,性子也温柔,一看就是个顾家的女孩,家里面条件也不错。我给你个号码,你联系联系人家,带人家在宁崇转转,多照顾一下,你也老大不小了......”
又来了,偶有的几次通话也不忘这件事情......我有点儿头疼:“妈......我最近太忙,没时间带人家玩也没时间想这些——”
谁知道我话还没有说完,母亲突然爆发,不悦地斥道:“忙忙忙,你是公司大老板还是明星啊?能挣多少钱啊?也没见你拿很多嘛,连这点时间都没有。我看你就是故意敷衍我,根本不想结婚。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流行什么不婚不育,我跟你说方疏默,在我这里不可能,我不允许。你别觉得自己翅膀硬/了,该结婚的时候必须给我结婚。”
我被劈头盖脸的话冲击得一愣。自从我的那笔奖金借给叔叔,工作后每个月按时打钱,加上离得远见面次数少,母亲几乎再不会对我语气严厉,大吵大叫,态度总是温柔中带着客气,仿佛不敢得罪我一般。
我记得以前工作一年后第一次回家过年,那时候我在外面已经留了长发做女孩子装扮,衣服可以换头发却没办法剪掉,我便怀着忐忑和快意混合的心情回了老家。母亲刚见到我的时候,她的眼神我现在都能记得,震惊厌恶愤怒聚集——她原就反感我身上的阴柔气质,但她硬生生地忍了,竟未指责一句,只是干笑着说怎么留头发了,跟个女孩儿一样。
那整个春节她都心情不好,尤其一有人被我的长发惊讶,多问两句旁边母亲的眼神阴得都要滴出水来,我全做看不见心里隐隐地疼痛而愉快。要是放在以前,专制的母亲绝对会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给我一巴掌,再一手拾起剪刀一手抓住我的头发从发根处狠狠剪掉,不,她从一开始就不会允许我留长头发。她的态度到底是随着形势屈服变好了。
因此时隔这么久再次被母亲斥责,我一时有些恍惚,说:“我又不常回去,结不结婚有什么关系。”
母亲似乎被我噎了一下,随即更怒气冲冲地说:“难道我不让你回来吗!就算你不回来就不是我儿子了吗?隔壁的刘景芳一见我就问你找没找对象,结没结婚,一天在我面前拿他儿子孙子现现现!今天这个老太婆竟然,竟然话里有话地问我你是不是有毛病,我看她才是有病!方疏默,你必须给我见那个女孩,这么大还没有结婚的意思,我都要丢死人了!”
我忽然莫名地想笑,就知道肯定有人下了她的面子才能让她这么在意我的事情,这么愤怒。
我说:“我不去。”
母亲仿佛没想到我这么直接地拒绝她,厉声地脱口而出:“你敢!”
想来母亲不会善罢甘休,我心一横,说道:“其实......我最近处了一个对象。”
电话那头蓦地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母亲才出声,语气硬邦邦的,却能听出她心情好转:“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
我叹了口气:“处了没多久,我想等稳定了再告诉你。”
母亲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好好,你先相处着。现在的女孩儿都娇气,你多让着点儿人家,争取今年把婚给结了。”
我说:“这才多长时间就说结婚。”
母亲说:“争取争取嘛,过年也能带回家来看看。”
母亲的性格强势执拗,天不怕地不怕,不合心意定会闹得人尽皆知不得安宁,更别说在她看来这么“变态”的事情。我一想到这里就胆战心惊,心累无比,我说:“再说吧。”
之后随意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我怔怔地看着手机,脑子里一团乱麻。
忽然,我闻到隐约的酒味儿,感受到一阵温热的体温靠近,从背后被揽入另一个怀抱,两只手也被包裹着握住——是沈令戈。
我条件反射一般的收起失落,露出安心放松的笑容,后脑靠在他的肩膀,回头侧仰着脸看他:“你回来了。”
第91章
我怔怔地看着手机,脑子里一团乱麻。
屋外的夏季冷雨似乎把空气都淋得潮潮湿湿,凉凉的湿气从未关严的窗缝里挤进来,我一下子泛起浑身的颤栗。雨似乎大了些,不似早上那般淅淅沥沥,反是欲要推开窗子的淋淋漓漓,直直传到我的耳边
我正要去关窗,忽然,闻到隐约的酒味儿,感受到一阵温热干燥的体温靠近,从背后被揽入另一个怀抱,两只手也被包裹着握住——是沈令戈。
这是在我租住的沈令戈的房子里,他原就有钥匙,而以我们的现在关系加上因为我时常会接星星来我这里,便跟他说就当我给他了钥匙,随意用就好,不用敲门。当然,他也把家里的钥匙给了我。
我仍记得他将那把大门钥匙放在我手心的那一刻,我心里的幸福感和归属感几乎溢满了整个心房——我终于再一次陷入了与另一个男人的亲密关系。而他那么好那么好,好到让我总有不真实的幻觉,在那一刻全都烟消云散,化为满心对沈令戈的爱恋和依赖。
被沈令戈搂住,我条件反射一般的收起失落,露出安心放松的笑容,后脑靠在他的肩膀,回头侧仰着脸看他:“你回来了。”
我闻了闻沈令戈的下巴和领口处,说:“喝酒了吗?”
“嗯”,沈令戈低头轻轻吻我的额头,“喝了一些,桌上有前辈,不能推。星河呢?”
我说:“星星在书房里画画,你去陪陪他,我给你做醒酒汤。”
说着就要抽出手从沈令戈怀里离开,然而他从背后抱着我不松手,将脸埋进我的侧颈窝,难得孩子气一般,有些丧气似的,一声不吭。
“怎么了,是不是喝酒不舒服?”
我有些担忧,扭脸低下头用嘴唇触碰沈令戈的太阳穴,试一试他的温度,还好是正常的。
他没有说话,仍保持方才的拥抱动作,轻微地摇了摇头。
虽然知道应该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大事情,但我心里仍是闪过种种自己吓自己的猜想,不由又问道:“是晚上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还是公司的事情?”
沈令戈不回答,我静静地陪着他。
雨一直下着,那不间断地轻敲轻击似有魔力,让人的听觉与视觉能片刻相连——我靠在沈令戈的怀里安静地听着,视线里屋内暖色的灯光仿佛暗成雨色的暖灰。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低声说:“最爱我好不好?不要因为在乎别的任何人而难过。”
“嗯?”我愣了愣,然后逐渐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听到了我与母亲的电话,甚至可能听到了母亲怒气冲冲大声指责我的话。然而沈令戈的教养不允许他当着我的面说我家里人的不是,只能这样委婉地表达。
我想清楚之后,因为与母亲一番不甚愉快的对话而产生的烦恼、混乱与迷茫全都被我暂时任性地抛之脑后,只余温暖与爱意。我凑近沈令戈地耳边,不太好意思却仍是直白地小声坦诚道:“就是......最爱你呀,你知道的,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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