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121)
在网上搜集资料时,许多同样报考宁美的人大约从前半年就开始作品集的整理,加上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本专业的学生,在学校时就有老师指导,所以准备得很充分。而我虽然之前一直有报考的想法,但因为摇摆不定、犹豫不决,连有意整理仿佛同样变得心虚而拖沓。算上确定辞职后的准备时间,似乎也过于仓促。
好在我从未将画画当做负担,连工作最忙时也没有放下过画笔,因此积累下的作品画稿良多。先不论优秀与否,攒出一本作品集是绰绰有余了。只是质量高低,我由于接触得不多,自己无法判断,更别说差在哪里、要怎么改。还有个人学术论文,我甚至都没有接触过设计专业正式的本科理论课程,论文自然是参考多多,过程中焦头烂额地思考、紧赶慢赶地完成了。而宁美的初审近在咫尺,我却对自己初审材料的准备全无把握,不免感到焦虑——甚至连体重都下降了。
此时沈太太安排的见面,于我简直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想必是了解流程的江教授在沈太太告知情况以后提出的体贴建议。还未见到江清燃教授本人,我已是感激的状态。
次日,沈令戈驱车,载着我前往沈家。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沈家,与沈太太和沈先生也变得熟稔,所以不再感到拘谨。他们似乎已经完全将我当做家人看待,我自然感受得到,便慢慢放松下来——也将他们看做父母一样。总之,沈令戈和沈家对我毫无隔阂,处处细致爱护和照顾,我也想反过来以同样态度相待。那结果便是我们走向一家人的过程自然而融洽。
不知别人如何,对于我自己,则一直是怀着感恩和温暖的情绪,庆幸而不可思议。
但这一次回去,因为多了另一层任务,外加我向来不太会表现自己,生怕江教授不喜欢我,所以格外紧张。前一晚我为了到底是穿男装还是女装纠结许久。
沈令戈说让我自己感到舒服便好,不需要过于郑重。
我已经习惯了沈令戈因为偏爱而不由自主带上的滤镜,他有时只顾我本人开心与否的感受,甚至给我一种昏君的错觉。因此我在试衣间徘徊,闻言轻笑,但并不把他的意见当真。
谁知他从后面抱住我,说:“不相信我的话?”
我装傻道:“没有啊,我正在认真思考你的意见。”
沈令戈怎么会看不透我在想什么。他微一笑,眼神却深邃危险,惩罚性地轻轻咬了咬我的脸颊:“江伯伯为人不拘小节,一贯是不习惯正式的做派,所以你随意点对待更有可能合他的眼缘。而且一旦你要跟着他学习,之后少不了经常见面。你又习惯女装,何不在第一面就对他坦诚,省得以后他多余产生被蒙骗之感,也让你自己自在一些。江伯伯身处时尚先锋的圈子,见多识广,你真的不需要有负担。”
我怔怔地看着低声向我解释的沈令戈。我忽觉我错了,是我用肤浅的想法去揣测沈令戈了。他固然爱我,却不是不识大体。罔顾大局的人——我将他比作昏君是对他的误解和污蔑,简直笑话。
沈令戈心思深沉,总习惯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让事情按照自己的预期发展。如此周到聪明的他,又怎么会不清楚什么是对我好,什么是对我不好。他只是考虑了所有之后,尽力能让我拥有恣意任性的空间。而沈令戈却内敛寡言,不是邀功的性格,绝不会主动说他考虑了多少、又做了多少。
沈令戈垂眼,视线与怔愣的我相触,弯了弯眼角:“怎么了?”
我张了张嘴,呆呆地说:“我真是要被沈先生迷死了。”
他低笑,吻我的嘴唇。
其实,除了让我更爱他,沈令戈为我的付出和照顾,每每让我心房酸胀,莫名心疼。因为每一次我都以为触碰到了他对我的爱的边界,然而事实总让我一次次发现,那感情比我想象得深沉包容得多,似深海,似宇宙,没有尽头。
在沈令戈冷淡内敛的外在表现下,我恍惚间,如转瞬即逝的灵感,抓住了一丝他是在用力爱我、而非游刃有余的证据。那隐秘的流露甚至发亮发烫,仿佛会灼伤我追逐探寻的眼睛。
*
最终,我听从了沈令戈的意见,是与平常无二致的打扮和装束。
我们出发的时间是九点钟左右,大约半个小时抵达沈宅。沈令戈将车停进车库,瞥了一眼旁边方向停着的黑色轿车,说:“江伯伯已经到了。”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了。
第135章 Chapter 133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了,忍不住屏息——企图抑制突然加快的心跳。
大学时,某些课程的期末考核方式不是闭卷考试,而是以考查的形式,一般来说就是计算论文和上讲台作报告的综合分数。
当初考进大学时被调剂了专业。新专业非我兴趣所在,而缺少热情似乎连常人所拥有的一般天赋都被遏制——面对周围聪颖勤奋的同学和力所不能及的专业课,我必须十分刻苦努力才能让自己的成绩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却也远远称不上优秀。更何况我一向不擅长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总是不够落落大方、游刃有余。这种种于我难以跨越的阻碍挡在前面,每年期末的上台展示简直成了我最头疼的事情。
虽然现在完全不是身处台下坐满老师和同学的讲台上,评判的对象也不是根本不喜欢、不擅长的课业,我不应该还像个青涩的学生那样担忧紧张。但事实却是我现在的心情同那时十分相像,只希望同从前相比我有所长进。
沈令戈从后备箱中拿出为沈先生沈太太准备的礼物,见我站在车门旁出神,他走过来牵住我的手,侧头吻了吻我的额头,说:“别紧张,江伯伯不是严厉的人。他很温和,你见到真人就明白了。”
被他的声音拉回游移的神思,我点点头,握紧了他的手。
沈令戈微笑:“而且我陪着你,没什么好怕的。”
我原本仍是勉强镇定,然而他短短一句似安慰又似陈述事实的话,宛如镇定剂忽让我有些放松冷静下来——胡思乱想让我混淆了什么是最重要的,而沈令戈一直在我身边,我就会拥有无限的勇气。
*
沈令戈牵着我站在门口。我按响门铃,是李嫂来开的门,她热情地笑着说:“小沈先生和方小姐回来啦,快进来。”
我微笑着打招呼道:“李嫂。”
沈令戈冲李嫂点点头,将手里的礼物递给她:“这是给父亲母亲和您的礼物,麻烦您收起来。”
李嫂看上去很开心,嘴里却礼貌地推辞道:“还给我带礼物做什么,让你破费了。”
“应该的。”沈令戈笑笑。
李嫂将我们迎进去,说:“江先生来了,和先生太太正在茶室里喝茶。”
沈令戈对我说:“我们过去吧。”
我看着他,点点头。
沈家的茶室在一楼的尽头,临着小花园。茶室的正前方是一整面落地玻璃窗,两边垂落下来的,是收拢整齐、夹着灰调的棕绿色半透明窗帘。落地窗将整个打理得精致漂亮的花园尽收,连同晨午的日光一起懒洋洋地泼洒进室内。房间的一侧是一面书墙,摆放的书籍涉猎颇广;另一侧是悬空壁架,上面摆放的大约是一些沈先生自己的收藏;而房间中间是方形的木质茶桌和椅子,桌面上摆着零散的茶具和其它我不熟悉的用具,茶杯里盛有的茶水上方冒着袅袅热气。
此时,沈先生正坐在面对窗子的中间椅子上,一边是沈太太,而另一边正端着茶杯喝茶的男士,应该就是江清燃教授。
江清燃教授身材瘦削,坐在椅子上也能看出个子高挑,巴掌大的脸,皮肤很白,五官柔和漂亮;他带着金色细边框眼镜,镜架上挂着细细的链条,简约又精致;眼角有淡淡细纹能看出些年纪(是比沈先生年纪轻的),但并不影响什么,更为本人添了些岁月的韵味,气质温柔而随和。他的头发约是做过染色,是深灰色;灰发齐肩,带了些鬈曲的弧度,长刘海被勾在耳后,让他温和的气质中又增添了些青春的活力。
我只在网络和杂志的某些采访上见过江教授的照片,但也很少。或许是那些采访都涉及专业,他总是显得严肃:披肩头发被扎起来,戴着渔夫帽和黑框眼镜,表情冷淡正经,与现在差别很大。见到真人,和我想象的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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