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6)
裴以尧愣住。
司机师傅也愣住。
过了半分钟,裴以尧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要打听听,因为打听=打听听。
司机师傅连说了两个打听,打两次,真的很让人伤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尧哥:敬告各位不要组团来偷,来一个抓一个。
第9章 打篮球
周六的早晨,依旧阳光明媚。
红枫晕染秋色,鸟雀在枝头嬉戏,一条叫牛肉面的柯基,正妄图用四条小短腿爬树。可是他的腿实在太短了,爬了半天,愣是在地上刨出了两个坑。
“汪!”一声不服气的呐喊,把二楼某间卧室里正在思考人生的陈听愣是吓了一跳。
霎时间,陈听的脑海中浮现出三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干了什么?
陈听低头,看到身下这张陌生的大床,灰蓝色的被套透着一丝冷感。掀开被子一看,皱巴巴的T恤下面是两条光溜溜的大白腿,裤子呢?
这时,他余光瞥见床边矮凳上的一抹蓝色,倏然回头,而后眼睛慢慢睁大、睁大、再睁大。
陈听,男,今年二十岁,人送外号“听听”,乖巧可爱有礼貌,见过的人都说好。可就在昨晚,他做了出生以来最大的一件蠢事。
此时此刻,回忆如汹涌的潮水将他淹没,他面无表情地叉着腿坐在Kingsize的大床上,一张脸却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直至他“嗷呜”一声把自己裹进被子里,一动不动。
听听死了。
就在这时,“咔哒”的开门声让陈听精神紧绷。有人走了进来,而且一步步靠近床边,直至在床畔停下。
陈听继续装死。
那人停留了一会儿,又转身离开,似乎在衣橱或柜子里拿了什么东西,走进了浴室。很快,哗啦啦的水声就遥遥传来。
等到水流声响了大约一分钟,陈听才悄悄拉开一个被角,打量屋里的情形。矮凳上的衣服是那套熟悉的蓝色运动服,这间卧室,自然就是裴以尧的卧室。
现在是早上八点,裴以尧应该是晨跑归来,所以在冲澡。
至于昨天晚上,陈听依稀记起是自己哭得太惨了,还抱着人不放,所以裴以尧才没有把他送回宿舍,而是来了这里。
所以,现在要跑吗?
陈听陷入了沉思,如果跑的话,未免太此地无银三百两,日后见面太尴尬。
可如果不跑,他就一定会撞见洗澡出来的裴以尧。一个在洗澡,一个还在床上,想想都不太对。而且,陈听现在一想到裴以尧这三个人,脑海中就忍不住开始循环播放昨天裴以尧跟他说的那些话。
“不哭。”
“不打听听。”
醉酒的陈听完全是个娇气包,还要人哄。但他也算乖的,除了哭得可怜了一些,没有别的出格的举动,只是裴以尧抱了他还哄了他,他就只认裴以尧一个。
他还抽抽搭搭的,把眼泪全蹭在了裴以尧衣服上。
最后裴以尧把他抱到床上的时候,原本是想让他就这么睡的,可他头脑虽迷糊,脱衣服睡觉的习惯却深入脑海,直接把裤子给脱了。
裤子扔在哪儿来着?
陈听冥思苦想,哦,给裴以尧了。
递完裤子他就往床上一躺,自己乖巧地盖好被子,闭着眼嘟哝:“我要困觉了。”
三秒钟后,不省人事。
想到这些,陈听已然头痛至极,根本不敢再去想更多的细节,也想不出跑和不跑到底哪个更尴尬一些。
好在裴以尧洗澡洗得很快,没过几分钟就从浴室出来了。于是陈听只好选择继续装死,企图蒙混过关。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在他二十年的人生中,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
“衣服放在凳子上。”裴以尧看着床上那小小的会动的可疑的一团,嘴角带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笑意。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今天我爸妈不在家。”
说罢,他就出去了,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陈听这才掀开被子坐起来,看了眼矮凳上的运动服,再看看自己光溜溜的大腿,终是不情不愿地拿起衣服去洗澡。
结果站在镜子前一看,陈听又愣住了。
镜子里那个眼眶红红的受气小媳妇儿是谁?杨树林吗。
陈听觉得自己忽然有点气虚,走不动道。磨磨蹭蹭大半天,又是用冷水敷又是用手扇风,好不容易才有点消肿,可眼眶上的粉红却迟迟不褪。
最后他干脆放弃了,懊丧地抓了把头发,就决定出去面对这荒唐人生。
于是当裴以尧在客厅里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人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面无表情的粉红听听。他明明看起来那么可怜那么招人疼,可偏偏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听哥很坚强,不看不听请你滚的气场。
“早餐在厨房。”裴以尧说。
陈听这才抛开心中的别扭仔细看了眼裴以尧,他今天穿了一身米白色家居服,整个人看起来柔和许多。再加上他腿上那只戏多又骄矜的柯基,身上多了丝生活味。
陈听点点头,犹豫了两秒,说:“昨天麻烦你了。”
裴以尧言简意赅:“没关系。”
陈听看他神色如常,心里顿觉轻松许多。是了,对方是酷哥裴以尧啊,怎么会在乎他这一点点酒后失态,肯定放都不放在心上呢。
而且对方还把自己带回家来,避免了自己在学校里出糗,很贴心了。
“那我去吃早饭了。”陈听步履轻松地走进厨房,满以为按照裴以尧的气质,他应该会得到一杯牛奶加两片切片面包,如果再豪华一点,或许还会有煎蛋和培根。
但是他看到了杂粮煎饼和豆浆,袋子上还有某著名早餐连锁店的商标。
嗯,一大早就点外卖,也很符合酷哥的气质。
吃完早饭出来,客厅里却早已不见了裴以尧的身影。陈听正疑惑,却听脚步声在背后响起,回头一看,发现裴以尧已经换了身运动装从楼上下来。
“你要出去吗?”陈听微愣。
“嗯,打篮球。”裴以尧看了看陈听已经渐渐恢复正常的眼眶,问:“要去吗?”
陈听下意识就想拒绝,先不说他这幅样子适不适合出门,裴以尧一看就是与人有约,他的朋友,陈听可一个都不认得。
谁料裴以尧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直接道:“不用你打,坐着就行了,那些人我也不认识。这里到篮球场还有些距离,等到了那里,你的眼睛就好得差不多了。”
这可真是陈听自认识裴以尧以来,听他说得最长的一句话,于是陈听光顾着惊讶,竟没拒绝。
裴以尧权当他默认了,抬手将一顶白色鸭舌帽扣在陈听头上:“走了。”
陈听这时再想拒绝,也说不出口了,只得跟上。于是一分钟后,他就看到裴以尧从车库里推出了一辆自行车。
炫酷的重机呢?
陈听只觉得裴以尧在屡屡刷新他的认知,可裴以尧冷酷依旧,干脆利落地抬脚跨上车,便回头看向陈听:“上来。”
“你要……载我?”
“很远。”
好吧,这是一个非常强悍的理由。陈听觉得不能因为自己别扭的小心思去误解人家酷哥,于是便大大方方地坐上了后车座。
下一秒,自行车载着两人,如风而去。
“抓紧。”
裴以尧低沉凛冽的声音从风里传来,陈听下意识地抬眸望向他并不算多宽阔但却让人觉得格外可靠的背,还没决定到底要不要伸手,瞬间的加速和失重就让他本能地抱住了他的腰。
伴山别墅依山而建,来往的路大多有坡度。
呼呼的风在陈听的耳畔肆意刮过,许久不曾感受过的极速让陈听的心跳得有些快。他靠着裴以尧的背,看着两侧飞速倒退的苍天古木和烂漫红枫,深吸一口林间的清新空气,不禁感到一丝快意。
前面是一个大的弯道,裴以尧娴熟地拐过弯,车子带起的疾风刮过满地落叶。刹那间,群叶飞舞。
阳光自天际倾洒而下,如风的少年,穿梭在叶与光的斑驳梦幻里。
陈听慢慢松开了一只手,企图抓住路过的一缕风。抓不住也没关系,谁让风那么狡猾呢,如果是江海在这里,他大约会深情地吟咏一句——啊,亲爱的圣罗兰·听听,从我们指尖流逝的不是风,是我们逝去的青春。
想着想着,陈听的心情愈发得好,也就彻底把昨夜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半个小时后,裴以尧终于在一处公共篮球场前面停下。陈听仔细观察四周,发现附近也是一个别墅区,这儿的风景虽不如裴以尧家好,可也算闹中取静的一个好去处。
“尧哥!”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黑衣胖子从篮球场里跑出来,步伐里透着激动和欣喜。只是等他走进了,看到裴以尧身后的陈听时,稍稍诧异了一下。
尧哥什么时候还会带人出门了?
“你好。”陈听主动打了招呼。
胖子乐呵呵地正想回话,就被裴以尧冷冷一眼扫过来:“叫哥。”
胖子登时哆嗦了一下,可看着陈听那张娃娃脸,怎么着也比自己小吧!尧哥也就算了,他许胖铁服,叫一声不亏,可再怎么说,他也算是一号人物,怎么能叫随随便便叫比自己小的人“哥”呢!
说出去会没面子的!
陈听倒是无所谓,他长了这样一张脸,别人很少有能猜对他年纪的时候,于是摆摆手说:“你叫我陈听就好了。”
胖子连忙点头:“好好好!我叫许一鸣,你叫我许胖也成。尧哥的朋友,就是我的……”
裴以尧又扫了他一眼,胖子立刻闭嘴,瞧着还挺委屈。
这时,篮球场那边又走过几个人来,各个身高腿长,为首一个指尖上还转着篮球,歪着脑袋看着他们,挺有痞帅的范儿。
“许胖子,他们就是那你找来的救兵啊,看着参差不齐嘛。”
许一鸣怒了,眼睛一瞪:“王超帅!我警告你少嘚瑟,上一个跟我尧哥这么说话的,已经进医院了!”
第10章 听哥
王宇泽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当着他的面直呼他的曾用名,而眼前这个死胖子不仅喊了,还要到处宣扬,气到他肝疼。
“死胖子你再说一遍!”
“王超帅王超帅王超帅!”
许一鸣不仅满足了他的要求,还主动翻了三翻。
王宇泽气炸了,把篮球一摔就要上前“理论”。
谁知裴以尧忽然上前一步,将许一鸣拨到一旁,站到了陈听的前面。而后抬手,精准无误地接住了重重砸地又凶猛弹起,还不偏不倚弹向陈听的篮球。
“啪!”陈听只觉眼前一花,那只大手便将来势汹汹的篮球截下。逆光中,修长的五指张开,将篮球禁锢得分毫不动。
王宇泽和他的同伴们也被裴以尧这一手震住了,裴以尧却似做了一个极其平常的动作,回头问:“没事?”
陈听赶紧摇头:“没有。”
裴以尧再度看向王宇泽几人,眉头微蹙。许一鸣见状大喜,所谓尧哥眉头一皱,这事情就绝对不简单啊,于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在旁添油加醋:“王超帅你今天实在是太过分了!说好的篮球场上见真章,你怎么能动手呢!不把我们尧哥放在眼里吗?!”
裴以尧:“别吵。”
许一鸣顿时安静如鸡,只把满腔气愤和幸灾乐祸融入眼神,企图瞪死超帅。说起来,他跟王超帅就是八字不合,自从两年前他回国住到这一带之后,两人就没少互掐。尤其是在这公共篮球场的使用权上。
若是以往,许一鸣初来乍到,长得又不如对方高大帅气,所以鲜有占上风的时候。现在可不一样了,尧哥回来了,许一鸣顿时觉得自己的腰杆硬得不得了。
王宇泽也看不惯许一鸣那得意样,立刻辩解道:“那是意外,老子吃饱了撑的去对一个初中生下手!”
谁知话音未落,一个篮球忽然擦着他的头顶飞过,“咚”一声撞在篮球架上。
裴以尧不疾不徐地走上前,拿起再次滴溜溜滚过来的篮球。再抬眼时,冷冰冰的视线让王宇泽整个人都僵了一瞬。
“在这里,陈听最大。”
别说王宇泽,许一鸣都觉得周围的温度骤降不少,心里暗自懊恼刚才为什么没有乖乖叫“听哥”。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谁知道一个长相如此可爱讨喜的小弟弟竟然让尧哥都甘拜下风呢!
大概只有陈听很快反应过来,裴以尧说的,其实仅仅是年龄而已。
但他真心觉得很酷了,第一次觉得学弟原来这么酷,又酷又让人觉得解气。
“你!”王宇泽涨红了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
“打不打?”裴以尧拿着篮球,单凭身高也压了对方一头。
“打!”王宇泽怎么能咽下这口气:“打完以后,我们再来算算谁最大的问题!”
许一鸣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继续撩骚:“好啊好啊好啊,要是我输了,以后见了你我叫你哥!”
“这可是你说的。”王宇泽在心里轻笑一声,觉得刚才的气闷都散去了一点。
“当然,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许一鸣心里喜滋滋,可就在这时,裴以尧忽然看了他一眼,淡淡说了一句。
“只此一次。”
许一鸣哪里敢反驳裴以尧的话,连忙点头。这次裴以尧肯过来帮忙,可也是他求了好久的,再加上借车的人情,否则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搭理这档子事儿。
但他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办到。思及此许一鸣心中大定,便主动拉着陈听到篮球场旁边的座椅上坐下,“听哥来,我买了很多吃的,随便吃,我请客!”
那边王宇泽四人看到许一鸣和陈听坐在场外,却是一愣。王宇泽当即发问:“他俩不下场吗?”
裴以尧反问:“单挑,还是一起上?”
王宇泽以为出现了幻听,而且裴以尧的表情太冷也太淡定了,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对方是不是看不起自己。
“单挑!”王宇泽咬咬牙,输阵不输人!
闻言,裴以尧这才又重新打量了他一眼,对他改观一分。但他也没再废话,因为耐心即将告罄,于是直截了当:“开始吧。”
王宇泽赶紧跟上,其余几个同伴也纷纷同仇敌忾地给他加油,场面一时非常热烈。
反观许一鸣和陈听,竟然拆了一包瓜子。
“裴以尧打篮球很厉害吗?”陈听问。
“是啊听哥,你不知道我们以前住的那社区,还有学校里,同年龄里面就没人是他的对手!就我们中学那会儿,高年级那些拽B老喜欢找我们麻烦,不就是仗着西方人天生长得比较魁梧吗,都是爹妈养的还尼玛嘚瑟上了,嫉妒我尧哥美貌,隔三差五找我尧哥下战帖,一帮菜鸡!”
许一鸣实力尧吹,短短几分钟时间就把裴以尧中学时期的辉煌事迹全抖了出来。
陈听专心听着,目光却没从篮球场上移开。
此时的裴以尧恰好一个晃身避过王宇泽,转身的刹那抬手投篮,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一丝迟滞。篮球划过一道优美弧线,正中篮筐。
王宇泽又惊又急,但他到底是打篮球的老手了,强行镇定下来,继续进攻。
短短几分钟,裴以尧已经连进两球了。防,他也防不住,那就只好以攻代守,拼一把。
“啧啧,超帅兄弟不行啊,他这进攻……”许一鸣煞有其事地点评起来,陈听不怎么懂篮球,就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但他哪怕不懂,也看得出来裴以尧打得很好。运球的姿势很帅,认真的侧脸也很帅,而且浑身散发这一股游刃有余的气势,打了这么一会儿,脸上都没有出汗。
看着看着,他不禁又想到了游泳馆里的那一幕。裴以尧的好身材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吧,羡慕。
于是,当裴以尧在运球的间隙用余光瞥过长椅时,就看到陈听支着下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不知怎么的,裴以尧原想放点水的,结果一时不察就又把王宇泽的球断了下来。转身,投篮,正中!
“Bra·vo!尧哥厉害!”许一鸣用力鼓掌。
陈听也跟着鼓掌,但他鼓掌的力度就小多了,贵在真诚。
十五分钟后,比赛以王宇泽的惨败告终。
王宇泽虽然出场时痞里痞气,看着脾气不大好,倒也不是个输不起的。狠狠地瞪了许一鸣一眼,便干脆地把球场的使用权让了出来。
“今天是我输,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说罢,王宇泽待着都觉丢人,拿起球转身就走。其余几个同伴面面相觑,也赶紧跟上。
许一鸣扬声在后头喊:“可别忘了,一个月之内不能找我麻烦!”
王宇泽回头瞪他:“老子真男人,没空跟你玩儿!”
“好嘞,您老慢走嘿!”许一鸣那叫一个得意,只觉瞬间瘦了三十斤,灵魂都快从天灵盖里飘出来。可回头,碰上裴以尧的视线,又软了。
“嘚瑟完了?”裴以尧问。
“嘿嘿嘿尧哥你还不知道我吗,要不是他老埋汰我,我也不能让你帮忙啊……”
“没事我回家了。”
“别啊!我们难得才聚一次,更何况这篮球场好不容易拿过来的,再玩一会儿呗,我也带了球的,我和听哥都还没打呢……”
闻言,裴以尧难得的露出了一丝迟疑,而后他看向陈听:“你想打吗?”
“我不太会。”陈听其实挺想打的,对于篮球这种几乎所有男孩都喜欢的运动,他谈不上热爱,但还算有兴趣。大一时他也去过几次篮球场,可发现大家觉得他不会打、打不好,总是让他坐板凳之后,他就不去了。
“我教你。”裴以尧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