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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浪边(10)

作者:凉蝉 时间:2018-02-02 23:22 标签:甜文 情有独钟

  “还行吧。”喻冬把资料放好,又冲他露出凶相,“不对,我不喜欢,你重新送一份。”
  宋丰丰:“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将喻冬头发充分吹干之后,他便催促喻冬上床睡觉。两人同盖一条被子,被面中央压紧在床上,以免冷空气顺着被子的缝隙钻了进去。宋丰丰认为喻冬睡相不好,于是坚持自己睡外侧,两人聊天的时候他便能看到喻冬被灯光照亮的半张脸。
  年三十的这一个晚上,许多人家里都是不关灯的。开着一盏两盏小的灯,让整个房子都充满光明,似乎这样就可以驱除邪魅,干净祥和地迎接新年的第一天。
  喻冬只开了书桌上的台灯,亮度有限,幸好不至于太刺眼。
  他是独生子女,为了让他独立,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给了他独自支配的房间。喻冬想了又想,发现这是他上小学以来第一次和别人一起睡一张床。
  “……市三中不用住宿吧?”他问。
  “住宿要申请的,我们这个地理位置肯定不可能批准住宿。”宋丰丰说,“你不喜欢住校?”
  “没住过。”喻冬心想,那太好了。他对住校生活的所有想象都来自于影视剧,冰凉的床板,必须要与别人共享的卫生间和开放式浴室,门无法关上,随时有宿舍管理员拿着电筒突然推门而进。他是不适应这种环境的。
  正想象着高中的生活,身边的宋丰丰忽然慢慢靠近:“喻冬。”
  他口吻非常神秘,喻冬也莫名紧张起来:“什么?”
  “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宋丰丰咧嘴一笑,满脸八卦表情。
  喻冬认真想了想,回答:“没有。现在学习比较重要。我说认真的,班上还有十来个人我从来没讲过话,也根本喊不出名字。”
  宋丰丰显然非常失望:“可你常常收到女孩子的礼物。”
  “我没怎么吃啊。”喻冬振振有词,“大部分都给你和张敬了。”
  “以前呢?”宋丰丰坚持不懈,“你以前不可能没有,就连我这样的,六年级就谈过恋爱了。”
  喻冬:“……六年级?怎么谈的?”
  “往事不必再提。”宋丰丰立刻岔开话题,“你到底有没有啊?”
  喻冬告诉宋丰丰,他确实没有。事实上,在母亲患病离世之后,喻冬曾经休学过一年。那是他非常艰辛的一年,吃了许多药,还在白墙白床的疗养院里住了大半年。
  宋丰丰一下就愣了:“为什么?”
  “我不会说话了。”
  他先是发现父亲把陌生的女人和男孩带回了家中,并让他称呼那年长自己几岁的孩子为“哥哥”。之后喻冬开始不出现在喻乔山面前,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跟人有任何交流。喻乔山过了几天才渐渐觉得不对劲,费劲巴拉地把喻冬从房间中拉出来,接着才发现,喻冬讲不出话了。
  心因性失语并不是特别难以治愈的病症。喻冬在疗养院里一直呆到可以正常发声才回家。
  但家已经变样了,熟悉的装饰没了踪影,母亲的书柜被撤走放在杂物房,书房甚至放了一架钢琴,墙上挂着喻乔山和另一对母子的照片。
  后来他就因为跟喻唯英争执,而被喻乔山甩了一巴掌。再后来,他心平气和,用超出同龄人的冷静与镇定,慢慢跟喻乔山沟通,终于获得了来到这里的许可。
  “我休学后再没去过学校。以前的同学朋友有没有找过我,我也不知道。我们学校是国际学校,能进去读书的不是富二代就是权二代,我可能已经成为他们的一个笑话。”喻冬在被子里蜷起腿,翻了个身,和宋丰丰面对面。他察觉宋丰丰也曲着腿,两人膝盖碰到了一起。那感觉很奇特,是在温暖被窝里的陌生体温。
  “所以你这个问题我没考虑过。”他说。
  宋丰丰:“我帮你打那个谁……喻唯英。见一次打一次,真的。”
  喻冬笑了:“打他有什么用啊?他又不是最重要的。”
  宋丰丰犯愁了:“那我揍你老豆?我可以啊,但你不要生气。”
  “不用揍。”喻冬神情平静,宋丰丰甚至以为他此时开解的不是自己而是他宋丰丰,“痛一阵没意义的,我要他痛更久。”
  说这话的喻冬瞧起来非常陌生,他声音很轻,但很稳。声线如同自行车在雨地里留下的车辙,很快消失了。但宋丰丰却意识到,他的朋友已经向他吐露了某种不可对外人语的重大秘密。
  为了让自己的表现与这秘密相符,宋丰丰也将声音压低:“我永远都会帮你。”
  喻冬笑了一笑,不知是信或不信。他的笑脸被灯光照亮,连同眉毛与睫毛,甚至是脸上细小的汗毛。宋丰丰忽然惊了一下似的,转开了眼睛:“对了,明天我也要跟你们去拜神。”
  周兰对佛祖的信仰,每逢春节都是最强的。
  前往乌头山佛寺的路上满是人和车,交警挥动指挥棒,满头大汗地指挥交通。这是一个暖洋洋的大年初一。
  喻冬记得自己小时候是来过这里的。因为太小了,手脚都短,但又特别想自己走,于是连爬带滚地擦干净了从入口到佛寺的188级石阶。
  周兰给两个孩子祈求神佛保佑,宋丰丰则请了三个护身符,一个给周兰,一个给喻冬,一个留给宋英雄。
  捐完香火钱,和尚认得周兰,请她留下来吃斋饭。周兰知道宋丰丰打算带喻冬去街上玩儿,便让他俩注意安全,记得回家吃晚饭。
  宋丰丰十分惊奇:“周妈,佛寺里也可以摸纸牌吗?”
  周兰和几个熟识的老太坐在浓密的榕树底下,铺开几张报纸,放上吃的喝的,以及一副长而窄的纸牌。纸牌背面是蓝色的,正面则画着喻冬看不懂的图案。
  “我们都捐了香火,佛祖哪里还敢怪!”有老太哈哈笑着,“黑丰,你玩不玩?你小时候很厉害的。”
  喻冬第一次听到宋丰丰的这个外号,忍不住笑出声。宋丰丰脸上看不出羞赧,耳后却都红了:“乜嘢黑丰?我现在不黑了。”
  他推着喻冬往另一头走。
  “这里有棵神树,专门许愿的。”宋丰丰把他拉到佛寺后院,这里也是人山人海,一棵百岁的小叶榕就在院中,粗细不等的气根长长地垂下地面,红的嫩叶像花一样,掺杂在绿油油的枝叶里,鲜艳得很打眼。树上挂满了祈愿的木牌,人们还在不断地网上扔。木牌系着红绸带,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准确无比地搭在了树上。
  树下的人纷纷鼓掌,为自己不认识的陌生人。
  “很难扔的,你写一个,我帮你扔上去。”宋丰丰将喻冬带到一旁的木台边上,有几个和尚正在那里登记,身后竖着一块木板:开光许愿牌200元一个。
  那“200元”的数字显然是新贴的,仔细打量,能看到底下黑乎乎的数字“50”。
  “太贵了吧!”喻冬被佛祖吓了一大跳,“都是骗人的。”
  宋丰丰见他不愿意,于是自己掏了200块,买了块牌子,让和尚帮忙写上喻冬的名字。
  那和尚是宋丰丰远房亲戚,悄声说一般只能写两个愿望,但他能给宋丰丰写四个。
  “学业有成,天天开心。”宋丰丰说。
  和尚认真写了,字挺漂亮。
  “叱咤风云,大仇得报!”宋丰丰又说。
  和尚:“……什么?”
  始终没法把“大仇得报”写上去,宋丰丰遗憾极了。他骑自行车载着喻冬去广场玩儿,一路嘀咕这件事。
  喻冬站在车后面,无论宋丰丰说什么话他都觉得很好笑。
  广场上的人比佛寺更多,大喇叭一刻不停地吼着:“10万张彩票!5万份礼品和现金奖!中奖率高达50%!”
  喻冬万没想到,宋丰丰居然真的带他来买彩票。
  “张敬每年都跟他表哥表嫂出来摆摊,这彩票要卖三天,他一天能拿两百块。”宋丰丰早就打听好了张敬他们的摊位,和喻冬挤了过去。
  到了摊前发现,学习委员也站在那里。
  “两张两块,三张五块,一张五十块。”学习委员把刮出来的彩票放在张敬面前,“兑奖。”
  张敬都呆了:“你什么人啊!买了五十张就刮中这么多,赚死了!”
  学习委员和身边的女孩对视一眼,两人看起来都很困惑。
  “张敬,你会不会算数?我花100块买了五十张,还亏着。”学习委员冲他伸出手,“快,给钱。”
  摊上只有张敬一个人,他把奖金给了学委,学委拉着那女孩的手,转而到另一摊去买了。
  宋丰丰对学习委员的运气没兴趣,关注点全落在了他牵着的姑娘身上:“女朋友?”
  “实验中学的高材生。”张敬立刻指点着两人的背影跟宋丰丰介绍,“就上学期参加全国数学竞赛时认识的。”
  宋丰丰也想了起来:“对对对,我们市里三个金奖,实验中两个,都是女孩,我们学校一个,就是他。”
  张敬惆怅极了:“要是我没感冒发烧,现在牵着那姑娘的人就是我了。”
  喻冬掏钱买了十张彩票,全都刮开,没中。宋丰丰又买十张,也是没中。两人恼了,揪着张敬让他使用黑箱手段找出能中奖的彩票,张敬在他俩手底下挣扎不已。
  正玩着,旁边那一摊上突然发出惊呼,有人刮出了三等奖。
  三等奖就是实物奖品了,一台遥控落地扇。
  学习委员攥着彩票,神情自若,大步朝着主席台走去。
  他是今天刮出三等奖的第一人,主席台上的歌舞暂时停了,主持人把话筒伸到他面前:“觉不觉得自己运气很好!”
  学委冷静地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圈着几乎戳到自己鼻子上的麦克风稍稍推正:“和运气无关,这是几率问题。”
  落地扇到手了,主持人又问他对名牌电扇满不满意。
  学委看着包装上的参数:“挺好的,我家没有电扇。”
  主持人大吃一惊,围观群众则纷纷发出心疼的叹息。
  喻冬也震惊了:“学委家里条件这么差?”
  “他住海景区的大别墅。”宋丰丰说,“家里都是空调。”
  学委左手抱着电扇,右手牵着姑娘,又回到了张敬的摊位前。
  “佟老师说了,控制自己,不要谈恋爱。”张敬拿起彩票在他面前挥动,“你再帮我买几张,我就不告密。”
  学委看着女孩,让她选几张彩票,然后跟张敬三人解释:“我表妹。”
  张敬:“表哥表妹,成双成对。”
  学委认输:“帮我保密,好吧?我再买十张。”
  姑娘挑出十张,学委拿着硬币刷刷刮开。
  张敬正跟喻冬说起洗照片的事情,忽然又有一张彩票递到了他面前。
  “中了。”学委说,“100块。”
  张敬:“……”
  学委咧嘴一笑:“不用兑了,我直接给你们。记住,保密。”
  说完便一手抱电扇一手牵姑娘,高高兴兴走了。
  好不容易等张敬表哥表嫂和侄子逛街回来,他立刻脱离了收摊工作,拽宋丰丰和喻冬去洗照片。
  喻冬佩服学委和他女朋友的运气,甚至开始打坏主意:“不是还有两天吗?我们把压岁钱凑一凑,约学委和他女朋友继续来买彩票吧。”
  张敬:“你不要学宋丰丰这么坏啊喻冬。”
  宋丰丰对他的诋毁没有在意,趁着喻冬走在前面,一把将张敬拉到了身边:“你拍到了喻冬的单人照吧?”
  “拍到了,特别帅。”
  “给我多洗一张。”宋丰丰顿了一下,跟他解释,“我给周妈的。”
  张敬了然地摆出OK手势:“yes,sir。”
  等待取照片的时候,张敬问喻冬情人节打算怎么过。


第15章
  喻冬不止没想过谈恋爱,对情人节也没有任何想法。
  “那天是正月十七。”他提醒张敬,“我们在补课。”
  店员拿出了照片,宋丰丰离得近,伸手接过,随口说:“那就只能全班一起过了。”
  张敬沮丧坏了:“学委肯定有活动。”
  他的父母现在是私人诊所医生,年轻时却也是喜欢写诗画画的文学青年。那部海鸥相机是两人结婚时买的,张敬懂事之后也开始摆弄,技术完全合格。
  在他的镜头里,喻冬和宋丰丰都带着蓬勃的笑容。白的教堂,被灯火映亮的黑色夜空,还有在两人身后窜起的烟花,全都带上了厚重的色泽。
  “帅不帅?帅不帅!”张敬得意坏了,抽出喻冬的单人照凑到宋丰丰面前,“百分百还原喻冬的帅气!”
  宋丰丰想承认,又觉得在喻冬面前承认有些丢脸,连忙岔开话题:“你看看有没有废片吧!我刚刚翻了一下,你把陌生人也拍进去了。”
  喻冬却在想别的事情。这一个胶卷去拍完了,里面有卖烧烤的龙哥,龙哥的马仔,发礼物的神父,唱圣歌的信徒,牵手接吻的情侣,有各种各样的人。可就是没有张敬。他像是忘记了把自己也拍进去,只顾着隐藏在镜头外面。
  “下次出去玩我帮你们拍啊。”喻冬说,“我也会拍的。”
  张敬没认真听他讲话,全神贯注看着手里的一张照片。
  照片是他在教堂唱诗班开始表演的时候对着坐在底下的人群拍的,光圈调得很小,只有最中央的一个人尤为突出。
  那是他们都不认识的女孩,穿着校服,外面还套上了大棉服,把自己裹得臃肿。但脸却是小而白净的,几缕头发从酒红色的毛线帽里钻出来,被教堂顶上的灯光打亮。
  她发现了张敬,并且直视张敬的镜头,神情介于吃惊与警惕之间,嘴唇微微张开,像是下一刻就会冲他喊出“不许拍”。
  宋丰丰发现了张敬的异样,趴在他背上把照片抢过来:“你什么时候拍了个美女!”
  “还给我!”张敬连忙回身跟他抢,“我随便拍的,不认识。”
  “这是实验中学的校服。”宋丰丰指着女孩的衣服说。
  张敬终于把照片抢回来,小心放进纸袋子里:“是就是呗,也没什么。”
  三人走出冲印店,宋丰丰摸着下巴回忆:“奇怪了,我觉得那女的有点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他苦苦地回忆,最后终于想了起来。
  虽然母亲不肯来见他,但宋丰丰偶尔经过实验中学的门口,还是会停下来一阵子。他跟自己说,我要在这里买杯奶茶,买串烤鱿鱼,买两支笔。但他也从来没在学校门口遇上过想见的人。其中有一次他路过时,发现实验中门口的公告栏里贴着颇大的彩色海报,靠近了才看清,是参加全国数学竞赛获奖者的照片。实验中学有两个学生获得了金奖,都捧着奖杯,站在领奖台上合影。其中一个是学委的女朋友,而另一位略高一点、更好看一点的,则是张敬偶然拍下的这个姑娘。
  因为好看,所以给人印象深刻,就连宋丰丰只瞥了几眼,也记住了。
  他告诉张敬,张敬难得地不耐烦起来:“金奖就金奖啊,关我什么事。”
  宋丰丰和他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是同班同学,又因为身高一直都差不多,你长我也长,做过好几年同桌,张敬心里想什么他完全清楚。揽着张敬脖子往前走,宋丰丰坏笑:“让学委女朋友帮你介绍吧?喜欢人家了是不是?”
  “现在学习比较重要!”张敬大喊,“要控制自己,不谈恋爱!”
  他从宋丰丰手底下挣脱,跑回彩票摊位上继续干活了。给喻冬拍的那几张照片,张敬单独洗出来给了他,喻冬想了想,把自己和宋丰丰合影的那张递给宋丰丰:“要不要?”
  “不用不用。”宋丰丰摆摆手,“你自己拿着就好。”
  我有呢。他心想,张敬之后还会给我的。
  但喻冬又问了一句:“真的不要?”
  “收起来吧。”宋丰丰说,“不就是照片嘛。”
  我也会有的,他心里又想。
  喻冬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低头把照片放进纸袋,揣进衣服里。
  情人节果然没谁有心情过了。开始补课的第一天佟老师就带来了一件可怕的消息:三月中旬就要和临近的几个城市举行三市联合模拟考,考试难度将是他们这一年中最大的一次。考分会进行五市综合排名,并且市里也会单独进行排名,“自己是什么水平,考考就知道了”,佟老师最后说。
  现在还是寒假,学校里非常安静,只有初三1班的学生每天早早来到,偷偷补课。
  除了这个联合模拟考之外,还有四月底就要开始的体育试。佟老师一边强调要全身心投入复习,一边又强调绝对不能落下锻炼。
  “张敬!说的就是你!”她最后总是这样补充一句。
  张敬会把头从试卷上抬起来,又苦恼又无奈地“唉”一声,算是应答。
  足球场终于修好,宋丰丰的球队又要开始训练了。他努力了几天,终于成功在2月14日当天早上五点半起了床。
  他先是裹着被子在床上呆坐,喊了两句“老豆”,随后想起元宵那天回来的宋英雄,已经在昨天下午拎着大包小包的海货回了老家,家里又剩宋丰丰一个了。
  书桌上摆着个新的相框,里面是他和喻冬在教堂面前的合影。张敬还在相框里放了张自己的一寸照,说是“三人合影”,一个都不能少。
  宋丰丰睡眼朦胧地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渐渐精神了才起身洗漱。
  出门的时候才刚六点,天沉沉地黑着,街面的缝隙里还留着红色的纸屑,是元宵节烧鞭炮的残痕。他把外套的帽子也戴上了,绳子系紧,开始往辉煌街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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