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宜忌(4)
孟朵长得虽然像个年轻少女,但处事风格很大妈,手上的优惠一定得花掉,否则就像吃了天大的亏,连哄带骗把儿子送出家门,春风满面地和季玄叮咛:“这东西就交给你啦!玩完再去看场电影、吃顿烧烤什么的,晚点回来哈。”
难得今天夫妻两个都放假,要过二人浪漫世界。请他们去玩是假,撵电灯泡出门是真。
荀或本该不乐意的,可粉丝想看鬼屋vlog,而且身侧季玄一身唯物主义者的理智与冷酷,荀或终是慷慨就义,壮烈奔赴前线,拍下两张门票,俺老荀去也。
密室禁止摄录,但因荀或是个宣传工具人,工作人员反倒十分配合,闭路录像带都会给荀或拷一份。
季玄虽然是gay但拍摄角度很直男,GoPro拿在手里没举起来,仗着自己一张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直接镜头怼下巴,于是直播间粉丝听到荀或的第一句话:“鸡哥你为什么不举?”
调好曝光参数后进入昏暗太平医院,拍摄风格像极了那套西班牙伪纪录丧尸片REC。荀或一看就更不行了,杏仁核疯狂加工恐惧,几乎是贴着季玄在挪动。
游戏目标是要找到正确房间取出员工证,医院照理是他们熟悉的工作场景,但密室里一团漆黑难辨四方。季玄不小心撞上走廊病床,哐啷一响激得荀或“妈呀——啊啊啊啊啊啊!”
“……没事,病床。”
荀或勒着季玄簌簌发抖:“床、床上有、有没有……飘飘……”
“飘飘?”
“没有脚的那个呀。”
季玄将镜头对准病床:“有脚,是尸体。”
“我们还是离它远点吧……”
“不用,”季玄淡定地把尸体戳至软瘪,“只是塑料道具。”
这男人也太能给人安全感,荀或忽然不怕了——假的,转个角就歇斯底里地惊叫起来,只因被鬼演员偷偷拍了拍肩。
恐惧本身并不可怕,对恐惧的恐惧才可怕,这句话以现在的场景解读,大概是鬼屋本身并不可怕,和你一起玩的朋友才可怕。
直播间粉丝只见镜头天旋地转,安定以后对着天花板上昏黄的灯晕。弹幕飞过:我们鸡哥又不举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玄拿着GoPro的手安在荀或腰间,另一手则在他背上轻轻拍动,像在给吃太饱的婴儿顺气吐奶:“继续?”
荀或在心里把孟女士批斗了千千万万遍,不情不愿地从季玄怀里站起来,先给自己打个气:“前进!前进!不择手段地前进!”拐角以后是另一条黑到没有底的走廊,尽头一个EXIT,绿色小人被定格在奔跑状态。荀或“咦”,似曾相识。
季玄也说:“那次你丢了学生证……”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荀或福至心灵,“不用逐间找线索,这是太平医院,我们应该直接去太平间。”
四张铁质床架为一排,两两排开盖着白布的尸体。冷白幽光掺着几缕青绿色。
太平间的空调格外强劲,甫踏进就寒颤,仿佛进了冰箱冷冻格。这一点倒是和那夏夜解剖室无法重叠,荀或还清晰记得溽暑燠热,若不是福尔马林气味能驱蚊,他那一通费时地翻找下来,肯定被咬成怂包。
方才季玄给荀或揭穿了人形塑料尸体的阴谋,加之荀或早试过从真正的解剖室全身而退,故而现下颇有那么点无畏无惧的意思,一心只想找到员工证赶快离开这鬼地方,蹲身下去故技重施想从床台下找到目标物件,连手都不用季玄牵。
弹幕齐齐刷着我家狗崽长大了泪如雨下.jpg,其中一条幽幽飘过:诶鸡哥这是要去哪?
季玄瞥见太平间外一道白影飘过,身体率先做出反应,要追上前去一探究竟。
GoPro在他手里,就算蓝牙连着荀或兜里的手机,整间直播还是跟着他走。谁都不知道太平间内荀或“啊哈”一声,从地缝里兴奋抠出通关员工证,全然不觉背后白布下呼吸如波浪起伏,直至乍闻咯吱床脚动。
回头一张青面獠牙,无神双目近在咫尺。
荀或一颗心蹦出嗓子眼,脱口大喊:“季玄!”
拔腿就跑而身后鬼尸步步紧追,就要扑向走廊时木门却骤然閂合——门后原来一直藏人,一袭白袍披头散发,血红指甲迎面抓挠。
荀或尖声直喊季玄,巨大的恐惧前他满心只有他,双腿发软走投无路,摇摇晃晃间猛地撞上床角,“哎哟髂前上棘!”扑通跌坐在地。
“哇——季玄你在哪?!”
两只鬼都愣了,壁柜里还有一只没出动的鬼姐姐也愣了,三只一起凑上来连声问:“没事吧没事吧?”
季玄循声赶至时惊悚鬼片已成了温馨喜剧,荀或抹着眼角说:“幸好绒衣厚。”
鬼姐姐之一撸了撸狗头:“没见过像你这么胆小的。”
“我真的信有鬼嘛……”荀或尴尬地笑,抬眼看见季玄,立刻连这尴尬的一点笑都没了,他不懂冷战,有气直接撒,“好你个负心汉!还知道回来!”
季玄条件反射说对不起。荀或攀着床脚站起身,义正言辞仿若审问出轨对象:“跑哪里去了!”
“外面有人经过,”季玄说,“我跟着看了,是要埋伏出口。”
因为他们玩得不按套路,所以临时调动了演员站位。
弹幕:突然觉得和鸡哥一起玩鬼屋,安心是安心,但也会很无聊……
弹幕:不过和狗狗玩更会疯吧?一惊一乍到一种超然境界。
弹幕:这样看我们鸡狗可真是太配了!唯物×唯心!鸡狗是真的这句话我已经说累了!
荀或乐憨憨没脾气,有脾气也消得快,和粉丝说了白白,转头又是笑模样,与其说是指责不如说在娇嗔:“不能一声不吭就消失啊。”
“没有下次。”
“万一有下次,”荀或握拳发誓,“我要亲自揪你出来,再把你批判一番。”
两人在外继续浪荡,吃了海底捞又看了出烧脑警匪片,情节环环相扣紧张刺激毫无尿点。荀或对观影前买的奶茶简直恨之入骨,到了推进男女感情线的部分,终于逮到机会冲出去放水,回来时男主角已被逮捕,荀小狗从此懵逼到结尾。
结尾是被季玄叫醒的,他座椅里的奶茶近乎一口未动。“很精彩,”季玄给予高度肯定,“有两次我没想到的反转。”
“你不喝吗?”荀或伸个懒腰,心思只在奶茶上,“不喝给我。”
回家以后在豆瓣翻了翻影评,看不懂的是真看不懂,看得懂的一色彩虹屁:年度top1刑侦片,最佳剧本是它是它就是它,完全对得起观众的智商。
荀或自摸狗头,懊恼道:“为什么我的智商这么低啊?”
又定定地盯着季玄看,自我开解道:“没事,你智商高就行了,我们互补。”
季玄总是被他一句两句三句无形撩,早习以为常,深知再暧昧两人也不会有结果。荀或喜欢女孩,大一时谈过女朋友。
明知无望却又渴望热烫,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喜欢直男果然是gay圈第一禁忌,分明未曾滋扰季玄也觉自己十恶不赦,像一种迷信。
可偏偏,一边被罪恶折磨一边放不开手。
在季玄这毒瘾和荀或是同一件事,有害、戒不掉、蚀骨噬心。
他的精神鸦片喝了太多奶茶,鬼屋PTSD夜间不敢独自解手,听季玄呼吸还很浅便问他:“要不要一起尿尿?”
洗手间在客厅外面,走廊灯坏了还没换,他实在要人陪。
解决人生大事以后快乐地抖了抖鸟。季玄听到马桶水声不由松了口气,摸了摸耳廓意图使其降温,荀或却突然自后圈上来,圈在腰胯处,摸索着要脱他裤子。
季玄一惊,赶忙拨开他的手。荀或嬉皮笑脸:“都说了一起尿啊。”
“不用——”
一个用字才到嘴边,荀或已猛地蹲身扒下了季玄的内裤。“我靠,”他惊叹,“深藏不露啊小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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