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17)
“自己拿——”顾鸯吼道。
黎诩去冰柜拿了瓶牛奶,起开瓶盖插好吸管放到舒愿面前:“辣得受不了就喝这个。”
端上来的菜在半小时内被扫荡一空,两人离开时饭店的位置都被坐满了。
上车前舒愿掏出手机看时间,黎诩给他扣上头盔:“能赶上表演,放心。”
于是舒愿把手机放了回去。
黎诩开了一段路后舒愿开始觉得不对劲,他左右看看,戳了戳黎诩的肩膀:“方向错了。”
“是这边儿,”黎诩说,“谁他妈要去参加学校那种无聊的文艺汇演啊。”
天色暗下来了,舒愿没来由地心慌,努力地将掠过眼前的店铺名字记下来。
黎诩开着车没留意舒愿的神情,但能感觉到对方在他身子两侧捏紧衣服的双手。
“看过酒吧的乐队表演吗?”黎诩侧了下头,好让舒愿更能听清他糅杂在风里的声音,“带你去瞧瞧最帅的贝斯手。”
这个具有诱惑力的事情让舒愿陡然放下了戒备,他注视着前方逐一亮起的城市灯光,说:“你别骗我。”
黎诩的语气很爽朗:“你现在也只能相信我了。”
白天余留的热气在夏天的晚风中消散,夜幕赶走了最后一缕夕阳,夜色笼罩下来,万家灯火都变得温暖。
黎诩把舒愿带到排练室,来得早了,排练室只有宋阅年和施成堇在,前者在玩吉他,后者窝在空调下打游戏。
离门近的施成堇目不斜视地看着手机屏幕,全然没注意到有陌生人进来,宋阅年坐在角落的破椅子上,倒是一眼看了过来,把跟在黎诩身后的舒愿捕捉了个正着。
“带朋友来了?”宋阅年把吉他放到一边,“怎么不提前吱一声,我好备点吃的喝的来招待。”
施成堇抽空抬了抬眸,惊得把手机掉到腿上:“我靠……我靠靠靠!”他猛地站起来,腿上的手机砸到脚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坐了回去,“我他妈靠!”
“文明!”黎诩白了他一眼,把舒愿拉进来,“这家伙,施成堇,人丑,但歌唱得好听。”
“说谁丑呢!睁眼说瞎话!”施成堇作势要扑过来,黎诩指指地上的手机:“游戏要输了。”
施成堇身子僵了僵,惨叫着捡起手机:“我的排位……”
宋阅年从冰箱里拿了罐冰可乐过来,黎诩给舒愿介绍:“这是宋阅年,可以让他教你弹吉他。”
很多首歌的旋律在脑子里自动回放,舒愿呆愣良久才接过对方递来的可乐:“我听过你的歌。”
“啊,”宋阅年惊讶,“喜欢民谣?”
黎诩也诧异,看着舒愿问:“我怎么不知道?”
舒愿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认真地对宋阅年说:“喜欢歌词,和你的声音。”
这句话无故让黎诩生了闷气,他闷声坐在施成堇旁边按手机,偶尔抬眼看看安安静静在宋阅年身边看对方拨弄琴弦谱曲的舒愿。
施成堇打着游戏都能感受到黎诩的低气压,他用手肘撞撞对方:“宋哥又不是弯的,你吃个屁醋。”
“你当着沈昭时的面跟韩启昀腻歪几秒钟,看他晚上揍不揍你啊?”黎诩说。
“谁喊小爷我大名?”排练室的门“砰”地撞在墙上,韩启昀昂首阔步地踏了进来,后面顾往心疼地摸了摸门:“你手劲儿再大点这门就上西天了。”
前一秒还生闷气的黎诩下一秒就迅速起身把舒愿拽到自己身边,韩启昀立刻反应过来了:“靠,小美人!”
“别跟款爷进青楼喊鸨儿似的成吗?”黎诩“啧”了声。
唯一知道黎诩今晚会把舒愿带过来的顾往最为淡定,朝舒愿笑笑便算做打了招呼。舒愿心里还在为上回在食堂不辞而别的事而不知该如何回应顾往的微笑,对方却很快移开了眼,拍拍手道:“咱们抓紧时间排练一遍吧。”
沉迷乐队今晚原本不在第二个上台,但黎诩和哥们几个商量过后,向经理申请把表演安排到前面了。
主要是怕舒愿回家太晚他家人担心。
上台前黎诩让舒愿坐到离舞台最近的一张散桌旁,那里还坐着个打着领带的男人,左腿叠在右腿上,手指在膝盖上打着节拍。
“这种地方多少有点乱,你坐这儿我能看着你。”黎诩叫了盘水果沙拉放到桌上,“口渴的话可以喊服务生给你拿饮料,别喝酒。”
舞台的灯光从黎诩背后扑打过来,为他整个人镀上迷离的光影。这时候他身上的很多细节都被遮掩,唯有双眼在暗淡的环境中显得有神。他背着电贝司,逆光下的脸庞轮廓坚毅俊朗,比很多同龄人都更有吸引力。
“嗯。”舒愿说。
“沈律师,麻烦你了。”黎诩向另一边的男人眨眨眼,转身快走几步跃到了台上。
舞台的追光换了颜色,紫红的深蓝的明黄的在五个人脸上扫来扫去,明明诡谲得很,偏生台下的人还热情高涨,舒愿听见他们在大喊着“沉迷”。
音乐响起后他就明白过来为什么周围的人那么激动,台上那几人没有不停地夸张地扭动着身子去展示自己不羁的灵魂,他们就慵懒地站在那里,掌控着自己手中的乐器,偶尔抬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然后打个响指,就能引来大家的掌声。
主唱施成堇的长相偏阴柔,他的歌喉则颠覆了人们基于外貌对他的想象。他声音略带有沙哑的质感,怒音运用得恰到好处,像被人遗忘的山林里闯来一匹孤狼,在寂静的夜晚用力咆哮。
“你觉得这个乐队怎么样?”玻璃桌另一端的男人突然发问。他正凝视着施成堇,眼里带着欣赏和着迷,但问的却是整个乐队。
舒愿不经意和黎诩撞上了目光,男人的问题正好让他避开了黎诩的注视。
“很震撼,”舒愿说,“谁都有各自的闪光点,谁都在互相默契配合,谁都不会故意抢了谁的风头。”
“挺正经的点评,”男人笑了笑,“我以为你会专注于某个人。”
“没有哪个人对我来说是特别的。”舒愿叉了块水果放到嘴里,各个品种连吃了好几块,余光瞄见黎诩不再盯着他了,他才把视线放回了舞台上。
“沉迷”今晚很给力,粤语国语英文韩文快歌慢歌都唱了个遍,来酒吧消费的客人赚足了耳福。
表演完后那个男人就不见了身影,舒愿甚至没留意他是什么时候走的。黎诩背着琴从舞台跳下来奔至舒愿面前,酒吧里冷气充足,他却出了满额头的汗。
“怎么样?”桌上有纸巾,他连抽好几张在额头上按了按,“精彩吗?”
舒愿发现,活在“沉溺”里的黎诩和学校里的不太一样,学校里的黎诩张扬又放肆,却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而现在的黎诩并没刻意去做叛逆的事情,他不过是和一班热爱音乐的哥们儿在一起,舒愿就觉得他很快乐,发自内心的快乐。
连笑容都有感染力,让舒愿都不忍心说一个“不”字。
但精彩也是真的精彩。
“嗯。”舒愿点点头,坐在凳子上仰视得脖子疼,便离开座位站了起来。
黎诩太高了。
“我刚在台上看你呢,你怎么不回个眼神?”黎诩问。
这种涉及暧昧的问题舒愿一概不答,他不吭声,黎诩就换个话:“你和沈律师都聊些什么?聊得还挺投契。”嘴一直在动,跟他认识这么久就没这么多话过。
舒愿都怀疑黎诩到底有没有好好表演:“他问我对你们的印象。”
“那你怎么说?”黎诩把右肩的贝斯往上提了提,“怎么评价的我?”
如果黎诩不添后面那句,舒愿铁定会好好回答,但添了,意义就不同了。
夸奖或诋毁,舒愿都说不出口,他不想让黎诩误会自己在特意观察他或试图了解他。
两人的关系停留在这个阶段就刚刚好,再进一步只会得不偿失,他怕麻烦,也不想再惹到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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