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罪犯(9)
小女孩手上拽着一个小黄鸭形状的气球,飘在半空,是和严肃威严的警局完全不一样的稚嫩亮色。她还从口袋里掏出几颗五颜六色的水果糖,奶声奶气说:“就是这些,奶糖我吃掉了。”
“吃了?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肚子痛不痛?”
小女孩摇头。
梁警官微松口气,又问:“糖果可以让姐姐看看吗?”
女孩点头后,梁警官接过,拆开一个糖果,仔细看过后,低头闻了下,起身小声对队长说:“糖果很普通,应该没什么问题,但保险起见,还是换掉别让小孩吃了。”
队长便扬声问:“谁有糖果?先拿出来用。”
众警察找了起来,有人还问:“薄荷糖算吗?”吸烟之后吃的。
队长没好气瞪眼。
最后,还是大家东拼西凑了各种糖果,花生糖巧克力什么都有,色彩更丰富。
简迪把满满的糖果捧在手心,温柔地问小女孩:“那些糖果警察哥哥姐姐需要用,可以用这些跟你换吗?”
小女孩愉快地点头答应了。
凑糖果时,简迪还问出了小孩碰到伪装成大熊的嫌疑人地点,刑警队长迅速派人过去,可惜最终并未得到什么有效消息。根据公园的监控,这只带着不变笑容的棕熊,来去无踪,甚至连里面藏着的人是男是女都无从辨认,他只是把气球一个个派送给公园里的小孩,孩子们兴奋的把大熊团团围住,混乱之中,不远处的家长稍不留神,一个小女孩就这么走开了。
因为店家搞活动,让工作人员穿上讨小孩喜欢的布偶装送气球之类的情况并不少见,家长们早已经习以为常。而且不得不承认,布偶幼稚可爱的外表,的确会让人的警惕性无意识松懈。
通过问小女孩,警方得知了她父母的电话号码,及时通知她家人接她回去。
也是因为这通电话,警方才发现凶手并不是随意挑选小孩的。小女孩的家长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小孩失踪了。小女孩父母双方都有工作,很忙,一直都是由爷爷带着,但爷爷很爱打麻将,所以一般把小孩放在公园玩,等到了时间才叫她回去。
听到这个时,警方的人不禁感慨家长心真大,且先不论近段时间发生了这样的恶性案件,警方竭力封锁消息,就是换作平常时候,也得担心小孩被拐走啊!
市局联系电视台,发布新闻说现在拐卖猖獗,提醒家长务必多加教育小孩,不要跟陌生人接触,更不要接陌生人的任何物品。
另一边,彭亮已经被带回了警局,就在审讯室。但他不是个话多的人,警察的问话,他能不答就不答,安静地等律师朋友过来。
这情况显然不太乐观,因为案件发生时,他有不在场证明。而指出他就是涂鸦者z的学生,有打架逃学的记录,指证力度也不足。
应深他们在进行审讯前,先仔细看了彭亮的生平资料,打算从他的过去经历里找突破口。高中以前,他的生活和国内许多家庭一样,平淡普通但自有小幸福,后来父亲生意失败,家里经济状况一落千丈,高考填志愿时,他放弃了去北城读大学的机会,填了当地的一所高校,靠着全额奖学金,半工半读,缓解家里的负担,等好不容易还清了债,他的人生终于好似迎来了一点曙光。他遇到了至爱的妻子,两人伉俪情深。按照电视剧情节走向的话,从这里开始,他应该走上坡路才是,但幸运女神并没有过多地眷顾他。五年前,他的妻子突遭车祸,抢救无效身亡,肚子里还有他们三个月大的孩子。
驾车司机是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在读研究生,因赶时间超速造成意外,据他后来所述,当时是吓傻了,回过神来立刻拨打120,下车进行救援。因为青年主动认罪并积极事后补救,法官据刑法规定,涉嫌交通肇事罪,判刑两年。后来他又因在狱中表现良好,提前半年假释,出狱后,妻儿都在等着他,加上他年轻有为,父母在背后支持,他依旧过上了正常的美满生活。
而反观彭亮这边,人生惨遭巨变,他好长一段时间都走不出阴影,甚至得了抑郁症,必须坚持服药才能正常生活。他对法院的判刑不满,一直不肯原谅肇事者,多次到对方家闹事,最终被保安强制请出门外。
“肇事者许立峰?是那个许立峰吗!”陈智杰看到熟悉的名字,惊问。
“丽盈小区的被害者。”简迪皱着眉,“怪不得他之前是重要嫌疑人。但是,在法医判断的死者被害时间段,彭亮和朋友出去吃夜宵了,朋友给他作证,餐厅的监控也的确拍到了他。但餐厅和案发地点距离只有十公里,并不算远。”
应深放下资料,接着道:“监控拍到他在零点过后,和朋友离开了餐厅。而许立峰一家的被害时间恰巧又是零点到一点之间。假设他一离开餐厅,立刻就开车赶往丽盈小区,综合考虑路况和红绿灯的因素,至少要十分钟,而进入许立峰家作案勒死三个人,还要以凶手特别的复杂捆绑方式绑住被害者的手脚,最快也需要二十分钟,且还没算上一些意外状况。而半个小时后,彭亮出现在了餐厅附近的酒吧里,说是约了另外一个朋友喝酒。”
“半个小时内,既要驱车来回,还要作案,似乎太仓促了。”沈文钦想象着,认为要做成难度很大。
“所以当初警方没有充分的证据拘留他。”简迪露出思索的神情,抬眸坚定道,“我去和他谈谈。”
审讯室内。
简迪在彭亮对面坐下,手放松地搭在桌子上,如同一般的闲聊。而一层单向玻璃的外面,应深等人默默看着。
“你好,我是简迪,是协助市局侦查案件的侧写师。我想问你一些事,希望你能配合,也好早些证明你的清白。”
彭亮脸色平静,眼睛就像一潭死水,毫无波动。
“2015年9月8日晚,你说你和朋友吃了宵夜后,然后又去酒吧喝酒,但那个餐厅和酒吧步行都只要10分钟,为什么你整整耗了三十分钟才去到酒吧?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
彭亮漫不经心说:“随便散步吧,或许吃太饱了呢,那么久之前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记这么清楚。”
“你知不知道丽盈小区离你吃饭的地方有多近?半小时来回绰绰有余。并不排除你故意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可能性。”
彭亮忽的弯了下唇,笑意凉薄,淡淡说:“你是说许立峰吗?我的确想杀死他。”
十分具有情绪倾向的回答,充满了恨意!审讯室外看着的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五年,一个意外,他也不想的,认错态度又好,家有老小要照顾。按照大家的想法,我似乎应该原谅他是不是?”彭亮垂眸,轻轻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可我死都不会原谅他,凭什么呢?他杀死了我的老婆孩子,毁了我的家。”
他的声音很平淡,听着却让人难以反驳,每一个字都透着沉重的哀痛。
“说实话,他死了,我很高兴,不过这有错吗?”彭亮睁着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皱纹深陷,认真地问简迪。但简迪张了张嘴,根本没办法回答他。
他盯着简迪半晌,垂眼说:“我确实想他死,但我没杀他。”
虽然简迪看了资料,了解前因后果,但真正直面当事人时,就会无比强烈地意识到,薄薄的纸上几行字,完全表达不出经历者万分之一的痛苦。
她张嘴,缓缓说:“你这种情绪没有错,但你要让它到此为止,不能放任它侵蚀你的大脑。我相信你没有杀他,你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你妻子也绝不会想看你被当成杀人犯的。有个监控拍到了你开车往丽盈小区的方向,那半个小时里你所听到的,看到的,正是我们破案的关键,我们需要你的协助。不抓住凶手,他就会一直杀下去,会有更多的家庭被害,爸爸,妈妈,女儿,儿子……凶手一个都不会放过。”
彭亮转着手里的戒指,突然轻声如叹息般的说:“死在一起,也挺好的。”
寒意从背部一窜而上,简迪头皮发麻,脑子一发热,登时站起来用力拍桌子,“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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