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寒冬(10)
越是搜索,心里就越慌乱。
当我关上电脑的时候,只想拉上窗帘,躲进被子里,让被子代替他的手,轻柔或者粗暴地抚摸我。
可是,哥不在。
我不敢让他在场。
甚至不敢让他知道。
我用自己的手代替他的手,用那晚的记忆代替他的存在,我蒙着被子,几乎无法呼吸。
我为自己的行径感到羞耻,欲哭无泪。
当我意识到我正在做什么的时候,只能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当做是他的亲吻。
我人生的第一次,被这样一把推进枝蔓缠绕的伊甸园,我看见两个亚当在纠缠,他们赤裸的胸膛中间,一颗苹果被挤得碎裂开来。
苹果的汁水四溅,残渣黏在他们的身上。
一个亚当伸出舌尖去舔那苹果,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尝出了味道。
涩涩的。
酸多过甜。
那种微妙诡异的感觉充斥着我的口腔,刺激着我的神经。
两个亚当在我眼前纠缠,他们互相问候早安晚安,称彼此为爱人,他们汗水淋漓双颊绯红,他们周身弥漫着青苹果的味道。
突然,山崩地裂,他们倚靠着的苹果树眨眼间被连根拔起,而后,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掩埋在郁郁葱葱的树枝下。
我似乎还能听见他们的喘息,像是求救又像是欢愉之际发出的感叹。
我不能动,手脚被突然疯长的藤蔓捆绑,然后被勒住脖子,一点点窒息。
呼吸停滞。
心跳停止。
我先是坠入黑暗,又被抛向空中。
恍惚间,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晚上,睁开眼,看见哥倚靠在床边,才猛然发现,之前见过的亚当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我走过去,和他接吻,和他拥抱,我跟他道晚安,叫他亲爱的。
他那晚的喘息重新出现,紧贴着我的耳朵,索命的绳索似的,将我紧紧缠绕。
我认了命一样任由他发落,只想跟着他一起被掩埋在沉重的树枝下。
然后,我醒了过来。
那一刻,濒死的我找回了呼吸,却丢失了道德和廉耻。
我掀开被子,看见的是一滩罪证。
我应该被判处绞刑的。
=======
B13
说起滑雪,我跟许程从小就常来,前两年我爸甚至因为我喜欢,给我报了一个教滑雪的的课程。
课我没上几节,早知道有一天我会跟虞南一起滑雪,应该好好学学的。
不过话说回来,我再怎么也比虞南强。
我们换好了装备,跟着工作人员上去。
虞南看着满山的雪惊叹,说比之前在家看到的还漂亮。
我没忍住,对他说:“以后有机会,我们去爬雪山吧。”
他看着我,半天没说话。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敢多问,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我恨不得能时光倒流把它抹去。
我们到了山顶上,许程提出我们俩一人带一个,虞南虞北不会,不能让他们自己滑。
许程问我:“你带……虞北?”
他应该是故意的,让我跟虞南保持距离。
然而虞北先跳出来反对,扯着许程去旁边了。
我跟虞北还真是没法和谐相处。
等我转过去看虞南的时候,他低着头,在费劲地弄他的护具。
我蹲下来帮他,尽可能镇定自若地给他讲要领和注意事项。
最后的结果是,虞南实在没什么滑雪的天赋,为了不让他摔倒,我一直护在他身边,而他一遍一遍地扑到了我的怀里。
他跌跌撞撞扑过来的时候,我明知道那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拥抱,可还是会紧张,会心跳加速呼吸紊乱,会把那当成是礼物,然后偷偷地享受短暂的相拥。
对于这些毫不知情的虞南,被我占尽了便宜,虽然心中有愧,但欲望还是战胜了羞耻心。
我很想知道真的有人能抗拒喜欢的人投来的目光、送来的拥抱吗?
我们从滑雪场离开的时候,虞南因为出汗,额前的刘海湿哒哒的。
他一出来就打了个喷嚏,我刚想说什么,就看见虞北上来二话不说地把虞南大衣的帽子撩了上去扣在了虞南头上。
大衣的帽子很大,挡住了虞南的眼睛,只剩下挺巧的鼻子跟微张的嘴唇。
他因为热,不停地舔嘴唇,我看着他伸出来的舌尖,只觉得口干舌燥。
我不敢再看他,去买了瓶饮料递给了他。
虞南笑着跟我道谢,他拧瓶盖的时候,又在舔嘴唇。
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明知道我喜欢他,然后在故意勾引我,不然为什么总是做出这样的举动?
当然了,我知道这是我想太多,他不可能知道的。
就算知道,大概也会吓得躲起来,怎么可能会故意撩拨我?
我们回去的路上,夕阳西下,虞南靠在那里睡着,像一颗熟透了的杏子。
我想伸手摸一摸,但是不敢,生怕这么一碰,这颗可爱的杏子就从树上掉下来,摔坏了。
车程很长,他睡得不安稳。
我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伸手,轻轻将他的头揽过来,让他靠着我睡。
他对此似乎毫无察觉,我松了口气。
这颗杏子离我很近,我仿佛能闻到他身上的清香,是那种果实成熟后自然散发出来的气味儿,甜而不腻,可遇不可求。
A14
我变得下流且贪心。
坐在颠簸的巴士上,我昏昏欲睡,突然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将我揽过去,我动也不敢动。
我是醒着的,哪怕之前意识不清,当他碰到我的时候,我也清醒了。
哥的手跟其他人的手不同,究竟哪里不同,我说不出来,但我就是知道,就是能准确无误地分辨出他的手跟他们的不同。
当我靠在他肩膀上的时候,几乎没办法好好呼吸,生怕不小心乱了节奏,暴露了我其实醒着的秘密。
我连喘气都小心翼翼。
我从来没这样靠在别人肩上,比我年长一岁却让我觉得无比安心。
当我想尽办法才平静一些之后,闭着眼,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然后我几乎可以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
一下一下。
我的呼吸跟他的同频了。
我偷偷地感受他的温度,他皮肤散发出来的或许只有我闻得到的气味儿。
是亚当咬过的苹果,青涩酸甜,闻起来让人口舌生津。
窗外的阳光晒得我脸发烫,头脑不清楚,思维开始活跃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从我意识到哥对我的意义非同寻常之后,我开始变得不像自己。
有些事,我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我渴望他。
那种渴望我甚至不敢写在日记本里,生怕有一天被发现。
然而,就算不写下来,我关于他的想象也从来没有停止过。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我是不是唯一一个如此渴望他的人,尽管只是倚靠在他肩膀上,就已经浑身是汗。
我想数清他的睫毛,想测量他鼻梁的高度。
想观察他身上每一根肋骨,然后把我的吻落在他的手腕、脚踝以及心口。
我可耻地幻想着我的哥哥,下流不可饶恕。
我们从滑雪场回来之后,许程提议大家一起吃晚饭,我找了个借口想提前回家,于是就说我觉得不舒服。
我弟紧张地看我,我想尽办法才没让他跟回来。
我几乎是以逃跑的姿态跟他们分开的,一刻不留,头也不回。
回到家,屋子里空荡荡的,爸妈都不在。
哥跟小北都和许程吃饭去了,家里只有我自己。
我走进卧室,脱衣服的时候手都在颤抖,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明明什么都不想要也不该要。
不知道是不是人的一生里总是要有些躲闪不掉的故事,大概这就是被称为宿命的东西。
哥就是我的宿命,我这辈子注定了只能压抑着看他,偷偷地在他床上贪婪地嗅着他的气息。
哥的床单,被子,枕头。
还有被他放在一边的睡衣。
我把自己裹在他的世界里,就好像是他在拥抱我。
我的整个灵魂已经一分为二,一半在冷眼旁观,嗤笑我的龌龊,一半在煽风点火,让我遵从本能。
我被两股力量拉扯着,有一种被撕裂的疼。
当我沉沦其中的时候,突然听见开门声,那声音如同一记惊雷炸开了我绯红色的幻境,我从其中掉落出来,回到现实。
我来不及将一切恢复原状,只能慌乱地把哥的被子摊开铺在床上,然后快速套上我的睡衣,朝着浴室跑去。
我在那人进来前就躲进了浴室,用哗哗的水声掩盖我乱了节奏的呼吸。
惊魂未定的我听见外面有人说:“虞南,你在洗澡?”
是哥回来了。
======
B14
我的床被动过了。
虞南说他不舒服,自己回了家,我不放心,跟了回去。
进门的时候听见浴室有水声,磨砂玻璃门里面雾气腾腾的。
我没办法听虞南洗澡的声音,会不自觉就想很多,那些不可告人的、下流的画面,冲击着我的神经,让我没法理智思考。
我强忍着,尽可能平静地和他说话,然后迈开步子往他的方向走。
我在浴室门口站住脚,听见他回答:“啊,对。”
简单的两个字,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觉得一笔一划都略显慌张。
我不敢在浴室门口过多停留,推开门进了卧室。
然后我发现,我的床被动过了。
很明显。
我的被子平时从来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平铺在床上,都是对折然后摊放在靠墙的一侧。
当我意识到有人动过我的床时,手心出汗,心跳快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我爸他们根本不会进我们的卧室,更何况,现在家里只有虞南一个人。
我想着一切可能,而最有可能的可能,是虞南回来后,动过我的床。
我走到床边,轻抚着被子,想象着他在我的床上。
他在我的床上做什么?
或许他赤裸着身体,游鱼一样在我的被子里翻来覆去。
当我的手触碰着我再熟悉不过的被子,突然好像是在抚摸他。
光滑细腻,仔细闻还有杏子那种甜甜香香的味道。
闭上眼,耳边是哗哗的水声,手指轻轻划过他微凉的皮肤,这一刻,我连呼吸都好像带着火,烧得我意识不清。
等我回过神,水声还没停止,我死死地抓着被子,陷入了混乱。
我既希望是虞南,又不希望是他。
如果虞南不是我弟,我现在就能开门出去告诉他我的心思,我要抱他吻他,哪怕他推开我辱骂我,我也要让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