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是个厨(上)(73)
红叶哇哇假哭道:“师父没现钱哇,只能把师父卖了换钱,到时候师父什么都给你买!”
红孩儿两手一挤他师父的脸,嫌弃地道,“哭得难听死啦,我什么都不要了还不成嘛!”
红叶笑嘻嘻啾啾他小胖脸道:“我徒弟真乖!”
师徒两个亲亲热热地抱在一起嘻嘻哈哈起来。
观音在一旁傻眼,心说这是那暴力小胖红孩儿?这是那个红叶老祖?
人设崩!他不接受!
庄凡见他发呆不说话,便道:“可是累了?你先回吧,我们也该走了!”
观音看看天色,太阳就要落山了,皱眉道:“不急于这一时吧,这眼看都天黑了。”
庄凡笑道:“我们要偷偷地走啊,如果明天大张旗鼓地走,有可能走不成哩,磨磨蹭蹭的反倒不好。”
观音听了心中满意,道:“那我就先走了,钱你别担心,也别舍不得花,赶路辛苦,该吃吃,该喝喝,别亏着自己……跟孩子!”
庄凡道:“知道啦!”心说妥了,自己这个岗位,看来确实是个高薪没跑了!
观音又道:“那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庄凡倒是想起来,拉住他道:“啊,等等!”
菩萨回头道:“没走呢,说罢。”
庄凡就不好意思的笑了,道:“向前那女王跟我求子,说想要个身带紫气的男童,想给这女儿国寻一位明君,护卫此地国民,慢慢地使此地阴阳平衡,也叫她们和乐生活,能够在有生之年,享父女天伦,夫妻之爱,母子之情。我想着,送子这事儿是你的活儿啊,你看看,能不能帮帮他们?”
观音摇摇头,叹息道:“你不知,这女儿国国民,都是心甘情愿在此居住的女子,但凡对你说的那些有一丝期待的,早就走了,不曾流连此地。况且这女儿国国王,换过不知几朝几代了,也有过国王举家搬迁的时候。而新上任的国王,都是自愿留下来,承担起这个责任的女子。那女儿国国王之前年幼,想得天真。慢慢地,她自然会懂,这女儿国,对居住在此的国民来说,是片乐土,并不需要改,她们大半都是受过伤害的女子,不需要男子,也抗拒男子,这女儿国,是她们最后的守护之地。也许,只有被家国大任牢牢困住的她,才是全国上下,唯一想要改变的人!”
庄凡听了,怔怔然不能发声。
观音拍拍他肩膀道:“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别担心了。”
庄凡抬头看看观音,见他一脸关切,勉强笑着道:“只觉得,有点儿难过。”不知该说些什么。
观音叹息一声,心说还是这么心软,揉揉他毛嘟嘟的脑瓜儿,道:“别难过了,快点儿赶路,等到了西天,事情办完了,我请你去南海做客,好不好?”
庄凡抽抽鼻子道:“那我想喝莲子粥。”突然有点儿想放赖。
观音便笑了,道:“叫龙女给你做!”又道,“你们在这儿吃了晚饭再走,外面简陋,也吃不消停。”
庄凡点点头答应,又道:“那你留下来吃过饭再回吧?”
观音道:“不了,不好耽搁太久,看徒弟们寻我,真走了。”
两人挥手作别,几个小的趴在门边瞧着,悟忧小声儿嘀咕:“我怎么觉得爹爹跟师叔气氛不对?”
悟忘小声儿道:“哪儿气氛不对,气氛好着呢!你太小,啥也不懂!别说话!”
几小见观音走了,赶紧呼啦一下子散开,尴尴尬尬地佯装做事。
庄凡拍拍手,道:“全体都有了,庭院集合!”
从红叶到悟忧,赶紧齐齐从屋子里奔出来,按大小个儿站好。
庄凡一瞅,红叶跟红孩儿这俩,还跟连体婴似的,就愁的慌,一指他俩道:“红孩儿是不能走啊不能走啊还是不能走啊?你天天抱着?放下来!再看你抱他,我就抽你手心!”
红叶一个激灵,赶紧把徒弟放地上了。红孩儿慢悠悠走到队尾,一看,悟忧在那儿呢,没忍住哼了一声,贴着悟忧站好了。
队伍齐了,庄凡便道:“等下咱们还是老路子,八戒和悟空带着焦糖糕,红叶带着红孩儿和悟忧,悟忘带着我,从空中隐身走,别出声儿,一直奔西!”
又问悟空道:“昨天师父叫你查看的西边能住宿的地方,看好了?”
悟空道:“看好了师父,我还做了标记,咱们到了,一眼就能看见!”
庄凡点点头,道:“好,等着天黑,就出发,现在,先吃饭!”
今日买了不少新鲜菜,鸡蛋和豆制品,庄凡早就挑出来放在一边了,这功夫时间还够用,便去厨下做了一顿好饭!
蒜蓉青菜,一品干豆腐,凉拌菜,煎豆腐,蒸蛋,菌菇汤……好有十几个菜,满满摆了一桌子,配着香喷喷的白米饭,六个小的又吃了个溜溜饱。
悟忧捧着肚子,躺在庭院的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哼哼道:“爹爹啊,今日不要走了吧,我不能动了!”
另外几个也腆着肚子挪过来,纷纷躺平道:“是呀,真不行了!”
红孩儿学他师父,小呼噜一打,喃喃自语:“我困了,我睡着了!”
把庄凡看得又好气,又好笑。
师徒几人奔波在西去的路上,大圣的老家花果山,却来了恶客。
第87章 一只孤单的猴子
六耳猕猴不知道自己何所生, 何所降, 他似乎是突然地, 就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无父, 无母,无兄,无姊,只有他一个,孤单地流浪在这个世界上。
他生而知之, 却十分迷茫, 不知怎的, 继而心中涌起很多无名怨恨, 只觉得孤苦凄凉, 无靠可依, 手里拎着一把随心铁杆兵,游荡在这世间,迷蒙度日, 不知何往。
他像个游魂一般在大陆上游走, 从不和任何生灵交流,每每见到族群,便远远地避开, 羡慕带着恨地观望着。
而见到和他一样孤单的,他也不上去搭话,就那么远远对视一眼, 也许是他眼神太过凶厉,对方瞧见他,便惊慌失措地逃了,这时候他心里总是突兀地冒出一个词来,叫做“丧家之犬”。
不知道这个词,是怎么刻进他心里的。
他想,他也没有家,也很丧。
他见过失去孩子的孤狼,见过年老体衰被撵出族群的狮子,落败的猴王,他们曾经都是强者,但在生命的最终时刻,都孤单而孤独地苟延残喘着。
他很怕,常想:我会不会也这样?挣扎着死去?
他见过幼小的失去母亲的各种小兽,它们很少有活下来的,饥饿,缺水,严寒,酷暑,捕猎者……哪怕是一根小小的树枝,一个小小的伤口,都能夺走他们的生命力,那些毛茸茸的小团子,很轻易的就死掉了,在他们还未曾来得及长大的时候。
他很后怕,常想:我是不是曾经也这样?挣扎着活着?
这样的日子,须臾过了一百年,二百年,三百年,还是四百年?
直到有一日,他忽然仿佛被什么吸引,不由自主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然后,他就见到了一对奇怪的师徒。
那是他游荡时,从来没有见过的组合。
一个凡人,很普通的凡人,和一只猴子,一只干干净净,穿着华丽,器宇轩昂,挺胸抬头走在人类身边的猴子。
六耳心底里突然涌起一股怪异的熟悉感,这个猴子,他好熟悉啊……
他会是自己的兄弟么?
那猴子竟然有名字,六耳默默地羡慕着。
六耳默默地跟着这对师徒,见到那个青衣僧人很温柔地呼唤那猴子的名字,无微不至地照料着那猴子,给他做饭,给他定制衣衫,给他喝水,给他喂药,生病时背着他走路,给他梳毛,在他难过的时候还抱着他哄。
明明已经是个大猴子了,却偏偏还要变成小毛猴儿去邀宠。
真不要脸!六耳看着那猴子被那僧人如幼童一般抱在怀里,很生气地想!
后来,那个队伍里的人慢慢多了起来,那猴子便总是做出大师兄的样子来,行路走在前面,遇到妖精第一个上,跑腿儿打架,也都是他去,很忙很累的样子,再也没变成过小猴子了。
那凡俗僧人身边,渐渐地,有了更多的小孩子:小龙,小猪,莲藕,小牛,树人……他的精力也被分散了,他怀里每天有不同的孩子扑过来,扑过去,六耳见到那猴子偶尔羡慕地看过来,但是很快又把视线转开了。
那猴子自己去探路,去降妖,去请神仙,去值夜,去修炼,再也不紧紧地贴着那僧人不放了。
六耳略觉得舒爽了些,又很是失落,他想,难道那个凡人对那猴子的爱,也慢慢变淡了?
他们是不是也要到了爱驰则恩绝的时候了?
六耳这么隐秘而嫉妒地期待着,带着一丝他没有察觉的绝望期待着。
中间他见那猴子几次跟他师弟,一起抬着凡马过河,突然不太想看了,离开了。
他想,都去干这个活儿了,大概是真的失宠了吧?一匹凡马,本来也是野马来的,丢了不就是了?
据说那猴子还有个老家,若是那师父不要他了,他还能回家吧?
不如他先替那猴子看看,他老家的人还惦不惦记他,六耳这么想。
瞧,他真是很很关心那猴子。
于是六耳去了花果山,不知怎的,他就是知道那山在那里,虽然他并没有跟那猴子回去过。
站在东海上空,望着波涛翻滚的汪洋大海,他心里十分怅然的叹息之后,自然而然地选了一个方向,便一头扎了过去。
果然,停下来的时候,那有着一条瀑布飞练的花果山,便近在眼前了。
六耳站在半空,隐去身形,呆呆地看着那在夜色中很是宁静的青色山峦,慢慢等到日出东方,漫山遍野的猴子们开始撒欢儿,嬉闹。
他想,他们真欢乐,肯定把那猴子忘到脑后去了,那孙悟空真惨啊。
跟他一样,到头来,没有人爱他!
又同情,又幸灾乐祸。
只是他忽然见到,一个年老的赤尻马猴和一个青年的通臂猿猴,正一边走,一边聊天。
那老猴儿须发皆白,捋着山羊胡,慢悠悠地道:“不知大长老在外多日,久未曾归,现在如何了?西行之路多艰,不知道他们师徒走到哪里了,唉!”
那通臂猿猴劝道:“爷爷,您别担心了,咱们大长老,那可是赫赫有名的花果山美猴王,齐天大圣!名字放出去,就能吓倒一片!你怕啥,他肯定能保着那圣僧西去成功的,到时候,也自然会回来探望大家的,那才叫个衣锦还乡呢。”
那老猴叹口气,道:“唉,你懂个啥,我这心里啊,一直不踏实,咱们大王,啊,大长老,上次去地府消了名册,可是我们老哥儿几个,一直也没咽气,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心里还是高兴的。然后我就怕啊,哪天我这口气上不来,真死了,再等不着大王回来!”
那通臂猿猴就笑了,道:“爷爷,您喝了仙酒,寿数不知延续了几千岁,指定能等着的!放心吧,”
那老猴儿听了,心里开心,呵呵地笑了起来,脸上堆满皱纹。
六耳不知道为啥,心头又是一阵无名火起,心道:“怎么哪里都有人惦记你!为何你偏偏如此好命?”
他捏紧随心铁杆兵,双眼翻红,忍不住恶向胆边生,冲了下去,就想灭了这两只非要把那孙悟空放在嘴边心头念念不忘的两只猴子!
六耳猕猴猛地一个大力俯冲,谁知明明眼前空无一物,目的地就该是那两只可恶的猴子,突然之间,额头竟大力地不知撞上了何物!
“嘭”地一声巨响,六耳猕猴措手不及地被弹飞好远,好远,好远……
下面两只听见声响,茫然地抬头来看,天空瓦蓝瓦蓝的,一丝云彩也没有。
奔芭哆嗦一下,问:“爷啊,你听见没?”
马流气哼哼地道:“你爷爷我还没聋!”那么大声儿,他能听不见?
奔芭战战兢兢地道:“啥玩意儿啊?这么响?”
马流心里也没数,但仍淡定地道:“慌张什么,做人大王的,哪有自己先乱了阵脚的!看来你这修炼还是不到家!明天领着小的们,出了阵,到外面巡山去!大王走时,给了你们保护,是防备着你们实力不济时不被侵扰,可不是叫你们憋在这圈子里当懦夫的!”
奔芭脸一红,站得笔直地道:“是!知道了!”
马流挥挥手,道:“去吧去吧,忙你的去吧,既做了大王,自己就要立起来!不要事事依靠爷爷,自己多想多动脑,知道不?”
奔芭连连答应,最后小跑着跑掉了。
马流见孙子不见了,才摸摸心口,嘟囔道:“哎呀呀,可把老猴子吓了一跳!啥玩意?”忍不住偷偷四下打量,却什么也没看见。
却说六耳猕猴,十分可怜地,额头正中被磕出好大一个、毛发都挡不住的通红发亮的大包,脑子晕乎乎地躺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等缓过神儿来,这孩子心中委屈,一跺脚,转身又去找那孙悟空了!
反正你老家还有人惦记你,你便回了花果山又怎样?你还是那齐天大圣,还是那美猴王,所以,把你那师父给我吧!
我已经很努力的在活了,只要把师父给我,只要他在后面轻轻地推我一把,我就能坚持活下去了,真的!
六耳不顾额头上的大包,一路疾驰回了孙悟空身边,可是眼前的场景,犹如霹雳一般,把他死死地顶在当场!
他默默地站在半空,看到了什么呢?
那孙悟空,又十分不要脸地化成了小毛猴儿,懒洋洋地趴在他师父后背上了!
睡眼惺忪,毛发蓬松凌乱,闪着洁净的金色光泽。
他师父怕他掉了,一边忙活,还一边不忘空出一只手来托着那可恶的猴子的胖屁股!
有人送来新鲜果子了,就像六耳心底想得那样,那师父很自然地,挑了一个最大最新鲜,还是最好看的果子,洗洗干净,顺手就递给那猴子了!
还给他洗!
哪个猴子在山里吃果子要洗!
那么娇气!要不要脸!
六耳猕猴觉得自己看不下去了,他心都碎了,哇地一声大哭着跑开了!
好气好气!
凭什么他什么都有!凭什么自己什么都没有!
可怜的六耳跑到山坳里,哭了整整一日,第二天,他眼睛红红地,又悄悄地跟在了唐僧师徒身后。
他想,我想要这个师父,我也想他抱我,宠我,疼我。
爱我……
这一日,离开了女儿国的庄凡带着徒弟们一路疾驰,天气闷热,等到安营扎寨的时候,大家都快热虚脱了,就连红叶也不嚷着泡温泉了,拿出自己那个大浴桶来,非要叫悟忘给他装一桶凉水,他要泡个凉水澡。
只是无论他是再怎么牛掰的人物,到了这儿,也得老实听话,到底那大得惊人的浴桶里,装的还是两掺的温水了。
其他几个孩子也去洗澡了,只有庄凡,忍着一身汗,先去给炉子生火,本来孩子们是叫他一起洗的,被他十分坚定地拒绝了。
庄凡自认为唐僧这个小身板儿没那么彪悍,满身汗的就敢去泡温水,为了减少被徒弟丢药丸子的次数,他谨慎小心些也不为过。
于是庄凡丢那一群皮猴子在桶里扑腾,自己点着了火,便在那悠闲地坐着扇风,夜色幽静,草丛里蛐蛐儿叫声连成一片,庄凡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忽然身后草丛响,庄凡回头一看,暗暗的,没看清,倒像是悟空的样子,毛嘟嘟一只三头身小猴子,便笑眯眯道:“过来啦?饿不饿?师父这里有饼子,要吃嘛?”
那小猴子听了,也不搭话,像个小炮弹一样,就扑过来了。
庄凡赶紧伸开胳膊,抱个满怀,搂到怀里,才觉得不对,毛发粗糙些,浑身脏乎乎的,不是泥就是灰,衣服也很破,不是很合身,不是悟空。
只是这小毛猴把脸埋在他怀里,也不抬头,肩膀一耸一耸的,听着像是在哭。
庄凡就愣了,心说哪儿来的小猴儿啊?这是谁家的小猴子呀?跟爸爸妈妈走散了?
庄凡正坐在木桩小凳子上呢,顺势把那小猴儿抱起来,放在大腿上,抬起那小脏脸儿,去给他擦眼泪,然后接着昏暗的月色一瞅,喝!
给悟空长得一模一样!脑袋上也带着金箍儿呢。
庄凡心里就有谱儿了,心说仿冒版来了,可是真的好像啊!要不是太脏,他指定分不出来!
庄凡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仔细打量那小毛猴儿,一眼就瞧见额头上那包了,有红又亮,特别吓人,便忍不住很是心疼,用嘴给吹了吹,道:“怎么磕伤了?痛不痛?”
六耳只觉得庄凡怀中十分温暖,听他柔声询问,心里发酸,眼泪又下来了,哽咽着道:“痛的!痛死了!”
一边哭,一边拿小脏手去揉眼睛。
庄凡忙把他小爪子抓住了,道:“可不能揉,眼睛也会痛的!”
庄凡一琢磨,得啦,消汗也消得差不多了,抱着这小毛猴洗澡去吧,要不瞧着怪可怜可爱的,但是脏的他都亲不下去嘴。
庄凡抱着小毛猴儿走过来,大家一眼瞧见了,嗷嗷乱喊,“哪儿来的哪儿来的!”
“师父你又拐人家孩子!”
“师叔,你明日在妖精里的名号,肯定要更凶残了!”
“师父你闭嘴啦!”这是红孩儿了。
“哎呀这不是又一个大师兄?”
悟空湿漉漉地探出个脑袋来,一瞅,果然跟自己别无二致,也不嫉妒,道:“师父,你又拐个小猴儿?抱给我吧,我给他洗!”
六耳听了,把庄凡脖子紧紧一搂,不放。
庄凡便道:“这孩子胆小,我来吧!”
悟空也洗好了,跳出来把自己烘干,又穿上衣服,笑嘻嘻地过来道:“师父,我服侍您沐浴!”
虽然他没闻到什么不好的气息,但是总觉得这小猴儿不对,还是看着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