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松阳老师总在自杀(94)
“也没有父母……挺可怜的。”
村里的人议论纷纷。
独居的老人不跟他说话,也不肯理睬他。但是村里过三五七节那天,老人握了一下他的小手就转身离去,他张开白白软软的手心,里面放着形状粗糙的小糖块,大概是老人自己悄悄熬制的。
他们都很惊喜。
“看,我们也有糖吃!”淡绿眼睛的孩童捂着糖块,很希冀似的,“是吗,今年我们7岁了!”
(会甜吗?)
“那你先尝。”
他尝了。
很甜。
甘甜的味道还留在唇齿间,幻梦却像是被什么人突然拦截了似的,就此被切断。松阳醒来的时候,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扶着额头缓了半天,才慢慢回过神来。
这段记忆真的太久远了,他实在没想起来。大脑容量毕竟有限,如此平淡的、转瞬即逝的时光,早被几百年的血腥厮杀层层覆盖过去。
他下意识去看虚。虚背对着他沉默地坐着,黑色的和服下摆,几乎要跟无边的黑沼练成了一片。虚跟他的意识是相互交织、相互影响的,他毫无预兆地做了这个梦,代表着这是虚近期才想起来的、相当在意的一段记忆。
——那之后的事情呢?
拿不准该不该问虚,松阳只好自己绞尽脑汁地回忆,断断续续地拼凑着梦里的细节。梦境被切断的痕迹太明显了,他甚至怀疑是虚发现他梦见了从前的事情,径直唤醒了他。
(所以你想问什么?)
虚突然出声。
(五百年一瞬的微笑,和五百年最初的微笑有什么区别吗?对于作为主人格的我来说,只是偷占身体的小老鼠罢了。)
松阳真是拿他没办法。尽管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他第一次和第二次出现之间,出现了几百年的空隙——但是看虚的态度,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了。
看着虚不太像是想要搞事的样子,松阳试着重开了私塾,也恢复了正常交际。一边要思考学生的感情,一边又操心着虚的事,松阳忙忙碌碌,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歌舞伎町下过最后一场秋雨,背着木箱的白发男人出现在街道尽头。
第104章 /喧嚣如初/
银古是个终年流浪、居无定所的虫师,无论在哪个世界、哪条街道都不会有违和感。而歌舞伎町本身是商业街,每天迎接的旅人数不胜数,正因为如此,给私塾采购入冬用具的松阳差点跟他擦肩错过。
(什么味?)
虚轻轻蹙了一下眉,睁开了眼睛。
这条街难得能有让虚在意的东西,松阳愣了一下,回过头去,恰好跟白发的虫师对上视线。
“……哎?银古先生?!”
终于想起那件挂在心上的、非常重要的事是什么了——他不小心放银古鸽子了……
白发的男人看见他,明显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神情;随即他叉着腰,敛了笑容:“我生气了喔。”
“对、对不起……!”
松阳双手合十,赶紧道歉。明明是他先约定了两个月见一次面,现在眼看都要入冬了……
“我还在担心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看松阳都不像是会失约的类型呢。”
“实在是万分抱歉,因为回来后……”
他的话头打了一个小结。因为回来后就被自己的学生非常硬核地表白了,结果被吓到在私塾里宅了一周这种事——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跟银古说明的理由。
“嘛,你没事就好。”
大概是义眼里的虫成长完毕,这次银古没有在眼睛上裹缠厚厚的纱布。白发下的眼瞳翠绿到滴水的程度,怎么看都已经不是正常人的眼睛了,眼瞳深处闪烁着与光脉同色调的幽幽荧光,显得冷而妖异。
好在,虫师的眼神依然很温和。只是与跟上次见面时男人的动摇不定比起来,他重新变得疏离又理智,无论如何都不打算融入周围的喧嚣街市似的。明明还只是晚秋,银古却已经提前穿上了高领毛衣,似乎还觉得很冷似的,骨节修长的手放在大衣的口袋里,露出的一小节手腕泛着病态的苍白。
“我家私塾就在这条街上,银古先生——”
“不去了。”男人鼓着腮,把烟撇到一边。
“哎?”
应该是今天内第二次露出完全茫然的神情。松阳手里还抱着一团刚采购来的白乎乎的棉被,淡绿眼睛里的希冀光芒被无情泼灭,露出了有点可怜的受伤表情。
——啊,这家伙还是那么可爱。
心里觉得偶尔欺负人超愉快的,男人嘴上说的话却一点不留情。
“刚才不是说了么,我也是会生气的喔。那么就这样。”
懒散地朝对方挥了下手,白发男人就真的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了——没能走出两步,自己的木箱就被对方抱住了。
“真的非常对不起。不知道该怎么补偿银古先生,但是至少今天请留在这里……!”
“……喂!你先……等等!”
并不记得虫师对龙脉了如指掌的设定,松阳以为银古真是千里迢迢摸索着找过来的,就为了确认自己是否安然无恙——就这样让人家回去的话,也太失礼了。
今天恰好是周日,私塾很清静,只有几个喜欢黏在老师身边的小孩子。看见平时温雅从容的老师,居然是抱着一个男人的木箱把人拖回来的,孩子们愣了一下,嬉笑着扑上来帮忙。
“好啦好啦松手……!我知道了……我留下来就是啦!”
被大人和小孩们闹腾得没办法,银古实在绷不住脸了。从松阳手里接过箱子的时候,松阳触碰到了对方冰凉凉的手指,略困惑地顿了一顿。
奇怪的吸引感。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这样觉得,男人身上有种异常吸引他的气场存在着。上回见到银古时,是回暖的初春,那时的感觉还不强烈;现在即将入冬,对方身周仿佛有无形的网在缓慢张开,要捕捉空气中的什么东西似的。
虚也一直没有说话。但是从情绪波动来看,他不说话不是因为不在意;恰恰相反,虚对虫师异常警惕。
“松阳老师?”
蓝色长发的少女拿着扫帚,没什么表情地从门里探出脑袋来。
“是有客人吗?”
新政府开启后,信女多数时候在新幕府忙工作,她回来私塾的次数不多,但是不太忙的休息日,她会回来帮松阳大扫除。说起来,奈落二羽居然都是家政满分的类型,上回胧回来时也是,松阳看见他用苦无把一张食谱钉在墙上,系着小围裙熬了一锅极香的味增汤,一下子就把松阳在孩子们心中的形象分扣了一半。
“老师做的饭确实没有胧前辈做得好吃耶……”
“说起来,老师捏的饭团也是扁扁的……”
“胧前辈能经常回来看看吗?”
眼看长发教师马上就要掩面而泣,胧忙偷偷往汤里哗地洒了大半瓶盐,再给孩子们一碗碗盛出去。味增汤最后得了个“虽然闻起来很香但是越喝越齁得慌怎么回事”的评价,孩子们又怀念起松阳清清淡淡的手艺来,总算保住了他作为教师的尊严。
“嗯。这位是银古先生。”
松阳接过扫帚,立在一边给信女介绍。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之前来私塾借住的绵彦,小信女还记得吗?那时就是把绵彦送回他身边去。”
信女边回想着,边朝银古点头致意。想着想着,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少女红色眼瞳里突如其来地泛了点高光,轻声问:“这位就是老师说的‘很重要的人’吗?”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银古侧过来的目光里,怎么看怎么都有点点戏谑的意思。
松阳局促地咳嗽了一声,抱起扒在自己腿上的小孩子,就把银古往私塾里引。偶然一回头,就看见信女暗搓搓掏了手机出来,噼里啪啦地给谁发短信。群发完了,她提着长长的太刀,守在了私塾门口。
“小信女?”
“老师招待银古先生就好,不需要顾忌我。”信女点头道,“我今井信女会拼上性命守护你们的。”
……不,怎么看都不会到拼上性命的地步吧?
虽然之前假装生气逗松阳玩,但是银古此行的确是有严肃目的的。他拉开木箱里的小抽屉,还没来得及手花,一头银白卷毛的男人就溜溜达达地进来了。
“什么嘛,突然发短信喊阿银过来干嘛。”
小小声地朝信女抱怨了一句,银时刚要助跑起飞去抱住松阳,蓦地看见老师身边还有一个白发男人,撑着下巴叼着烟,翠绿的死鱼眼看起来也是懒洋洋的。
这位就是老师的贵客?看起来倒不是太宰那种妖艳的蓝颜祸水,气质反而跟松阳有点像,应该可以划进安全范围……
暗自思忖着,银时挥手打了个招呼,银古“哟”地应了一声,偏头朝松阳问:“也是你的学生?厉害喔,我还以为你的学生都是小孩子。”
松阳笑着伸伸手,银时很上道地探了颗脑袋过去,让他揉自己软乎乎的卷毛。
“的确是从小孩子带起来的。真想让银古先生看见小时候的银时啊,那个时候的小卷毛最可爱了。”
被揉着毛的银时不高兴了:“哦,所以现在人老珠黄了?”
“现在也可爱。”
松阳亲昵地点了一下他的脑门,万事屋老板立刻像是被摸了肚皮的大猫一样,心满意足地瘫在了松阳腿边。
胧和桂是前后脚回来的,桂首相手上甚至还正儿八经地拿着公文包。一进私塾,桂先抓住了信女的肩膀,异常紧张地低声问:“什么情况?!有一个想让我们见见的男人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老师早已经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跨越了人妻的大门了吗!!呜呜呜呜呜——”
信女面无表情地拨开他的手:“我只说了有贵客罢了。”
松阳只觉得学生们像是约好了似的,一个接一个回到私塾。学生们能来看他,他自然也开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桂从一开始就是流着宽带泪进来的,然后也不多说话,正襟危坐在一边,直勾勾地盯着银古上下左右地看。
对于松阳所处的世界来说,虫师的职业是闻所未闻的存在,银古稍微花了点功夫,才把虫师到底是干什么的捋清楚。期间不断有小孩子爬到他的木箱边上好奇地翻来翻去,素来淡漠理智的白发男人,看起来脑袋都大了两倍。
“私塾孩子多,有点吵吵闹闹的……”
松阳再次把一个孩子抱离木箱,看起来稍有点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