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松阳老师总在自杀(12)
银时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许久。最后,他在此起彼伏的烟花中说:
“老师,最近……一起卖东西的朋友,一直在烦恼一件事。”
“是什么呢?”
“怎么说呢,因为他这个人是个笨蛋武士,性格也不算好,好像很难跟别人建立深刻羁绊,所以笨蛋武士有时会觉得,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是生病还是受伤还是死,好像没什么大不了,所以一直觉得无所谓。
“但是笨蛋武士心里,一直有一个想要保护的人。
“他想保护那个人,想看见那个人过得好好的,想看见那个人长命百岁,一生美满。如果这世上,真能有谁让那个人幸福,叫他去给人家磕头拜谢都可以。
“结果笨蛋武士发现,他想要保护的那个人,比起那个人自己,更加重视其他朋友的生命。似乎只要朋友们过得好,那个人就能感到幸福和欣慰,似乎自己所有的存在价值,都放在朋友们身上了。那个人也认真地拜托过笨蛋武士,请他好好守护自己的朋友。
“那么,到底是守护那个人重要,还是守护那个人的幸福更重要呢?
“有的时候,他实在会觉得很痛苦。身体就像被撕开了两半一样,一半叫嚣着想要去那个人身边,另一半却因为誓言而坚守原地。为什么就一定要做抉择呢?为什么他自己的愿望就不能实现呢?为什么不能像小孩子一样,眼里只有自己珍视的东西就够了,不用去管那个人心里怎么想呢?”
少年的声音始终低低的,有些字句在烟花炸开的声音中听不清楚,神情也在银发下晦暗不清。松阳安静地坐在一边听完,轻声笑道:“你这位苦恼的朋友,真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呐。”
“……”
“他所想要守护的那个人,一定也非常非常重视他吧。要对他信任到什么地步,才会愿意把自己最重要的事物托付给他呢?而且我觉得,那个人拜托武士去保护自己的朋友,比起委托,更希望的是,不再看见武士那种寂寞的样子吧。
“什么叫做怎么样都无所谓啊。单方面认为自己无法跟别人建立羁绊,自顾自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给我负起责任去保护别人,然后好好感受一下被爱着的感觉啊!’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大概是很想挥着拳头这样说吧。
“真令人羡慕啊,这样互相珍惜着的两人。”
银时原本在旁边慵懒地支着头躺着,慢慢挪了过来,很小心、很轻地去抱松阳的腰。
“怎么了,要抱抱吗?”
松阳温和地笑着,俯身去回应少年的拥抱。少年却抬手捧住了他的脸,那双暗红眸子灼灼生辉,比天空的烟花更绚烂。
他说:“松阳,阿银我啊,一直……”
他话才说到一半,哨台下传来一声巨响,整个高台就剧烈晃动起来。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
松阳反应很快,抓了银时的腰带就从高台上跳了下来。结果跳下来后才发现,是桂抓着高台的一脚在拼命摇晃。
“太卑鄙了太卑鄙了太卑鄙了银时!居然丢下你的同窗自己跑来看烟花!!”
高杉带着一群后辈在不远处站着,脸上有种阴谋得逞的得意笑意。看见银时黑着脸被松阳拎下来,他扬高了一边眉毛,做口型道:“想泡老师?你还早了八——百——年。”
看着银时炸着毛抄着刀鞘就往高杉砍去,松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把手放进袖子里,带着学生们去往更空旷的地方,把余下的花火祭看完。
仿佛又回到了刚刚开设松下村塾的时候,大家走街串巷,在绚烂的烟花下又笑又闹。松阳远远地站着,眼含温柔地望着他的学生们。
即便人间悲苦,遭遇巨大灾祸而痛哭失声,只要继续活下去,一定还会有展开笑颜的时刻。
真希望他的学生们能明白啊。然后坚强地、美丽地活下去,离开人间的时候能觉得毫无遗憾,这就足够了。
花火大会结束后不久,那个一直与他们同行的拉牛车的大爷过世了。没有亲眷,没有伴侣,只有松阳和他的学生们给他送终。
老人逝世的最后一晚,是松阳彻夜守在他身边的。只要他还对人世有最后一丝眷恋,松阳都准备切开手腕,将自己的不死之血给他。
这是他欠老人的。唯独这个想法,固执地扎根在松阳的脑海里。
“田端先生,还有什么未了之愿吗?”
学生们都困得睡下了,松阳俯身在他耳边,轻轻地问他。
“真不好意思啊。我这把老骨头挣扎了一年,也是时候下去见我的家人们了。”
望着松阳浅绿色的温柔眼瞳,老人轻轻笑了。
“松阳啊,再继续流浪下去也没有用的。对于孩子们来说,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家了。”
老人的葬礼很简单。银时把老人的骨灰收下了,等有朝一日回到松本村,就把骨灰撒在他的故土之上。
松阳带着学生们,在这个不知名的村子住下了。他看着学生们开始独立谋生,又去跟村子里熟识的人打好招呼,希望他不在的时候,能多多照看这些孩子。
天照院奈落没有再派出信使前来,但也没有别的动作,松阳就当他们默认了自己提出的条件。他原本设想的离别情景,是平和而安静的。他可以放一封书信在桌上,也可以跟学生们好好道别,说自己突发奇想,想要独自旅行几年。他可以拜托自己战时结识的亲信——如今他们都已经双鬓斑白,官居高位了——让他们跟学生们互相去信,以免学生们太过担心,放不下他。
这样分开几年后,学生们应该都有了自己的人生,作为老师的自己,也可以悄悄地从他们的人生中隐退了。
他想得很美满,很周全,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天照院奈落单方面撕毁了条约。
第14章 承君此诺,誓守一生
依然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晚上。
银时最近有点感冒,随口吃了一点饭菜就去睡了。松阳和桂一起收拾了碗筷,想着银时晚上应该会饿,就准备去厨房给他开个小灶。
“老师没吃饱吗?”桂揉了揉眼睛,“我来给老师做东西吃……”
松阳微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困了就去睡吧。”
现在的时间才晚八点左右,屋子里前所未有地安静。松阳探头看了看,学生们都安静地在卧房里睡着,大概是白天闹腾得太欢了,才会这么早就休息。
松阳站起身,眼前稍稍黑了一下。他打了个哈欠,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看书了。
凌晨一点左右,他熄了烛火,然后听到了窗外僧仗叮当、无数带刀者落地的声音。
他眼神一凛,抓了手边的刀站起身。经过学生卧房门口时,他顺手轻轻关上了半开的拉门。可那薄薄一片纸门,又能抵挡什么呢?
他心生苦涩。
“天照院奈落一等大罪人吉田松阳,吾等奉命前来捉拿你,奉劝阁下乖乖束手就擒!”
还是那个句式,只是称呼变了。
怎么,天照院内部政变了?男人唇边露出一丝极冷极淡的笑意。他走出草屋,面前是一片黑压压的奈落,身后的屋顶上肯定也落满了乌鸦,不消去听,草屋周边的树林里肯定也藏满了人。
“不准动我的学生。我跟你们走。”
松阳淡淡道,把刀往身前地上一丢。
晚饭被这些人动了手脚,除了排毒极快的自己,难怪其他学生早早就一睡不醒。尽管卸了武装,他的身体一直都在紧绷的临战状态。
这是最糟糕的境地。成百上千的乌鸦在这里,就算他能依靠不死之身杀光他们,却没办法在混战中保护好每一个学生。但天照院奈落的口头承诺,他又能信几分?
“只要阁下好自为之,奈落也会就此罢手。这是首领的命令。”
虚就在这里,哪里又来一个首领?松阳皱着眉,望着拿着绳子的奈落一步步接近自己。
“——你们是什么人?”
少年略带沙哑的病音在身后响起。
不好。
松阳几乎一瞬红了眼瞳,回头喊道:“不要伤他!”
太迟了。守在屋顶上的奈落们一跃而下,两把冰冷的钢制僧仗直接把银时按倒在地,左右架在他脖颈上,让他根本爬不起身来。
——……可恶。
还在感冒中的银时用力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满是浆糊的脑子清醒一些。刚刚挨的那一下并不轻,他下巴磕在了泥地上,咬破了舌头,嘴里开始淌出血来;额头也被僧仗磕破了一块,温热的血从额角开始流下来。
——这些是什么人?幕府?天人?为什么要带走松阳?
银时飞速地思考着,却发现根本没法抓到头绪。
啊……明明只是晚饭没吃饱,想找同学讨点东西吃,却发现矮杉假发他们就像睡死了似的,怎么都摇不醒。
——但是为什么唯独针对松阳?又是那群迂腐无用的武士论宣扬者来找事吗?
银时用力挣了一下,发现架在他脖颈上的僧仗纹丝不动。不,不是那伙废物,这群人明显更强,而且受过精锐的训练。
“我说过不要伤他你们聋了吗?!”
还是第一次听到松阳用那种声调说话。少年怔怔地抬了头,看见素来温和的男人反手夺过一把僧仗,手腕熟练地一抖一翻,那僧仗脱了鞘就变成锋利长刀,寒光闪闪地横在所有人面前。
黑压压的奈落众集体后撤两步,僧仗点地当啷作响,指间滑落出尖刀,全体摆出开战架势。
眼看就要发展成一场混乱血战,屋顶上一个穿着奈落战装的男人跃下屋檐,悄无声息地落在银时身边。
“到此为止。”
男人声音很沉,语速也不紧不慢。银时被死死压在地面上,没办法抬头看清他的模样,只能勉强侧头看见轻轻点地的僧仗。
“把他带走。”
人群中那个浅色长发的男人回过头来看到他的面容,浅绿的眼眸微微睁大了几分。
“动手。”
银时脸边的僧仗往地上重重一点。
“是,首领。”
前方的奈落小心地接近松阳,取了他手上的僧仗,又用粗砺的麻绳将他绑了起来。他们都心知肚明,一旦虚暴起杀人,这绳子形同虚设,只不过能有个警示作用罢了。
眼见松阳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反抗意识,银时又用力挣动了一下,喊出声来:“松阳不行!不可以跟他们走!”
松阳低垂着头,紧紧地抿着唇,听见银时嘶哑的声音,他尽力调整了神情,回头轻声安抚道:“银时,没事的,跟同学们在这里乖乖等着。我去解决一些事情,很快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