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咒具的正确用法(165)
“除了游乐场的碰碰车以外就再也没有尝试过别的了……”
“噢,那就够了,看见这个把手了吗?上面一共有六个档位,你先习惯一下,然后让你挂哪个就挂哪个。”
远山湊不禁感叹,幸好自己伤的是左手:“差不多开到附近市区能打通电话的地方就请人过来支援。”
“这绝对是危险驾驶,被警察抓到的话说不定会吊销驾照……”
“毕竟情况紧急,而且我是咒术师嘛。”
远山湊笑了一下,又因为这点笑容而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一下子痛得龇牙咧嘴:“这个马甲有时候还是挺好用的。”
“……”
虽然这话听上去让人很想吐槽,但对方说的却是真的。
作为在咒术界过了明路的“窗”,除非是他当场自曝表明身份,要么对方有像五条悟那样bug的观察能力,否则几乎不可能有人发现他是个非术师。
这个连网都不通的地方自然找不到代驾,最后还是只能选择远山湊最初建议的方案,两个人合力开一辆车,不论如何都先坚持到有人的地方再说。两个小姑娘安静地坐在汽车后排一起看向窗外,汽车的玻璃窗上倒映出自己的脸颊,以及不断向后掠去,被迅速抛下的苦难与煎熬。
她们两个的名字分别是菜菜子和美美子,双胞胎,天生都能看见咒灵,至于姓氏,两个人费劲思考了一下才吐出“枷场”的发音。
就像是夏油杰住在岩手县一样,确实会有这种姓氏就是地名的地方民……
“我叫远山湊,旁边这位是伊地知洁高。”
他一边开车一边看中央后视镜和两个小姑娘交谈,吓得伊地知赶紧提醒他注意安全驾驶:“我是受人之托带你们两个去东京的。”
东京,又是一个未知的词汇,同样也是陌生的概念。她们从村子里的人口中听说过一点点关于东京的只言片语,但从未遥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够亲自踏足,更不必说在东京展开新的生活了。
“受人之托?”
“是被别人拜托的意思吗?”
两个人一前一后开口。
“嗯,那个人和你们出身于同一个县,硬划关系的话勉强还能称得上是同乡——”
伊地知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愿意抛下一切去救你们。”
远山湊轻轻说道:“过去的人生积累,将来的无限可能,他愿意将这一切全部放弃去保护你们——正因为这份情感的存在,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
两个孩子还显得似懂非懂,看样子明显还有疑问,但远山湊单臂一个急转弯,看到伊地知几乎要在车里尖叫起来,她们两个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没给这辆明显没有遵守交通安全规则的汽车增加一些新的车祸风险。
至于前往未知的城市,要见新的陌生人……这又如何呢?过去的生活已经糟糕到了极限,而将来无论如何都不会比这更糟了。
*
虽说一开始凭借着满腔的热血和勇气将这两个孩子带出了村子,但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就会发现,解决了一个问题之后接踵而至的就会是无穷无尽的问题。
首先,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收养。
他是个成年未婚男性,而且才刚满二十岁,法律显然不可能允许他拥有这样年轻的养女——这个年龄差甚至还有可能出现在一家人的兄妹关系里。
冈部伦太郎的家里是开水果店的,他自己则是普通工薪家庭出身,这两个小姑娘能看见咒灵,最好还是待在能够互相理解的环境里。而且不管怎么说,他们这样的行为某种意义上讲其实算是强行抢孩子……只不过遵纪守法的咒术师也没多少就是了。
“咒术界有未成年儿童救助机构吗?”
远山湊问。
“……啊?”
伊地知回给他一个不明就里的表情:“当然没有……就连我自己都是在网上找到了门路才被招揽进入高专的,而且这门路不还是你给的吗?”
“……”
也对。
一个新的规则倘若没有让既得利益者获得更多好处,又没有强有力的促进方大力推广,那么就很难得到实施。即便不去关照这些不知道会出现在什么地方且没有背景的小孩子,咒术界也能够从大家族当中抽取源源不断的新生血液来填补空间,至于基层的咒术师则大多数充当了蜂巢里工蜂的角色……
不做也不会带来多少损失,做了也显示不出什么好处,更会带来额外的工作量——那么从纯粹的利益角度考虑,这种规则就显得百害而无一利。
即便思路格外清晰,可以想到这样糟糕的大环境,远山湊还是忍不住想要叹气。
……这种想要叹气的冲动直到走进车站为止。
进站口的位置上站着一个格外有视觉压迫力的熟悉身影。
“……杰?”
远山湊震惊道:“我今天下午不是还有课?”
“……”
最关心的事情竟然是这个吗!旁听的伊地知不禁露出了微妙的表情,而夏油杰在听到对方这么说的时候也显得很无奈:“冈部前辈他们太担心你,所以帮忙请了假……笔记他们会负责抄好的。”
他想叹气,非常想叹气,甚至现在还有点恼火。
远山湊身边一左一右站了两个瘦骨伶仃的小姑娘,自己一条胳膊折着,用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破树枝做了固定;伊地知也显得很狼狈,眼镜片上有明显的灰土和裂纹。
又受伤了。
这对于非术师而言似乎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毕竟原本是要他这个特级手术师来介入的任务。
不如说能够活着回来就已经很幸运了。
这是他一开始听从对方安排待在东电大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结局——时间机器和能够跨越世界线的短信会让他们不至于在任务当中彻底身亡,但除此以外就不会再有任何额外的保障,在这个前提条件下,陷入危机似乎是另一种必然。
比如天内理子的时候。
比如灰原的时候。
又比如现在。
总是受伤,永远受伤。
“嘛,总体来说还有得赚,你也没必要露出这副表情……”
远山湊试图将这点情况视作意外敷衍过去,可惜对方的脸色越发难看,他说了两句就语气讪讪地闭上了嘴。
随后瞥见自己身边的小姑娘,又给她们两个做介绍:“这就是刚刚我在路上给你们说过的人,超级可靠,以后也会保护你们的。”
夏油杰的动作一顿。
他低下头,面前是两张怯生生的小脸。
胳膊还在固定着,远山湊他们暂时没来得及去服装店,两个小女孩身上都还穿着不合身的衬衫——考虑到去偏远地区出任务,他们临走的时候特地带了几件作为备用。
“远山先生说,你是那个原本会来保护我们的人。”
菜菜子看着他——面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的同类,她的直接在如此提醒。
美美子的性格更加内向收敛一些,但此时也在紧张观察着夏油杰的表情。
……原本的那条世界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夏油杰隐隐约约有着糟糕的猜测,可他看着远山湊那条还在渗血的手臂,勉强将这些不妙的猜测压抑下去。
他蹲下身,平视着面前的两双眼睛,努力摆出一副亲切的笑容来。
“没错,我是——”
他这样说,并且向两个小女孩伸开双臂,将他们两个揽进自己的怀里。这样的动作明明是第一次做,他也只不过是个十七岁的高专生,可却像是过千百遍一样熟练。
而甫一接触到自己,那两个小孩子也一下子感觉到亲切,就像是漫长的旅途终于找到终点,仿佛飞鸟归巢。
紧绷了一路的情绪突然爆发,两个人终于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她们有着满腹的委屈,用言语都无法表达,大颗大颗的泪水打湿了夏游杰的小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