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圣僧误终身(54)

　　苏翊需要一个这样的过程。
　　所以楚孑继续看着手中的经书。
　　但夜色已深，总归是需要休息的。
　　在又过了一刻钟之后，感觉到窗外的鲛人似乎打算这么一直看下去的楚孑，微不可察的轻叹了一口气，他放下手中的经书，抬起眼眸看向了窗外，“你准备一直站在外面吗？”
　　听到楚孑的声音，苏翊嘴唇微抿了一下，在原地沉吟了片刻，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这才走到门口，将闭着的房门轻轻推开，往前迈出了脚步。
　　楚孑看着缓步走进来的苏翊，目光落到了苏翊的腰腹之下。对方那蓝色鱼尾变成了双腿，纤细又笔直，鳞片也成了一条深蓝色的裤子，垂直往下，长度刚好到那苍白的脚踝处。
　　至于上半身，依旧是裸|露的。
　　幽蓝的头发披散在身上，发丝间还在缓缓滴着水，这些莹润透亮的水珠往下滚动，流向了苏翊那平坦的胸膛，最后滑过瘦削的腰部隐没到了裤缝中。
　　未成年的鲛人没有性别之分，但此刻正一步步朝着他走来的苏翊，很明显是一副少年人的形态。
　　这瘦弱的身形，一米多一点的身高，和十一二岁的凡人小少年没有任何区别。
　　是在水中治愈伤口的时候提前分化了？还是另有隐情？楚孑面色不变，心里划过一抹思量。
　　这时，苏翊已经走到了楚孑面前。
　　楚孑是坐着的，只有一米多一点的苏翊在楚孑面前停下来，他的视线刚好能与楚孑的目光齐平。
　　借着桌上的烛光，楚孑看到他苍白瘦削的胸膛，因为太过瘦弱，骨骼都微微凸了出来。
　　这个季节虽然正值夏日，但是深夜的温度还是有些低，若没有衣物的遮挡，晚风吹到皮肤的时候，还是会带来些许凉意。
　　楚孑问着站在他面前的鲛人少年：“冷吗？”
　　话落之后，他便准备起身去给这小少年找一件遮体的衣衫。
　　然而楚孑才刚刚站起身，就被苏翊抓住了手腕，“不冷。”苏翊仰着头，看着楚孑说道。
　　楚孑道：“就算不冷，也要穿上衣衫。”
　　苏翊眼睫微眨，似有些不解：“为什么？”
　　楚孑思忖了片刻，解释道，“因为你现在是人的形态，不穿衣衫，有辱斯文。”
　　苏翊闻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看着他这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楚孑温声说道：“把手放开，我去给你拿衣衫。”
　　苏翊盯着楚孑看了一会儿，低低的应了一声之后，慢慢收回了手。
　　楚孑现在待的这间房间，是猪八戒最开始关苏翊的那一间房。因为不是他休息的房间，所以房间里并没有行李。
　　楚孑要拿衣袍，就需要回自己的房间。
　　在他朝着屋外走去的时候，苏翊也一步步迈着步伐打算跟上来。他走的有些慢，因为不太熟悉，行走间还能看出那种有些磕绊的生涩感。
　　楚孑见他想要跟来，便放慢了行走的速度。
　　但是即便楚孑放慢了速度，他个子高，腿也长，刚学会用双脚走路没多久的苏翊要跟上他的脚步，还是会有些吃力。
　　楚孑见状，也没有继续往前，而是停下脚步在原地等苏翊。
　　苏翊走到楚孑身边，伸手抓住了的衣袖。
　　楚孑低下头，看向了苏翊抓着自己衣袖的那只手。
　　苏翊感觉到楚孑的目光，不禁攥得更紧了。
　　纤细的少年抓着这衣衫，小手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淡青色的筋在手背处泛起，那牢牢攥紧的力道，就像是怕眼前这个让他好不容易放下防备的人会丢下他一般，充满着一种不安全感。
　　楚孑嘴唇轻闭，静静地看了苏翊几秒，最后什么也没说的收回了视线，算是默许了苏翊抓着他衣袖的行为。
　　苏翊松了一口气，嘴唇微动，学着其他人对楚孑的称呼，轻轻喊了一声，“圣僧…”
　　等进到房间里之后，苏翊才松开了手。他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白衣僧人从箱子中找出一件上衣。
　　这衣衫也是白色的，和僧人身上穿得款式很像，不过领口和袖口处没有金色的梵文字作为花纹点缀。
　　楚孑将衣衫披在苏翊的身上，“你先暂时穿着，明日一早我问问六公主，看能否给你找一件合身的衣物。”
　　苏翊低下头，看向自己身上这件衣衫，他伸出手将衣衫收拢，好让衣衫能更好的与他的身体相贴。
　　闻着这衣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苏翊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暗光，稍纵即逝。等他再次抬头时，眼底复杂的情绪已不再，他对上楚孑琥珀色的眼眸，缓缓说道：“谢谢你……”
　　他说完之后，又问楚孑：“你们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吗？”他顿了一下，“我能跟着你们吗？”
　　楚孑没有回答可以还是不可以，而是问了一句：“你的家可是在仙昼国？”
　　“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苏翊微微垂下眼眸，神情有些低郁，“我只想找到我的族人。”
　　“我知道他们为躲避凡人的捕杀，朝仙昼国往西的方向逃了。”苏翊道：“至于具体去到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楚孑没说话，垂眸思索着。
　　苏翊见状，又继续说道：“我从你那个穿黑衣徒弟口中听到你们要往西走，你说让我试着多信你，明日……你能带上我吗？”
　　“我想和你们一起。”苏翊眨了眨眼睫，望着楚孑的眼睛浮现出了一抹期待：“可以吗？”他小心翼翼的又问了楚孑一遍，那微微轻颤的睫毛似乎正昭示着他内心的忐忑与不安，像是怕会被楚孑拒绝一样。
　　半晌后，楚孑轻点了一下头，“可以。”他的声音沉静而又清润：“你就先跟着我们。”
　　苏翊一听，嘴角勾起了一抹弯弯的弧度，第一次在楚孑面前露出了笑容。
　　他的模样生得秀气，眼睛乌黑得像一颗闪耀的宝石，未长开的眉宇之间透着少年气。小巧的瓜子脸上，随着这微微的一笑而露出了两个小小的酒窝，看起来很是讨喜。
　　而他身形消瘦，薄薄的身躯像是风一吹就会倒下般，于是这一笑，便又多了一种弱不禁风的柔弱感，很是惹人怜惜。
　　楚孑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回房间休息吧。”
　　苏翊没动，他仰着脖颈看着楚孑，再一次伸出手抓住了楚孑的衣袖，“圣僧，今晚我可以睡在这里吗……”
　　似乎是怕楚孑会拒绝，在楚孑开口之前，他又紧跟着补充了一句：“我不用睡床，睡地上就可以。”
　　楚孑垂眸低首，“为何想睡在这里？”虽然是疑问的语句，但他面容沉静，声音淡然而低缓。
　　苏翊回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跟圣僧你待在一起的时候，我会感到很放松。”他缓缓说着，将心里的想法如实讲了出来。
　　楚孑抿唇不语，似在思考。
　　苏翊见状，耷拉下那与普通人相比有些尖尖的耳朵，纤长的睫毛也垂了下来，“从我被人抓起来关到铁笼里之后，就再也没有睡过，我害怕一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的语气平静，然而仔细一听，就能从这平静的声音里听出一种轻微的、隐忍的颤意。而他那拉住楚孑的手，也因为主人的情绪不自觉的攥紧了。
　　“可以吗？”他又问了一遍，声音很轻，“我可以和圣僧睡在一间房吗……”
　　“不可以！”楚孑还没说话，一道低沉中透着几分不爽的男声就响了起来，紧接着便是双脚落地的声音。
　　从楚孑和苏翊进房间后，就一直在房顶砖瓦上偷听的孙悟空，在感觉到师父似乎快要同意的时候，终于没忍住插了一句，然后飞身落下，迅速推开了房间门。
　　“你不能跟师父睡在一起。”孙悟空走进来说道。
　　一看到走进来的孙悟空，苏翊的身体瞬间紧绷，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他松开抓住楚孑衣袖的手，长而尖锐的利甲从他的五指处迅速延伸出来，用充满攻击性的目光冷冷地射向了孙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