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圣僧误终身(144)

　　成为唐三藏之后，楚孑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有事，知道妖怪就算抓走了他，最终的结果他一定会是安全的，也就不太想花心思去在意过程。
　　从某方面来说，这也算是一种惰性。
　　真要算起来，被墨勝抓走的那一次，在那个山洞里，似乎是他第一次在抓走他的妖怪面前展露出真正的性情，真正的能力。
　　尽管那能力在当时，只融合了很少。
　　因为知道最终结果，所以对于自己被抓走这种事，楚孑从来没有感到过慌乱。
　　并且，因为有三个徒弟，楚孑也几乎没有打算过自己出手。
　　即便他是唐三藏，他对这个世界，也始终没有归属感，这里的人，事，所有的一切，对于楚孑来说，都像是虚幻的。
　　而他，游离于虚幻之外。
　　这一度是楚孑所认为的。
　　但如今，随着他与孙悟空的相处，楚孑却渐渐发现，虚幻与真实是取决于自己本心的。
　　心里认为他是真实的，那一切就是真实的。
　　而孙悟空，就是明媚绚烂的朝阳。
　　他身上炽热浓烈的光晕照射在楚孑身上的时候，那份纯粹火热的情感是真实的，那种灼灼的热意也是真实的，深刻而清晰。
　　像是透过唐三藏的这份表皮，直直的射进了楚孑的灵魂。
　　想到这个大徒弟，想到对方每次营救他时的那种紧张与焦急，楚孑觉得，或许自己不该这么漠然不作为了。
　　哪怕结果已经是注定了的。
　　但是过程，却会因为每个人的选择，以及所做之事而滋生出不一样的意义来。
　　就像孙悟空，楚孑知道，他这个大徒弟那般聪明，纵使在成为他徒弟的一开始，想不明白一些事。但是随着这一路上的经历，孙悟空不可能不清楚他们师徒四人的取经之路，不会真得出现致命的意外，不会不清楚，作为师父的他，无论被妖怪抓走多少回，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即使孙悟空非常清楚，然而每一次，也都是以最单纯直白的心性来营救他这个师父，不松懈，不懒散，始终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至于原因，无非是希望能缩短自己这个师父在妖怪手上待的时间，让他在这个过程中少受些苦恼。
　　孙悟空就是这么一个热烈而又纯粹的存在。
　　以往，他们师徒四人，猪八戒说过他偏心于孙悟空，这一点楚孑是承认的。他确实更偏心于大徒弟，但并不是因为孙悟空的神通比猪八戒更厉害，也并不是因为孙悟空的外形比猪八戒更好看。
　　归根到底，不过是因为孙悟空，全身心的待他，不消极，不懒散，即便知道结果，但是每一次，都竭尽全力。
　　明明有着最肆意不羁的灵魂，却又甘愿受他所束缚，这让楚孑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来自于孙悟空的真实。
　　想到这，楚孑此刻也开始调整起了自己的心态。
　　而楚孑脑海里的思绪纷飞，实际上，却只过才过了几秒。
　　绞杀藤有着兴味的问道：“为何叹气？”
　　楚孑抬了抬眼皮，并没有回答绞杀藤这个问题，而是用着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语气，轻轻缓缓说道：“你不该将我抓来这里。”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润悦耳，然而这一瞬间，身上的气质却发生了某种悄然无声的改变。
　　绞杀藤微微一顿，似乎是没想到楚孑会突然这么说，又似乎是察觉到了白衣僧人身上的细微变化，他挑了挑眉，语气莫名：“怎么？你这话像是我会发生什么悔恨不已的大事一般。”
　　楚孑不咸不淡的说道：“死亡不算大事吗？”
　　绞杀藤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收回了那放在楚孑腰带上的枝条嫩芽，面容正色的打量起楚孑。
　　楚孑迎着他的目光，琥珀色的眸子里浮现出一抹异样的深邃来。
　　绞杀藤蓦地一笑，“圣僧，我还真是有些好奇，身为阶下囚的你，是如何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说到这，他微微顿了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莫非是因为那三个徒弟？”
　　话落，也等楚孑回答，他又说道：“你那三个徒弟，恐怕救不了。”毕竟他们还被困在逆境中，无法脱身。
　　后面这句，绞杀藤没有明说，但是他知道面前这个白衣僧人听得懂他的弦外之音。
　　楚孑道：“为什么会认为我一定要三个徒弟来救？”
　　“什么？”这一瞬间，绞杀藤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楚孑这话的意思。
　　楚孑轻轻笑了起来，他眼底的流光闪烁，泛出的淡淡涟漪如同一团迷一样的漩涡。
　　“你应该有名字吧，”楚孑问他：“叫什么？”
　　绞杀藤道：“藤刹。”他微微皱眉，有些警惕的问道：“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他紧盯着楚孑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中洞察出楚孑的内心。
　　楚孑却并没有回答绞杀藤的这个问题，而是轻轻念了念绞杀藤的名字：“藤刹……”
　　他的声音好听，听着自己的名字被这个僧人念出来，藤刹忽然觉得自己这不怎么样的名字也似乎变得好听起来。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反而是更加在意起这个僧人说得那句话来。
　　不是三个徒弟来救，难道对方是想自己摆脱他束缚？
　　虽然唐三藏是金蝉子的转世，但他不记得得来的消息里，有唐三藏拥有武力神通这一说。


第84章
　　藤刹可以肯定, 自己所得来的消息不可能是假消息，如果唐三藏真得拥有武力神通，那只能说明消息本身就存在着问题。
　　藤刹心里思索着，看向白衣僧人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那种冰冷中透着戏谑, 转变成了锐气锋芒的凌厉。
　　他见面前这个僧人不回答他的问题, 于是收紧了藤蔓, 将对方缠得更紧了。紧到只要他再继续用力，藤蔓就会划破对方的僧衣, 刺进对方的皮肤里。
　　他禁锢着楚孑的身体，伸出右手一把捏住了楚孑的下巴，危险的半眯起妖精：“我最后问你一次, 你方才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话落, 他还忽略掉指腹处的滑腻触感, 刻意加重力道。
　　楚孑的眉头皱了一下：“藤刹, ”他念出了绞杀藤的名字，“是不是我给了你太温和的错觉。”
　　藤刹闻言，眼神闪了一下, 就在他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 突然感觉到自己放出去缠绕着唐三藏身体的藤蔓像是被什么东西烧了一下。
　　藤刹猛地一怔，下意识收回手，而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一瞬间变化, 下一秒，就看到面前这个僧人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 对方的身上开始散发出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这些光晕第一眼看去就像是一团团燃烧的火焰, 再一看, 其实是由一段段佛禅梵文组成的金字。
　　这些金字快速的横向移动着, 几乎是眨眼之间便弥漫到了藤蔓上。
　　这一刹那间，藤刹只感觉到一阵刺痛，紧接着，缠在唐三藏的藤蔓就全部被金字覆盖，瞬息之间，化成了灰烬。
　　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朝着藤刹扑面而来，空气中萦绕出的威压，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朝着藤刹压来，让藤刹有一种行动艰难的错觉。
　　藤刹本能的后退了好几步，不可置信的看着白衣僧人，看着金色的梵文在对方的背后组成了一尊金身佛像。
　　或许也不能说是佛像。
　　因为背后的这道光影之相的面容不是脸正方圆，慈泰万千的佛的样子，而是轮廓俊逸，眉目沉静的唐三藏本身的模样。
　　这个金身之影如同放大版的唐三藏，闭着眼睛，左手持着一串佛珠，右手的掌心之上则是一朵绽放的金莲，神圣、庄严，不可侵|犯。
　　在这万丈金身之下，仿佛一切皆是蝼蚁。
　　藤刹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了，喉咙就像是被什么扼住了一般。不仅如此，他的身体也开始变得沉重，好似被千斤重的石头压在了身下。
　　细汗从藤刹的额头上泛出，他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要远离。然而脚步就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脚，发现自己的脚下不知何时形成一个金色的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