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汝等人类的定义中，这种行为应该被称作什么？‘过河拆桥’么？”
　　乔温苦笑。
　　“您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某位陛下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讥诮：
　　“你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她金色的眼睛从远处拧眉凝望着自己和对面的年轻人这边的长须老人身上漫不经心扫视而过。
　　而乔温则在她原本偏向带着古意的遣词用句方式顷刻间变得现代起来的瞬间怔了一怔。
　　“您……”
　　“您什么您。”金发女性眼中带上了浓浓的恶趣味，“会温和提醒你‘该回去了，这里不是汝这样的人类之子该来的所在’的混沌之主是我，会帮忙清除掉想趁你意识不清不问缘由干脆干掉你的渣滓们的救世主大人也是我，会高高在上，却用母亲般慈爱的目光注视着你的是我，会像现在这样以看你苦恼为乐，性格恶劣到让你头疼的也是我。”
　　“人类之子……小家伙，你们人类是如何定义‘我’的？”
　　乔温这次是真的怔住了。
　　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呆滞，某位陛下满意地勾起唇角。
　　“吾乃万物之母、混沌之海，吾乃一切的起源、世间最纯粹的力量。”
　　她轻笑起来。
　　——所以，人类啊，别妄图以人类的标准来“定义”她这样的存在。
　　你所认为她“应该拥有”的面貌，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她可以温柔，亦可以冷酷。
　　可以克制包容，亦可随心所欲。
　　可以守序善良，亦可混乱邪恶。
　　归根到底，只有她有权决定展现出什么样的自己。
　　旁人只能接受，只有接受。
　　金发的万物之母似笑非笑看着乔温，仿佛在等他接下来的反应。
　　乔温：…………
　　“您就别再戏弄我啦……”他嘴角抽搐着看向这位恶趣味的女王陛下，“这种事……打从最开始我就明白的啊。”
　　只不过，乔温想尽量以对待常人的态度来对待这位陛下。
　　因为……
　　“如果我在您面前表现得战战兢兢、毕恭毕敬，您反倒会生气吧？”
　　他狡黠地笑了起来，半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小心思被对方看穿。
　　“像您这样的存在，什么样的恭敬与尊崇、敬畏与仰望没有体会过呢？也不少我一个啦。”
　　再说，“我总觉得啊……”
　　那个时候。
　　“我受人所害、深陷混沌之海的那个时候。”
　　乔温说着，对金色的万物之母露出了一个丝毫不带阴霾的明朗笑容。
　　“那时候初次遇见的您，就是我认为的、属于您的模样啦。”
　　所以在那之后，无论再见到怎样的金色噩梦之王，乔温都不会惶恐、不会畏惧。
　　“只是百无聊赖之下的一时调剂也好。”
　　“只是心血来潮之下一点不入流的演技也好。”
　　“您救了我。”
　　而且，不止一次。
　　“对我而言，这就是答案了。”
　　金发女王静静注视眼前这个满面笑容的人类崽子半晌，忽然笑了起来。
　　——是没有任何讽刺意义、单纯愉悦而畅快的那种笑容。
　　“你很有趣，小家伙。”
　　甚至，比曾经那个冲到她面前，要她将“莉娜”还给他的金发小鬼还要有趣。
　　“作为让我难得这么好心情的回报，在我离开前，最后提醒你一句吧。”
　　万物之母的“身体”渐渐化作一片金色的光点，开始消散在空气之中。
　　“小心那边那个老家伙。”
　　“他似乎……不怎么喜欢你呢。”
　　留下最后一句“提醒”，金色噩梦之王的身影彻底消散而去，重新变回一把平平无奇的斩魄刀，落回了乔温手中。
　　乔温神色不变。
　　刚刚他与金色噩梦之王的那番交谈，都发生在他的意识深处，是无法被在场的其他任何人感知到的。
　　所以他并不担心对方最后的那句提醒，会被谁听去。
　　无声叹了口气，乔温收刀入鞘，回身，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拢到他近前的一众护廷十三番成员。
　　“抱歉，虽然我也很想与大家好好叙叙旧……不过，能等我做完这件事再说吗？”
　　乔温说着，手慢慢伸向了衣襟之中。


第一百八十二章 救世之人乔小温
　　“无论你想做什么, 我劝你最好现在立刻停下。”
　　乔温的手还没碰到自己的衣角，就听站在他身前不远处, 身披粉色带花纹羽织的京乐春水劝诫意味明显地如此“建议”。
　　他一头带着点天然卷的褐色长发在脑后绑成一束马尾, 上面还非常有情趣地插了两根漂亮的花式发簪，下巴上蓄着短须，头上戴着斗笠, 就连死霸装腰间的腰带，也与众不同地系成了一个硕大飘逸的蝴蝶结……
　　怎么说呢，算是乔温印象里除了一百一十年前的三番队队长凤桥楼十郎之外，护廷十三番前前后后这二十几个他所知道的队长中，最具艺术风情的一个。
　　乔温不是副队长, 平常也并不负责协助卯之花队长处理公务、与其他番队进行对接，所以他在作为四番队队员生活在瀞灵廷的那几年, 与这位当时已经是八番队队长的京乐队长并没有多少交集, 因此也是真没想到，京乐春水会在这个时候出声提醒自己——
　　没错，京乐春水的这个“建议”乍听起来似乎更像是一种警告，甚至其中还有几分不言而喻的威胁意味。
　　但是, 换一个角度来看，这又何尝不是在传达一种友善的讯号？
　　毕竟由京乐春水开口来对乔温进行警告, 总比由山本总队长来开口要好吧？
　　虽然乔温并不惧怕这位威严深重的老爷子, 但被人用一种责备与审视交加的态度对待，总是令人感觉不太舒服的。
　　尤其乔温刚刚才展现过了无与伦比的强大实力，并且对此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
　　他表现得这样有恃无恐, 只能说明他的确有足以从在场的所有人手中保护自己的能力。
　　不到万不得已，相信护廷十三番的这几位队长，应该不会愿意与乔温发生正面冲突。
　　所以还是让总队长保持沉默比较好，起码不要一开口就将事情推向不可挽回的方向。
　　综上，京乐春水是在充分分析了此时此刻的局势之后，在电光石火之间，赶在山本总队长之前，做出了这番姿态和发言。
　　只能说这位八番队队长平日里看上去似乎就是个举止轻浮、喜欢偷懒的闲散人士，关键时刻心思却十分缜密，实则是个非常可靠的人。
　　看在对方这份良苦用心上，原本也没打算和尸魂界为敌的乔温从善如流地停下了动作。
　　他目光落向人群之后面色严肃，正以某种审慎视线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山本总队长。
　　站在对方的立场，乔温不是不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态。
　　但他实在没有义务解释什么。
　　所以乔温干脆选择开门见山：
　　“山本总队长，我只是想给您看一样东西。”
　　他稍微说明了一下自己之前想做什么。
　　“不管您心中对我存有多少疑问，相信看过这样东西之后，您大概就会明白，我绝对不是尸魂界、不是灵王和护廷十三番的敌人了。”
　　他说着，将手继续伸向衣襟。
　　这一次，京乐春水也好，其他人也好，再没有谁继续阻止他了。
　　乔温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看不出材质的圆形小球。
　　“这是‘留影球’，”他对众人介绍，“能够将一段时间之内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并且在之后通过特殊手段进行回放。”
　　“我想给山本总队长看的东西，就在这个‘留影球’中。”
　　众人闻言都去看山本总队长。
　　老人没有思考太久，就干脆点了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