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大家芥川君(70)
在这之后,他们的信件往来越发旖旎缱绻,两个文人若想说情话,那想必是极浪漫的。
不过他们两人的交流堪称颠覆想象。
“叶藏”是极会说情话的人,芥川先生描写恋情似乎也是一绝,可他们之间的话何以如此刻板严谨?
让人怅然若失。
但某日,笔者有幸亲眼见到白发苍苍、已呈耄耋之态的太宰先生和芥川先生相伴而行,于lupin把酒言欢,芥川一咳了嗽,太宰便抽走他的酒杯一饮而尽,那据说是太宰先生极不爱的酒。
若太宰又闹了癔症,吵着闹着偏要洗涤剂,芥川先生就放下酒杯和烟斗,面带不悦,太宰先生又乖乖喝了酒,嘟囔着说:“好嘛好嘛,洗涤剂你好。”
文人相交,何必非要用笔墨加以修饰又公之于众?心中波涛澎湃已足矣。
一举一动皆是情。
肯为彼此改变、又包容彼此,这已经是最好的陪伴了。
第54章 番外
芥川赏已创办了一年有余, 森鸥外携私小说性质的《舞女》成为一匹黑马,斩获芥川赏的消息也逐渐传开。
太宰治不可置信,非要去孤儿院找森鸥外问个究竟。问问他的舞女到底有什么好, 居然有幸得到芥川赏的认可!
到孤儿院的时候 森鸥外正耐心哄着某个蓝裙子的小姑娘,小姑娘抽噎着鼻子,声音呜呜咽咽的。可他哄了半天都不见好,不由得头疼扶额。
刚一起身就听到太宰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森的神情顿时不自然极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让昔日部下看到他对小孩子束手无策的尴尬模样。
这事说来话长, 就在前不久, 夏目老师的三刻构想因为某种奇妙的原因实现了。
这当然是好事,但保持三方势力的微妙平衡仍旧是个大难题。尤其是在眼下afia人手缺乏、新苗子也更喜欢侦探社和异能特务科那边……万般无奈之下, 森鸥外决定亲手培养出未来的afia中坚力量。
既然是中坚, 首领和部下的亲密关系自然是第一位重要的。他可不想再像养太宰一般养出个心向武侦和文学的家伙了。为此, 适当的牺牲、面子的亏损都是无关紧要之事。
这样一想, 森鸥外的神情稍微自然了些, 只是语气还残存着微乎其微的憋闷。
“……太宰, 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没想到森先生对孤儿院的生活适应良好。”太宰意味深长地说, “不然也不会有空修订完整舞女, 随后拿到芥川赏吧?”
得!森鸥外这下算是懂了,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
“原来你打着偷师的主意。”他猜测道。
太宰治倒也坦诚, 还仗着以往的情谊撅起嘴撒娇道, “告诉我嘛, 森先生——帮你多出两次任务也不是不可以。认认真真的、全神贯注的那种。”
“先从死屋之鼠下手如何?费奥多尔、普希金、果戈里, 都是不错的人才吧?组合似乎也可以……怎么样,森先生很动心吧?”
森的神情摇曳不定。这可是宝贵的两次干部出动的时机,最近不少组织让他头疼得要命,费奥多尔的死屋之鼠更是其中头号大敌。
而且,身为此届芥川赏得主的他确实稍微懂得一点东西,这些事说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评委喜好而已还当不起透漏内幕这一口大锅,只是芥川本人肯定比他更清楚,他都未告诉太宰,可见一定是有什么用意……
“这样好了,四次吧。翻倍了喔?森先生可不要太贪心。”
可恶。
森正要艰难开口拒绝太宰的提议,后者却忽而一笑,“再帮你写两个月的孤儿院扶养感想,保管让夏目老师满意。”
说起这孤儿院扶养心得体会,那堪称是比afia人才缺失更令人头疼的事情。
此前太宰和他们说了一些书中的事情,夏目老师他的做法稍有微辞,听说他要去孤儿院亲手培养部下,便不经意对他提了个醒。
“说起来自从你们出师后我便没教你和谕吉什么东西了。没想到,时间这么快,你要去教新的孩子们——不如让我来考量考量你作为师长的水平?我会倾囊相授的。”
当时森鸥外就有不太好的预感,没想到隔天夏目老师居然给他来信一封说,“就从孤儿院扶养心得体会开始吧。”
从此他便开始了漫无休日的心得体会。
思及此痛,森鸥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五次,三个月。”
“成交。”
两只狐狸笑眯眯看了彼此一眼,愉快达成了共识。
从森鸥外处得来锦囊妙计的太宰治决定重拾旧作,未曾完成的人间失格。
但在此之前,他需要如同森鸥外一般、拿着手术刀精准剖析自己弊病之所在。
【我洞悉人心,却无力改变。
本该如同摩西一般承担起拯救世界、启迪人心的责任,可这样堪称伟大的才能降临到我身上,却成了一种无意义的刑罚。
太阳分崩离析,炽热的阳光烤干了所剩无几的热情,漂亮的鸦羽居然淬了毒,这乌鸦想用它沾染着毒液的长喙啄瞎我的双眼,本想出海听听海鸥的自由的鸣叫,结果却猜到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将会夹杂着雷鸣轰炸着我的耳朵……
你看,这世界多可怕。救世主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我决定闭目塞听,可这样一来不就成了瞎子、聋子吗?和普普通通、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在一起,就是个完完全全的异类嘛!
那样子的话,未来岂不是要比现在还要糟糕透顶,于是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张面具——瞧,居然还带着滑稽的笑意。
太妙了!
我戴着这面具,像小丑一般滑稽地行走在人世间,我说着可笑又愚蠢的话,做着几岁小童都不会做的事……每当周围人因我而发笑,我便情不自禁屏住呼吸,我在担忧着——他们的笑仅仅是因我小丑般的行径?还是看透了我戴这面具的初衷,于是嗤嗤嘲笑不已?
只希望是后者罢!
哪怕只是些微提及甘心扮演小丑的初衷,都觉得羞愧不已,耶稣又何必青睐我这等懦弱无能之人?
享有伟大的才能却惧怕不已、明明被寄以厚望于长空展翅,却自甘堕落下了凡尘滚在泥巴里嬉戏……倘若以此当真成了快快乐乐的小丑也好,然我又尚且苟存浅薄的羞愧之心。
于是我整个人便被恶灵的镰刀分割成两半,一半戴着面具嬉笑不已,游走世间,一半则超脱肉身束缚,如同最尖酸刻薄的批评家,肆意抨击着底下那个无能而自私的丑角。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了头?
第一千遍朝镜中的自己问下这个问题时,我找到了答案——一本杂记。
书中记录了稚童的零星言语,以我之见,不够智慧、不够豁达、不够勇敢……倒真正如笔者在开头写下的那样——“不过凡人侏儒之语。
瞧,这世界装聋又装瞎的侏儒多了去了,这还有个家伙洋洋得意大肆宣扬呢。
我想找找这个和我一道的家伙。
他叫我鬼。
他和我相同又不同。
我鬼彻彻底底地理解我、包容我。他就如同真正的门徒摩西一般,难以言喻的、痛失亲友的苦难降临在他身上,这让他蒙受造物主的眷顾,于是上帝在天际之外遥遥一指,福音书启迪了他的智慧、赋予他无上勇气——他决定以笔墨丈量人心。
仅仅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他偏又有着无比敏锐的洞察力、有着讷于言辞的性格,这种犀利与迟钝的杂糅让他显得过于柔软。他未必是温柔的人,可言语的笨拙下意识让人忽略他的锋芒,于是只剩下了温柔。
我试探着给他寄信,懊丧不已向他吐露着似真似假的心声,“我如此懦弱,以至于只能佯装侏儒,听不见耳边乍响的丧钟之鸣、听不见痛苦的低吟,以虚假的欢笑延续我所剩无几的余生。”
他的回信来得如此之快,像一根羽毛飘飘悠悠落在我的书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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