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外卖(54)
玉沙叹了一口气,耷拉下脑袋来。他看起来有几分沮丧,又有几分懊恼。过了好一会儿,玉沙才重新开口。他道:“你们是真心想帮胡老头吗?”
他诺想了想,道:“我愿意帮助他,他不是坏人类。不过,我也不愿意伤害你,因为我想和你做朋友。所以,如果你一定不愿意再唱歌了,我也会尊重你的。”
听闻他诺想和自己做朋友,玉沙不知是害羞还是气恼,浑身的羽毛炸起,来回上下跳蹿了几下,显得很激动。“别和老子攀关系。”他大声叫道,“老子才不想和你拜把子呢!”
什么把子?他诺没听懂,皱着眉,歪头看他。
云歌听了,忍不住捧腹啾啾大笑。
玉沙冷静下来,清了清喉咙,降下声调。“想让老子唱歌,也不是不行。”他松了口,“但是老子有条件。”
“什么条件?”他诺精神了。有条件就说明事情有转机,这是一件好事。
“你们得帮老子出气。如果我舒服了,心里爽了,说不定我就会继续唱歌。”
出气?他诺有些为难,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想让我把那只坏人类揍一顿吗?我不知道能不能打赢呢。”
他还从来没和人类打过架,确切的说,他诺还从来没打过架。他离斗殴最近的一次,大概是小时候被林子里的一群小猕猴们抓住,他们想揪他身上的毛毛。他诺一边挣扎一边急得大哭,最后是水獭大哥闻声赶来,吓跑了那群讨厌的小猴子,保住了他诺过冬用的毛毛。不过,他诺屁股上的毛毛还是秃了一块,被笑话了一整个冬天。
想到这,他诺忍不住转身去看小老板。如果是打架的话,小老板应该相当厉害吧。说不定他能说服小老板帮忙呢——前提是小老板肚子很饿的话。
罗飨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坐在原地发呆。似乎是感受到他诺的目光,他瞥了一眼满脸欲言又止的海獭,道:“想都别想,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
“可是……”
“没有可是。”
他诺的脑袋瞬间耷拉下来。他伸手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早知道斗殴技能迟早会派上用场,他就不偷懒,早早地和水獭二哥学学怎么打架了。
“揍一顿?什么揍一顿?”玉沙喵呜喵呜地叫道,“我倒也是很想揍一顿那只人类出气啦,不过听说他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被女儿接走了,早就不在毛春了。连同那只蠢狗我也再没见到了。”
咦?他诺抬头,好奇地望向玉沙,道:“不是找这只人类出气的话,你想怎么出气呢?”
“虽然这些人类是很可恶啦,”玉沙继续喵呜道,“但是最最让我生气的是一只臭鸟!妈的,想到这里我就生气。要不是他,老子早就走了,也不用遭这些罪!你们帮我找到他,我出了气,就去打比赛。”他的胸脯高高挺起,语气里满是自信,仿佛只要他肯下场参加比赛,冠军就是囊中之物。他似乎又变回当年那种名震全国的百鸟歌王。看起来无论玉沙是否肯承认,他还是很享受斗歌的过程的。
耶?居然还有故事吗?他诺顿时坐直身体,竖起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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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比特犬虽然长得凶,性格不算好,但是主要还是看主人怎么养哈,狗狗本身都是好的。另外,无饲养经验的同学还是不建议养猛犬,切记切记
第49章 玉沙的故事
胡大爷在鸟友圈里一直被誉为“鸟精”,因为他养的鸟儿都聪明伶俐能通人性。鸟友们都说这是因为胡大爷精于钻研,经验老道。但只有鸟儿们自己清楚,胡大爷之所以如此懂鸟,并不全是因为他的经验,还因为他家里,曾经真地住着一位鸟精。正是这位鸟精,抱住胡大爷培育了一代又一代有灵性的鸟儿,其中不乏成精者。
而玉沙,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受害者”之一。
这位鸟精名叫南国,是一只雄性的红嘴相思鸟。红嘴相思鸟在唱歌方面一直没有什么天赋,但因为长得精致讨喜,在鸟类爱好者中长期占有重要的地位。他们在中国的传统花鸟图中,素来是主角。又因为其寓意着缠绵爱情的名字,红嘴相思鸟也成为历代诗人的最爱。而南国的名字,就是取自“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的唐诗。从红嘴相思鸟的走红便可知,人类是多么地肤浅,只喜欢漂亮的表皮。
他诺在这里打断玉沙,道:“我也喜欢漂亮的外表。”说罢,他偷偷瞥了一眼兴致缺缺的小老板。
云歌也跟着心有戚戚焉地点点头。
玉沙瞪了他们一眼,不耐烦地回道:“那你们他娘的也肤浅。”
肤浅的海獭和云雀闭上嘴,选择继续听故事。
故事里的南国从小便聪明过人,才成鸟就顿悟成精了。他是胡大爷从无良的鸟贩子手里救下,亲手喂养长大的。为了报答胡大爷的养育之恩,南国在成精后修人前的这几年,一直默默帮助胡大爷训鸟。他虽然自己不会唱歌,却懂得如何帮助生鸟压口儿。他有着自己独创的训鸟方式,比世界上任何一位成熟的养鸟人都要成功。
玉沙来到家里后,胡大爷身边并无合适的熟鸟帮他开口,只能采用替代法,即用百灵鸟鸣叫声的录音帮助玉沙练习发声。每天一大早,胡大爷都会将玉沙拎到单独的练功房,打开录音机,一遍又一遍地播放别的熟鸟优美的叫声。
而南国就充当着教练的角色。南国由于聪明伶俐,表现出非凡的亲人品质,轻松获得胡大爷的信任,成为他的心头肉。在家里,南国是可以不用进笼的,享受着别的鸟儿没有的自由。在玉沙练声时,南国会呆在一旁,边嗑瓜子边监督玉沙。他知道玉沙对于胡大爷的重要性。作为教练,南国相当严厉,只要玉沙有片刻的松懈,迎头就是一翅膀。
玉沙只能不停地练习,不断地重复,日复一日,永无止境。他的生活里只剩下唱歌和吃喝拉撒。这样的生活是沉闷的,对于一只尚未成年的小鸟而言更是如此。
“我不想唱歌了。”玉沙总是这样抱怨。
“你要是不能唱歌,就会没有人类会喜欢你啦。”南国总是这样恐吓玉沙。
玉沙在年少时期,就初显叛逆之心。他总是有借口逃避练习,不想好好唱歌。为了逃避“专业课”,玉沙甚至还能熟练地装病,博取胡大爷的同情心——“生病”的玉沙可以被允许减少练声时间,在公园里呆更长的时间。每次得逞,玉沙都会在南国面前显摆。他挥舞着翅膀,跳着舞,像一只真正的鸟儿。当然,这样幼稚的行为,南国是不屑的。
专业的歌鸟是不被允许学习唱歌以外的其他口技的,然而玉沙更喜欢除了唱歌以外的任何杂课。他的猫叫便是从一只名为碧雾的绿猫雀①那里偷偷学来的。碧雾告诉玉沙,猫的叫骂声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之一,假若他日他遇上危险,不妨开口大骂一通,或许能吓退不少敌人。玉沙深以为然。在他看来,“满口脏话”的碧雾就很威武很雄性,他说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
碧雾是南国的野外朋友,就住在百叶林里头,在胡大爷外出的时间,他偶尔会来拜访南国。他很喜欢玉沙,教会玉沙许许多多“粗俗”的口技。不过,南国很显然并不欢迎这样带坏小朋友的朋友。他们俩个总是吵吵闹闹的,一见面就彼此互扇翅膀。玉沙却很享受碧雾的来访,那是他能够轻松惬意放松自己的闲暇时光。
“我为什么一定要被人类喜爱呢?”面对南国的训话,玉沙如是反问道。
和玉沙不太一样,南国是一只外向而活泼的鸟儿。他总是有着旺盛的表现欲,哪怕唱歌再难听,也愿意叽叽喳喳献曲。他喜欢被人类关注,喜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喜欢感受来自周围的赞许和爱意。他天性如此。对于玉沙的困惑,南国并不能很好地感同身受。他只知道,若是玉沙想要在人类世界生存,他就必须适应这样的法则。而对于鸟儿而言,生存是唯一一件大事。
“也许等你有一天成精了,就能找到答案了。”南国说道,“那个时候,你可以自己做选择,无需再按照人类的期待生活。”
南国的话为玉沙带来方向和希望。他期盼着,也默默努力着,希望有朝一日,成为厉害的精怪,离开这个狭小而单调的人类空间。
没想到,先他一步离开的居然会是无比喜欢人类的南国。
“我决定啦!”马上要修成人形的南国立在鸟笼边,软趴趴地抓着杆子,像一坨小破布,看起来精神并不怎么好。他正经历着所有成精者都需要咬牙挺过的艰难蜕变过程。人类并不知道南国的顿悟,只以为他是老了,自然而然发生的变化。胡大爷将南国的粮食换成了老年鸟儿的特制营养餐,并给予他更加细致的关照。但这一切都不是南国需要的。
玉沙明白,终有一天,南国会选择离开。但他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来得如此之快。
“你决定了什么?”玉沙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他仍旧小心翼翼地问着,希望南国能给出一个不一样的答案。虽然南国这只鸟可坏,总是以折磨他为乐趣,老喜欢打击他,惨无鸟道地训练他,逼迫他成为一只受人喜爱的好鸟儿。
然而在那些夜深人静的晚上,玉沙和南国紧紧挨着,共同抵抗来自夜晚凝视带来的寂寥。作为室友,南国是不合格的,他总是睡得香甜,无忧无虑,呼啾呼啾地打着呼噜。玉沙却总是失眠,睁大眼睛,盯着月亮发呆。
毫无乐趣的鸟生显得如此漫长。他并不想明天来得如此快如此仓促,他不想每一天每一刻都耗费在无趣的练习和发呆之中。然而,他同样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玉沙不确定是不是每一只鸟儿都和他有着同样的困惑。他也许是一只特立独行的鸟儿,又或许,他只是芸芸众生之中的普通一员,自以为特别,却和别鸟没有任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