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修无情道后(119)
白晚楼皱起眉头,正欲叫他们闭嘴,忽见正与孙玺辩嘴的苏婉儿神色一凛,蹭地站起身,竟将挡路的阎一平一推,拔腿就跑,仿佛旁边有人追她一样。
阎一平摔了个哎呀一声。
“干什么!欺负我不会打架是不是!我告诉你,我手下的小弟多着呢!当心我说你恶女跟男斗,把你抢回去做压寨夫人!”
正骂骂咧咧,却忽然嘴上一凉。
阎一平眨眨眼,被云行捂了个结实。
云行冷声道:“噤声。”
而白晚楼已然负手而立,孙玺扒着他衣服在他身后,一脸‘我老了我不能打架你们一定要保护好我’的柔弱模样。药王什么都厉害,样样不比金非池差,唯有一点,他从来在金非池面前抬不起腰。
孙玺他能长命百岁,貌似青年,但他实在菜的厉害,一丝一毫也不会武!
但凡会任何一点,也不必叫人套了麻袋抗走。
这实在是孙玺毕生耻辱。
一片寂静中,有一种极细小的铃声。眼下已起了雾,雾气叫人看不清身影,但觉铃声是四面八方而来。这种铃声,直接响在心中,像是索命铃。
“勾魂铃。”
云行听了半晌,慢慢变了脸色。他没有松开捂住阎一平的手,但神情已经凝重起来:“是圣教的人。”还是最难缠的那几个。
随行弟子顿时面色大变。
云行道:“孙前辈,你到底惹了什么人?”
孙玺道:“我怎么知道,我被人带到这里来,已经这么惨,你怎么非问我。或许是你,或许是白小子惹来的仇家呢!”
“惨?”云行冷声道,“你来此地已有数日,难道到现在连替谁治的病都不知道?你如果不知道,在这里还能行动如常?行动不如常,又如何这么巧撞见我们与白长老。”
最开始还当是意外,仔细一想也不对了。孙玺眼睛再快,又是如何在一瞬间勾勒好如何替白晚楼除这毒气的,恐一早就知道白晚楼去了哪,又从哪出来,会遇上些什么。
孙玺是没打架的本事,但若他这么容易就能被抓来为所欲为,大约药谷也早就亡了。他如此狡猾,叫云行岂能相信。云行道:“闲来无事,孙前辈玩的可还开心吗?”
“晏齐这只老狐狸,教出你这只小狐狸。”
孙玺眼珠子一转:“但你果真说错,老夫并不认识这两个人,他们也不是冲老夫来的。恐怕这件事,你还是要问小晚楼。”
白晚楼?
白晚楼长年居于无情宗,他能和圣教有个屁的关系。
孙玺却道:“小晚楼,你家师父从圣教中带着你回来,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如今叫别人寻上门来。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你尽管打,死不了有我。”
便在那一片雾气中,有两个人影慢慢显现,而随着他们渐近,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滞肃杀来。来人不止两个,是四个。
为首一人,白晚楼在灯海见过。白晚楼跟了拔珠很久,若非江原当时出手阻拦,白晚楼在灯海就要了他的命,岂会容他来到西域,还与同伴聚到一起,平白增加了动手的难度。
孙玺同云行说的话,白晚楼充耳不闻,他只是盯着拔珠,剑身嗡鸣,随着拔珠的靠近愈发振颤。万仞是灵剑,它知道它的对手有多强大,足不足矣叫它兴奋。
而显然此刻,它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战意。
拔珠与阿娜慢了些脚程,在江原已然闹过西域逼出薛灿后,终于到了这个地方。他们一进西域,就听说薛灿回来了。拔珠与阿娜对视一眼,薛灿既然没死,他们的合约便还作数。薛灿告诉他们圣子在哪里,他们替薛灿清扫西域叛徒。
计划无变,不必节外生枝。与西域相比,处置圣子更为重要。拔珠本来打算直接找薛灿,但在半途改了主意。
因为银铃响地很厉害。
这周围一定有与他们圣教有关的人。
拔珠来西域,最主要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确认薛灿的死活。薛灿死,是他们的意外之喜,薛灿若活——圣教只与人平等合作,从不向任何人低头。
苏婉儿跑的很快,因为她不能留下,她要是留下,拔珠一定会发现她。圣教分两系人,一系以圣女为尊,一系以勾魂使为首。圣女犯了错,便由勾魂使亲自处置。
拔珠为明,阿娜为暗,剩余两人无形无影,从不出面。他们就是圣教的行刑者,苏婉儿只知道勾魂使来了西域,却没想到一来就来两个,若是叫他们逮住,岂非就是个死?
自世人知有圣教起,圣教从不出大漠,但云行知道勾魂使的厉害,就算他从前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这个威势不是云行所能抵挡的。
弟子们纷纷围在白晚楼与云行身侧,浑身戒备。
雾气中,拔珠露出面孔,他深邃的目光在云行等人身上扫视了一遍,随后落在白晚楼身上,而他腰间铃铛响地几乎要跳起来。在无情宗弟子森然戒备之中,拔珠深深望着白晚楼,声音低沉:“明珠,你。”
拔珠说话叽哩咕噜,云行他们根本听不懂,孙玺在白晚楼身后偷偷探着头:“他说你是不是遗落在大漠之外的明珠。”
白晚楼没有回答,他握上剑柄。
拔珠说了一通,见白晚楼不回答,这才觉得白晚楼听不懂,换成生涩的中原话,又说了一遍:“你过来,与我们走。”
这回云行听懂了,听懂之余便是大怒。他无情宗的大长老,管你们是什么圣教,什么勾魂使,竟敢呼来喝去,说过来就过来,说走就走吗?简直放肆!
云行喝道:“备剑!”
弟子纷纷拔出剑来。
兵剑之声入耳,眼前的中原人一幅要打架的模样,阿娜沉下眼,走上前与拔珠道:“他们不肯交人,他们要和我们动手。这个人很厉害,活的恐怕带不走。”
“带不走,就带死的。”
拔珠仍然在说中原话,也很生涩,意思却表达的很明确。他们来,是为圣子。至于圣子是死是活,不用很介意。圣子是圣女所生,他身上应流着圣教的血,他们的银铃是圣教中人的契约,遇到便会响,绝不会认错。
先前在城中铃响,一定也是因为这个小子。就算他不是圣子,他与圣子一定关系匪浅。宁可错杀,不可漏过。拔珠抬起手——
白晚楼眼一沉,率先动手!
勾魂使银铃一出,任务绝不失手。圣教的勾魂使,不上名榜,但一名勾魂使可抵一个宗主,如今来了两名,只怕是慧根和眉如意在此,都嫌打不够。白晚楼毫不托大,这次直接用上了剑,直取拔珠命门——
云行待要上前,却只见拔珠手握银铃,与阿娜迅速退进浓雾,而后雾气包裹住白晚楼与其余几人,这大雾中,竟只剩下了他和仍被他捂着嘴的阎一平!
云行大惊!
阎一平掰开云行的手,只道:“身后!”
云行猛然回身,便见一道虚影自他脑后袭来,他闪躲及时,银剑化针,如千羽寒芒疾射而出,却听几声惨叫与怒骂:“云小子,你要戳死老夫吗!”
竟然是孙玺的声音!
云行手一招,千羽寒芒便收拢回手中,聚成一柄长剑。而云行沉着脸,只道:“看来我们是中了计策,着了别人的道了。”
而他还不敢随便出手,因为这勾魂铃响起时,就已经造了这迷魂阵。方才他心神在拔珠的话上,银铃不知响了几响,这迷魂阵,也不知道已经造了几层。
云行急急在雾中奔走,可惜已经一个弟子都不能瞧见。索性因为阎一平一直与他在一处没有分开,这里竟然还能余下他们两个人。
阎一平被云行拎着脖颈有些发疼,又不敢在这关头惊扰云行,生怕误了自己小命。但只觉眼前寒芒一闪,似乎有千万个铃铛扑面而来,吓地往后一缩,脖子已是一凉,而身上叫人重重一推,听云行一声闷哼,长剑已将袭击者挡回。
“不要胡思乱想!”云行低喝道,“勾魂铃之所以叫人心骇,便因为这不同于普通迷阵。在这迷阵中,你想什么便是什么,想的越深便越真。”
你想一柄剑,便觉得眼前有一柄剑。你想千军万马,千军万马就在你心中。剑可捅你心肺,千兵万马能将你踏平。最后陷在迷阵中的人,要么死于阵中人的袭击,要么就死于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
曾经有人死在这勾魂铃中,没有任何外伤,却像是被万剑穿心的。也不知他在这阵中见到了什么叫他惊惧万分的事,能叫他受万剑穿心之苦。
阎一平哆嗦着腿:“好,好像晚了。”
他抖着手指云行身后。
云行回头一看。
阵中是一个拎着剑的白晚楼,一样的人一样的剑,一样的风姿毫不留情。
阎一平欲哭无泪:“你要不说最怕的我还想不到,你一说最怕的我就只能想到小神仙。他那个人,你看一眼就忘不掉的嘛。越说脑子里印象越深了。”气死山贼了。
说着阎一平还揣了点希望。
“他是你师叔,或许你知道他的路数?”
云行:“……”
这是要他绝命于此啊。
这是个会要人命的白晚楼。
那真正的白晚楼呢?
他在这迷魂阵中又将如何。
白晚楼很少有不喜欢的事,也从没有恐惧的事。这世上的事,只要能靠武力解决,在白晚楼面前便都不是问题。
所以勾魂使三个字,在别人耳中是索命修罗,却不知在这修罗面前,白晚楼就是个阎王,只有他与你商量叫你跑个几更天,却没有他怕别人份的。
不论来的是拔珠或阿娜,亦或是其他什么人,该杀就杀,该放就放,再简单不过。白晚楼一剑既出便没有收剑的道理。一头扎进这雾气中,根本不在意云行他们是否还在身后,而他到底在不在阵里。
乍不见人影,白晚楼微微垂剑,辨别着风声。忽闻一声细响,他心念一动,人如剑光疾射而去,一剑破开雾气,却是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