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了两年的纸片人是大人物(82)

    简秋然替他感到高兴：“挺好的，这说明我们天嘉的确厉害。”
    程天嘉抿唇笑，在外的冷漠全部抛开，像是得到小红花的孩子，高兴道：“我会继续努力的。”
    简秋然：“嗯，相信你。”
    程天嘉特意强调：“然哥我做到了。”
    就像他当初说的那般，放弃艺校并不代表着放弃画画，他会凭借自己的努力实现愿望。
    而现在，他做到了！这证明他长大了，可以为家里分担重量了！
    程天嘉期待的看着青年，渴望他的认可。
    简秋然知道他的想法。以前总觉得小孩一个个都长大了，想法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管了，现在突然抽身才发现，其实成长不是坏事，渴望成长更不是坏事。
    他看着小孩，微笑道：“嗯，你做到了。”
    程天嘉是真的哭出来了，虽然丢人，但是这句话他真的等了好久好久，最后抱着抱枕哭成狗，还被程天乐大声嘲笑一顿。
    第二天就是中秋了，简秋然问俩小孩什么时候走，程天嘉边摘菜边说：“我明天上午就得走。”
    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的程天乐表示赞同：“虽说有三天假期，但是学校距离我们有点远，只能提前坐车走。”
    简秋然沉吟片刻说：“今天晚上我有事想跟大家说。”
    虽然团圆饭说离别不太好，但是让他们带着情绪离开，简秋然不放心。
    现在说，好歹还有一晚上的缓冲。
    程天乐毫无所觉的应着，反倒是程天嘉和郑姨齐刷刷看过来，隐隐有些不安。
    相处越久，简秋然咳嗦的事情就越瞒不住，郑姨好几次发现他咳得厉害，想必已经猜到什么。
    程天嘉更不用说了，至今还对病例耿耿于怀，要不是青年保证会回家一起说清楚，估计现在还跑医院调查呢。
    刚刚还轻快的气氛突然低沉，郑姨默不作声的开火炸丸子，程天乐垂头继续择菜看不清神色，只有程天乐叽叽哇哇的叫喊着，正在玩游戏。
    简秋然有些抱歉，知道这个中秋注定要因为自己搞砸。
    为此，他还想推迟片刻，等大家高高兴兴吃完团圆饭看晚会时再说。
    可是入座后，程天嘉直勾勾的盯着他，郑姨也开口道：“先说吧，不然这刀子总悬在头顶上，也没什么胃口。”
    程天乐本来都摸到筷子了，听到母上大人的话立刻收回手，正襟危坐。
    简秋然叹息一声：“那我说了，你们先做好心理准备。”
    郑姨比他还直接：“是复发了吗？”
    简秋然坦言：“肺部感染导致癌症复发已经进入四期，也就是晚期。”
    全桌寂静，即便是有心理准备的两人都愣住，更别提粗神经什么都不知道的程天乐，他几乎是反应最大的，眼里全是不可置信：“然哥你说什么？！”
    郑姨阅历多反而比较淡定，按下小儿子皱眉道：“不是可以化疗？”
    开了话匣子，简秋然干脆全说了：“我拒绝了化疗，我不喜欢用这种方式活着，很糟糕。”
    “不过你们放心，我并不是放弃了自己，我还在努力寻找治疗办法。只是这里的医疗水平不足以支撑我治病，所以后天我会离开去比较远的地方封闭式治疗。”
    “如果好了我一定会回来，如果不好……”他顿了顿，说：“抱歉。”
    谁都没有想到，第一个红了眼睛的是程天乐，他声音发抖的问：“很远、很远是什么地方？你要去哪？”
    “签了保密协议不能说。”
    “我们能找到你吗？”
    “不能。”
    “那你能保证回来吗？”
    “……”
    沉默，死寂一样令人绝望的沉默。
    程天乐猛地起身，转身就要回房间。
    “天乐！”简秋然坐在位置上喊他：“我的最后一次团圆饭，给哥留点面子。”
    程天乐猛地顿住脚步，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最终还是红着眼睛又回到桌边坐下。
    简秋然叹息：“原本想吃过饭再说的，现在……”
    青年话还没说完，就见俩兄弟同时拿起筷子垂头狠扒饭，也不加菜，机械的往嘴里塞。
    过会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和着米饭一起塞进嘴里，苦涩入心，胀痛的恨不得大哭一场。
    可是他们没有动，只是将头垂的更低，继续往嘴里塞米饭。
    因为他们不想破坏这场团圆饭。
    这场不一定会再有的团圆饭。
第81章第81章
    简秋然看了心里也发涩, 准备好的安慰堵在嗓子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终只能跟着沉默，低头扒饭。
    团圆饭是在沉默中结束的。
    他们满心苦涩, 尝不出饭菜的香气，也感受不到中秋晚会的欢乐, 明明现场观众被逗得哈哈大笑, 他们却坐在沙发上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僵硬的，连假笑都做不到。
    最后郑姨关掉电视让他们休息，等俩小子回到房间又跟简秋然聊了会。
    郑姨经历的事情多了，又知道简家的情况, 接受能力明显高于俩孩子, 对青年说：“癌症没什么大不了的, 咱们医疗水平一直在进步，晚期被治愈的也不是没有，重要的是你自己不要放弃自己。”
    她非常认真的说：“我希望封闭治病是真的治病，而不是你找个地方躲起来自暴自弃。”
    简秋然：“您放心，我不会放弃自己、也没说谎，如果我想躲起来自暴自弃就不会告诉你们肺癌晚期的事情。”
    郑姨想想也是，盯着青年看了片刻, 突然露出一抹欣慰的笑：“你和你妈妈很像。”
    这是时隔多年，郑姨第一次主动提起简秋然的母亲。
    她说：“以前担心你反弹, 我不敢提起, 但是现在情况特殊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青年身体僵硬, 嗓音逐渐紧绷：“什么事？”
    郑姨说：“几年前的那场火灾并没有被判定人为，我看过报告书，上面写着起因是厨房夏日温度过高导致煤气罐意外爆炸。”
    她仰头看着已经成熟的青年，微笑道：“你妈妈没有放弃自己，也没有放弃过你，这是一场意外。”
    简秋然大脑嗡的一声险些当机，他呆滞的盯着郑姨，用很长很长的时间理解着这句话的意思。
    不是人为？那她为什么会让自己离开？
    没有放弃自己？可是她拿到病例时哭了很久，从此眼里再也没有过神采。
    是意外？巧合的意外吗？
    大脑盘旋着无数的疑问，明明每一条都可以反驳不是人为这个观点，可是简秋然动了动唇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信了。
    无论巧合再多，无论说法有多站不住脚他都信了。
    他相信站在父亲墓碑前告诉他‘以后妈妈照顾你’的人不会抛下他，也相信再苦都会给自己过生日的她不会选择生日这天离开。
    为母则强，或许她真的……从未放弃过孩子。
    简秋然眼眶突然发酸，半晌才低低的嗯了声：“我知道了。”
    郑姨体贴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快回去休息吧，他们交给我。”
    简秋然压下情绪，克制道：“还是我去吧，您早点休息。”
    郑姨没有强求，叮嘱别聊太晚便回了房。
    简秋然去卫生间洗了两把脸，等情绪稳定，先找到程天乐，将倒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傻小子拽起来：“这是在跟我生气吗？”
    “没有。”程天乐立刻抬头，露出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抱枕上面全是泪痕。
    但是他忘记了，只着急解释：“我是在气自己没有照顾好哥，气自己现在才知道……”
    他说着，气息又低沉下去，整个人焉哒哒的，好半晌拽住青年的衣角低声说：“哥你能不能跟我保证，保证会回来。”
    简秋然跟他们相处过程中，保证过的事情从来没有食言过，在程天乐的心里犹如金口玉言特别信任。
    也正因为如此，简秋然不能保证。
    他去的地方全然陌生，不了解文明程度不了解医疗发展，不可控的因素实在太多，他无法保证。
    程天乐的眼神逐渐暗淡，撇头不服气道：“你就算不保证我也要等你回来。”
    简秋然失笑：“好，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活着回来。”
    程天乐比想象中坚强，哭过一场又得到保证便冷静下来，伸手抱住青年说：“我也会努力活着等你。”
    简秋然摸摸小孩脑袋：“我们一起加油。”
    “嗯。”
    “……”
    从程天乐房间出来时，程天嘉已经坐在客厅等待已久，手里握着一只画笔，摩挲着上面刻的名字，低声问：“哄好程天乐了？”
    简秋然坐在他身边：“嗯，现在来哄你。”
    程天嘉撇开头：“我不用你哄。”
    小动作与弟弟如出一辙。
    简秋然笑了笑：“嗯，我们天嘉长大了，是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以后就是家里的顶梁柱。”
    这是程天嘉以前最喜欢听的话，但是现在只要一想话里的其他含义，程天嘉就高兴不起来，沉默片刻说：“我还没有长大。”
    我还没有长大，我还需要你，家里也需要你，所以请你不要倒下，不要永远的离开我们。
    程天嘉动了动唇，嗓子却仿佛被什么堵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露出哭腔。
    更怕得到拒绝的回答。
    好在青年并没有否决话里的意思，只说：“没关系，我相信天嘉和天乐都会长大懂事的，等以后你们就能互相扶持照顾郑姨……天乐若是成为军人可能很少回家，你要勤回来陪陪郑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