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骨盗天机(23)
一个七八岁的小弟子问:“这是什么骨相啊?”
像这种修仙的,样貌随着修行而改变,只看外表已无法准确地估摸出来了,必须上手摸一摸,林啾瞅了一眼,随口胡诌:“病骨。”
熊丹丹大眼睛滴溜溜地一转,说:“浑身上下病气森森。他是靠练剑把自己练成这幅鬼样吗?”
那男子约莫二十七八,手里撑着一柄脏兮兮的剑,剑身血迹斑驳掩盖了原本的样貌。林啾带人经过时,从那柄剑上听见了许多哀嚎痛苦的声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唐门钟灵毓秀,是个养人的风水宝地。他待久了,虽不曾修炼,可也识得几分剑意。
这不是一柄善剑,持有者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他把小弟子们赶上山。心知肚明这人一时半会不会离开。
可他没想到,这病痨鬼竟在山下等了一个月。
唐星再怎么不抛头露面,也不可能一月不下山公干。虽说见过唐星庐山真面目的人不多,但他却是很好认。
唐剑门里最俊美的那个就是了。
林啾让他变成小老虎下山,遭到他的强烈反抗,“我只在你面前脱衣服,别人哪里有那种殊荣得见我的真身呢?”
“哦——”林啾拉长音调,“你就是想和他打一架吧?”
“我不是想和他打。”唐星认真地纠正,“我是想见识一下他的剑。”
说来惭愧。由于不受父亲待见,他至今未得到一件堪称神器的兵刃。他现在使唤的,还是小时候用来练习的桃木剑。
“他那个剑是用昆仑冰潭下的玄铁精魄打造的,出自名家之手,好值钱好腻害的!”唐星两眼放光,“我就去看看它好不好用。”
“然后呢。”林啾斜眼看他,“抢来?”
“什么叫抢。”唐星不以为然,“那叫战利品!”
偌大的演武场,周围是耸立的峭壁,高不可攀,防止决斗时,有任何一方想放弃逃跑。唐门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进了演武场,胜负未分时,一个都不能离开。
林啾没去凑热闹,唐星看到他就心神不稳,不稳就容易出岔子,一出岔子连带整个唐门声誉都GG。
现场观战的熊丹丹在微信群内实况转播,唐星在外的形象总是与在家不一样的。身负木剑,衣袂飘飘,一副人淡如菊超凡脱俗的宗师气派。
林啾对花里胡哨的打斗场面没什么兴趣,低头刻桃符。刚刻完一个,那边就宣布落幕了。
唐星手上拿着已还原本来面貌的兵刃,翻来覆去地赏玩,“你一心求死,反倒错过了领悟这剑上天机剑意的时机。如果我没猜测,这把剑叫做一线天,出自铸剑大师干邪之手。”
“一线天,意喻在生死一瞬,截取一线天机,扭转乾坤。”
“它选择了你,你却负了它。你连剑修入门课都没及格。原本没有资格挑战我,但是你的剑求我给你指点迷津。”唐星把剑丢还到那人面前,“你天赋不错,回去潜心修炼再二十年可以打败我。”
“前提是我原地不动。”
他天生能与万千剑器沟通,领会常人不能及的天机剑意。可直到现在还未遇上属于自己的佩剑。不得不说遗憾。
唐星转身出了演武场。
“妖怪把一家人吃得干干净净。他就练了嗯……叫什么来着,哦,病剑!”
“被他剑碰上就会伤口溃烂不治而死。他报了仇心仍不甘,觉得自杀太浪费,就四处挑战德高望重的前辈。有眼力见的都不跟他一般见识,你想啊,传出去,得道高人不是站死的而是被传染死的,多磕碜人呐。”
“所以他就漫山遍野找妖怪试剑。杀妖的同时也希望自己被杀死,来个一了百了干干脆脆。哦,还装神弄鬼女扮男装。”
林啾听唐星碎碎念了半晌,说:“她的剑在哭。”
“是啊。”唐星道:“求我救她。”
“真丢人。居然要自己的武器来求救。”
林啾反问他,“不可怜吗?”
“这就可怜了吗?她至少还有一柄神器傍身,我呢?”唐星指着剑身坑坑洼洼的桃木剑,瞪圆了眼睛,万分委屈,“我可是三岁不到就被丢进豺狼堆里练剑了!”
林啾不以为意,“你好歹也有唐毅陪着啊。”
唐星更是不满,“他自己也是个半大孩子,遇到超级Boss逃都来不及,哪有余力保护我?还不是靠我的聪明才智一次次狼口脱身化险为夷!”
“好啦。我知道你最厉害。”林啾将一柄刚掉刻完、耗时十年的崭新桃木剑递给他。
“喏,你的神器。”
一朵栩栩如生的并蒂莲附于剑柄,剑身盘龙威武缠绕。
唐星接过,触手一瞬间便已感知。
剑上有灵。
他终于遇到了属于自己的举世无双的仙器。
第25章 番外二
当一个人事业顺遂之后,便想着姻缘成婚。大抵老天爷都是公平的,既已让你名利双收,那么感情路总比旁人崎岖一些。
王碧云,也就是林啾帮助找回的那个王家小孩,十三岁那年入了唐门学剑,不是旁系学堂,而是本家,修习正统剑道。外界猜测纷纭,不知道王家怎么抱上了唐氏的大腿。
林啾想,大概与避暑山庄一事有关。只那事之后,他就把王二的联系方式删了,再没加回来。入学仪式那天,不可避免地撞见了王碧云。小孩儿较同龄人发育好,个子已长得很高,一看见林啾就叫住他,很有礼貌地喊“林大哥”。
既受了一句“哥”,自然要有作为兄长的气度,他驻足,对王碧云点点头。
“我舅舅出家了。”王碧云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好多年了。”
林啾不解地回望他,少年早熟露出一个懂事的苍白笑容,“他之前有个青梅竹马,和你长得有九分相似。”
“后来得病去世了。我妈说,如果那年没遇到你,舅舅早就跟着去死了。”
“你于王家有恩,我们也不是负义之辈。避暑山庄,唐家人说有妖邪跟着你,需要作法驱逐。事后,舅舅萎靡了一阵子,后来就出家了。”
此中有曲折,他聪慧地点到即止,对林啾行了一个古礼。
望着瘦高抽条的少年远去,林啾心想,王一千这个摇摆不定的家伙,果然是弃道从佛了。道家让人放下超凡,佛家叫人接受释然。各有各的苦,各有各的解法。
唐星作为一门之主,亲信眼线遍布本家上下。早上发生在大殿的事,中午他就将来龙去脉都摸清楚了。王一千这个娘娘腔,心里明明有人还妄想染指自己的宝贝,实在是罪无可赦,活该头上没毛。
他一边用力搓洗衣服,一边愤愤地想。
林啾坐在溪边的石头上,雪白的脚丫子浸在清澈的溪水里,发了会天马行空地呆,一低头瞧见唐星那副义愤填膺的不满模样,忍俊不禁,笑道:“怎么,水太凉了?”
唐星抬起头,阳光灿烂地笑,“不凉不凉。”
衣服都是林啾的,担心机洗会弄坏,也不送去洗衣店。从前做习惯了,叫别人动林啾的东西,心里头总不大舒服。
“水不凉,那就是心凉了。”林啾弯腰捧起他的脸,对视笑道:“同你林哥哥说说,你又哪里委屈了?”
在他“爱的逼视”下,唐星不敢插科打诨糊弄过去,一五一十说了,还狠狠踩了王二几脚。他对林啾是无脑护、用命捧,无论怎样,林啾最好,不管什么,林啾第一。
陷入绝境的王一千把林啾当成过世情人的替身,他也忍无可忍。别人喜欢林啾和别人没有那么喜欢林啾,在他看来,都不可饶恕。
如果林啾出道,他一定就是传说中那铁打的粉头。
“你啊——明明是霸道宗主的人设,怎么就……”林啾欲言又止,抿了抿薄唇,浅笑盈盈地望着他。怎么就那么可爱,让人想捧起来捏捏耳朵藏心尖尖上。
林啾的笑对唐星而言是一把杀人刀,丘比特之箭精准无误地射中红心,他流着哈喇子问:“球球,晚上我们可以哎嘿嘿吗?”
“不可以。”林啾收了笑,伸出手指头点点他额心,“修身养性啊少年。”
“你还要不要成仙了?”
唐凌昭自诞生之日起,就有卜卦预示的大家谶言,他是近三代佼佼者中最接近天门的人。只要不动凡心,正常修炼,羽化飞仙指日可待。别说唐家了,整个玄门的兴旺都盼他一肩挑。
“我不要。”
回答林啾的是眉宇依稀少年模样,神色张扬的掷地有声。
“我在天上,你在地下,这样有什么好?”唐星低头搓衣服,“反正我觉得不好。”
他已经体会过有人陪在身侧知冷知热的快活日子,傻子才想再回到高处不胜寒。
“那就不要吧。”林啾捏捏他气鼓鼓的脸颊,一脸天真清纯相地问:“你想要什么姿势?”
“ye~~~~~球球最棒啦!”
听闻,唐宗主的修炼日子很刻苦,距离成仙就差“——”那么一点儿了。
熊丹丹忧心忡忡地来找林啾。身为他的首席大弟子,卜卦摸骨之术,不说精通,倒也称得上专业。可终归是凡人,遇到与己相关的,不容易冷静自持,断卦也犹豫不决。
“师父,我表姐的老公出轨了。”
“狐狸精是一个公司的同事。我表姐程序员,加班比吃饭还准点,常年不着家,就这么被乘虚而入了。”
“师父,你会不会斩桃花的法子啊?”
“能不能让我表姐夫迷途知返啊?”
林啾眼也不抬地问:“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你表姐的想法?”
“当然是我表姐啊!师父你最了解我了,遇到这种事,我恨不得扭头就走!”
“然后再把奸**夫**淫**妇的头扔进垃圾桶!”熊女侠正义凛然地握拳。
“斩桃花嘛——我会。”林啾拉长音调,在熊丹丹期盼眼神的注视下,狡黠一笑,“但我不做。”
万物遵循能量守恒定理,即使使出障眼法暂时将破镜圆上了,可这道裂缝还是会找其他时机补上。
对于让爱人回心转意的生意,林啾向来是不做的。做了也白做。n年后,天道会让你知道,它永远是尔等凡人捉摸不透操控不了的爸爸。
“但我可以给你表姐介绍一个金牌律师,姓李。再棘手的案子,到她手上都能迎刃而解。对于这种婚外恋情,还是得用科学的方法来保障自己的权益。”
林啾在微信上推了一张名片过去,熊丹丹接收后,惊讶地高分贝叫起来:“啊啊,我知道她!好厉害档期好难约的!师父你怎么有她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