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骨盗天机(18)
“……”
我忍住没说,心想:你要是养了宠物,就不会见怪了。
可我心里也知,我与身侧之人,绝非宠物或是朋友一词可以代替。
我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是族中嫡系,一出生便备受尊敬。儿时不怎么顽皮,少爷病却也有一堆,这也不吃那也挑嘴,稍不合心意,便摔砸地。
可任何娇生惯养出来的金贵毛病,苦上一阵子,就不药而愈了。
我不想赘述,雪崩族灭之后,我过的如何;也不想过多与人谈论,下山之后,我和唐星怎样生活。
即使再怎么暗无天日,我们也都还活着。这就很好。
我对他,他对我,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简单的一两个字句能够概括。
我只知道,我没了他不行,他没了我,也是不行的。
神秘莫测的小老虎从天而降,陪我走过那么一段刻骨的日子,哪怕有天忽然人间蒸发,天南地北,我也会去寻他。
吃罢饭,各回各家。
我有些困了,迷迷糊糊的,腿脚发软。
唐星凑过来,小声地说,“球球,我背你回去好不好?”
他知道我脾气差,两个男人搂搂抱抱不成体统,人多的时候怕我拒绝,便挑了路上没人的时候,见我困得站也站不住,就蹲到我面前,把我背了起来。
夜光如水,一川星河,璀璨生辉。
我微微抬头,月似银盘,想是中秋快到了。
“最近我总是做噩梦。”
我明明没有喝酒,眼下说话却有些醉醺醺的,“我梦到你走了。”
“也没告诉我去哪,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但我总觉得,你不会来了。”
唐星奇怪地问:“没有你,我去哪里呀?”
“去你该去的地方。”
“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该去的地方。”
我咧开嘴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又伸手摸摸他的头,“这么娇贵挑食,你小时候一定也是个锦衣玉食的少爷。”
那么苦的日子,都没磨掉他全部的少爷脾性,可见他曾经,的确是奢靡浪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
“唐小公子,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唐星眯起眼睛笑,弯弯得像月牙,“是你,不委屈。”
我翘了翘嘴角,伏在他背上睡着了。
梦里面,回到了下山那年的中秋。正是我疯狂给人摸骨算命的时候。犹记那天,走了好远的山路,去另一个村子给人摸骨,明明摸出是个心地不善的,却因丰厚的报酬,点明了他近期将临的生死关。
揣了满当当的铜板,我踩着崎岖的山路回去。可哪想这笔钱还没焐热,就遗失半路。具体怎么丢的也不清楚,总之到家就没了。夜里还发起高烧,一阵冷一阵热,面色青白,比电视里的僵尸还恐怖几分。
唐星吓坏了,勉强化出个人样,背我去找医生。他那时受伤严重,难以维持人形,没一会就变回小老虎。“噗通”一声,我摔在地上,金星直冒;它被我压在身下,胃都快吐出来。
他平常总爱撒娇装哭,这会临了生离死别,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我浑身难受,像是有把刀在切割骨头,估计着,是承了那人的果报。肯定老天爷看不惯我这是非不分的恶劣行径,要把我收走了。
用尽全力翻身,露出半死不活的小老虎,手指点点他的脑袋,笑着说:“走吧,去你来的地方。”
我从没赶过他,他大概也知道这次很难撑过去,红了眼睛,语无伦次的,“我本来就是要死的,我本来早就死了。可是答应过要护你,我不可以走的!”
“我可没说过这种话。”
“我答应过他的,不行的。我不会走的!”
他挣扎着,努力化做人形,身上都渗出了血,我猜他也同我一样,此刻疼痛难当。我眼角沾了些湿气,朝天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次不走,以后就走不了了。”
他大概是不知道,溺水的旅人,有多渴望那根救命稻草。
他应了一声,费力抱起我。
意识模糊了一阵,再次清醒过来时,耳边充斥着骂骂咧咧的声音,是老道士下夜班回来了。
“昨天你生病,今天他生病,你们轮流玩我啊?”
“给他治!”
唐星很生气,像一头暴怒的雄狮,眼里赤**裸**裸的狠意。
老道士被他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马不停蹄地给我打针。
大概是老天还不想收走老道士,第二天我便退烧了,只人还有点虚。但唐星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长好的伤口又裂了开来,血肉模糊,渗人的恨。
我问他,这一身花花绿绿,到底怎么弄的。
他只说,救人。
救谁?
他不答。
我又问,这么大阵仗,救了挺多人吧?
就一个。
只能一个。
其他人呢?
藏起来了。
我不知所云地问,他云山雾罩地答。
我看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岔开话题道:“书上讲:男怕行运早。年少时走大运,鲜衣怒马千金狐裘,不知内敛,挥霍无度;一旦中年走了歹运,便一蹶不振,穷困潦倒,颠沛一生。
“所以对于男人来讲,少时历经磨难,锻炼心性,等好运来了,一次抓住时机,便风生水起。”
我摸摸他的头,“接下来迎接我们的,将是绚烂的人生。”
第20章 徒弟
年轻人的恢复力令人惊叹。第二天,熊丹丹就没事了。她一边投着简历,一边看管茶社,一边更新小说,一边还能来我店里偷师。
秦琳这事在我心里留下阴影不小,经此一役我也开悟了,没那么丰厚的福禄,就别想着干盗尽天机损阴德的活。我让王二帮我在业内放话,“白面楚生”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再不接给人摸骨相命。
王二对我这个决定还是支持的,主要怕我被报复,也不知是哪路神仙,把袁可可那脉的一窝端了,倒没有殃及无辜。袁可可叛出师门后,与鬼宗的搞在一起,也收了不少离经叛道的胡子胡孙。这位“不知名”的热心群众,将这些为非作歹的胡子胡孙宰了个干净,还顺带将与袁可可狼狈为奸的鬼宗分支灭了。本来么,一个叛徒而已,没了也就没了,可这赶尽杀绝的行为却是在狠狠打鬼宗和胡门的脸了。
听闻这件事在修真界引起了不小的震荡,似乎惊动了世家弟子,其中就包括那个排在金字塔顶端的唐家。
众人猜测这件事多半与我有关,想捉我给江湖一个交代,被王二出动家族名义辟谣了。于是唐家暂时放过我,满世界兴师动众地搜寻那位“蒙面侠客”。
我在h市的事,也就两三个人知道,唐家离这万八千里的,我想也不会这么倒霉碰上。再者,我是真的不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为民除害。
不给人摸骨,我也饿不死。如今主营业务是算卦和调候风水。熊丹丹想改变写作风格,新开了个玄学秘术的坑,拿我当冷血无情运筹帷幄撑到最后一集才GG的反派boss原型,因自己未曾涉猎这块领域,便每天来易学店打下手。
我看她偷师偷得太费力,索性让她在我算卦的时候旁听。现在市面上起卦都用排盘软件,我不喜欢那些,天地人神四盘顺应天理循环,是随机活动的,电脑排盘太死,不能与卦随时感应。
她倒也是个有天赋的,这么旁听了一星期,起卦有模有样,也能给人说上一两句,我考了她几回,除了部分细节描述欠缺些火候,俨然可以出摊忽悠人了。
她是个社交达人,性子开朗,朋友不少。听闻她最近学了算卦,都来当小白鼠测上一事。百分百的准确率没有,七八十倒也胡诌得上来。一传十十传百,找她算卦的人越来越多。
照理说,熟能生巧,这卦术应该越来越精进才对,但她近期发现,似乎越来越不灵了。她向来直率,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我见她又一脸愁容的样子,问,“怎么?”
“师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断卦越来越不准了!那些被我朋友介绍来的人,都骂我是江湖骗子!我就奇了怪了,分文不取,怎么就成骗子了?我骗啥了?”
我笑道:“你这不是骗他们感情了么。”
“哎呀,师父!”她跺了跺脚,嘟起了个嘴可以挂酱油瓶。
唐星这个钢铁直男看见了,做出个反胃的表情,吐槽道:“一大把年纪装什么可爱。噫~!”
“给我闭嘴,你这个死人妖!”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老板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扑哧扑哧地笑。
“我是来找师父的,怎么又被你转移注意力了?好啊你个心机吊,你就是不让我和师父说话!”熊丹丹反应过来,追着唐星打,唐星笑着躲我身后,朝她做鬼脸。
“心机吊,我要让你做新文炮灰死在第一集 !”熊丹丹气结。
唐星道:“好哦,让我给反派boss挡枪死吧。”
我瞥他一眼,低头继续雕辟邪的桃木剑,对丹丹说:“你先别急,等上应期。”
所谓应期,就是卦的应验日。
丹丹颇为疑惑,“卦都没算准,怎么还会应验?”
我对她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
又过了一礼拜,正打算午休,熊丹丹举着平板电脑风风火火地跑进店里,“没、没断错!她还是被坑了!”
我叹口气,想是午睡要泡汤了,拿过她的电脑,浏览历史信息。
卦主小琳打算出国,听闻丹丹免费给人算卦练手,便来测上一卦。
丹丹测出的结果是不吉。根据卦象显示,小琳与父母就出国一事有分歧,而她选择的这个国家也并不适合她,在半途会遇到困难,并且受人欺骗。
丹丹还没说完,小琳就打断她,嘲讽的说她与父母意见一致,这卦是怎么回事。丹丹更懵逼,问她自己想去父母也支持,那来算什么?
小琳说,哦,随便算算。
这把丹丹给气笑了,便没再理她了。谁知今天这人又找上门来,直呼丹丹神仙下凡快救救她。
原来父母虽然支持小琳出国念书,但她选择的这个国家费用昂贵,家中资金并不充裕,父母便建议她换一个国家,三人因此吵了一架。后来听说有家中介可以联系上小琳心仪的学校,学费减半,只需缴纳一笔保证金,在学期结束后会一并归还。
这么明显的骗局,小琳却上了当,大半资金打水漂,出国现在只是一场梦了。
卦象显示的是从前,现在,未来。断卦准确与否,一看卦师能力,二看卦主心态。
卦师若自身状态不好,或者水平不到家,自然断的不准。我一般不在晚上算卦,发困的时候头脑不清晰,影响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