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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不可以(52)

作者:罗再说 时间:2018-11-10 12:57 标签:灵异神怪 欢喜冤家

  不过这次是跑了,下次就怕他爸会拿麻绳捆他,那才真是插翅难飞。
  几番确认过没有道士去干扰X酒店之后,刃唯放下心,按照成景廷之前说的话,往博物馆的方向走了。
  好多事他好奇非常,也明白这种事必须要自己亲自去做。
  他心脏狂跳起来,摁不住那股冲劲——刃唯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能窥视自己的爱情故事,真正当了个旁观者。
  成景廷。
  环视一圈四周,刃唯脚步顿住。
  前一秒,他明明在费尔曼博物馆的长廊里等待回忆出现,没想到下一秒,费尔曼酒店里的客人尽数消失,全换做了个个身穿西装或长袍的宾客,也有裹旗袍皮草的,皆言笑晏晏——时空仿佛被置换了。
  但这些,现在在他眼中都不再重要。只是低头整理衣摆的瞬间,他在走廊尽头看见一个人,是成景廷。
  “伯爵大人,这一对奶杯好得很,可是您老家产出的骨瓷所成。这是纯乳白色,质地上佳,夜里放灯下能隐隐见光——嗳,您眼光可是好,前些天才从港口运来,要是别人找我买,我还舍不得!”一位商人手中正托着对骨瓷奶杯,在大堂内朝成景廷讨赏。
  成景廷一身西装,外形与现代刃唯所见无大差异。
  “他可会喜欢。”成景廷意有所指,商人没闹明白却还连连点头,以为是哪处大家闺秀,说“她”定会喜欢。
  成景廷说:“有劳。”
  接着,他接过商人手中的骨瓷奶杯在端详一阵,点头,将奶杯交与随从。
  这是他托人从港口专门寻来的好物,打算送刃唯的。想起那人,成景廷面若冰霜的脸孔松动出情绪,环视一圈大堂内无异状,沉声说了句“退下”。
  一九一几年的成景廷,是这座城市经济命脉的掌握者之一。
  他所在的家族,在工业化早期积累完家族财富,继而活跃在各国政坛与经济的顶层,只有他,只身飘扬过海,深入腹地,在这座城市建立了最开始发家的洋行。
  而后,他通过押放的方式吃没押产,将重心转移到重资产经营,开始兴建酒店与大厦。首先被他看中的便是费尔曼所在的地皮,面湖傍山,又身处市内繁华区域。费尔曼酒店建成之后,成景廷名声大噪,从此,费尔曼酒店也成了当时城市地标建筑之一。
  成景廷手下房租收益巨大,资产也迎来了新的膨胀期,他所修成的建筑物在城内达二十多座,在解放后却只留下了一座费尔曼酒店。
  他热衷于赛马,将与大堂相连的酒吧命名为“双驹馆”;他自建一座公馆,却不姓成,反而叫“唯公馆”。这样的举动,终于在一年后换来刃家嫡子的意外经过。
  公馆前,刃唯正欲下马摘花,忽然盯着整座大欧式建筑发呆——半晌,他才对着在门口抽烟的成景廷笑出来。
  喂……真有缘啊?
  你的公馆,是我的名。
  你的花也很漂亮,我可以带一朵回去给我家妹吗?
  刃唯说。
  成景廷点头,亲自为他摘了一朵。
  而后,双双坠入爱河。
  成景廷就是这么一个人,却被神秘力量抹去了他在人们脑海中的记忆。史书没有,资料没有,影像独有一幅画,记录也只是寥寥一句“英籍伯爵”。
  第二世的成景廷仍然保留第一世的记忆,半生都围绕着转世的刃唯在转,后者也在相遇后将一腔情爱全给了他。
  两人爱得热切,幼稚又熟悉,又是一场“一见如故”。
  他们一同住在费尔曼塔楼,唯公馆用来闲时住宿。正如后世记载的那样,费尔曼酒店里,出了批量的客人用具,伯爵本人的物品大多是成双成对,鲜少有独个儿的,因为他身边还有一个刃唯。
  模糊间,刃唯看见自己被迫穿着一身旗袍,跨坐在成景廷身上,后者握住自己一截儿腰。画面中的刃唯推搡他一把,想脱旗袍又被钳制得脱不下,怒道:“你对我就是见色起意!”
  “你难道不是?摘花?分明就是利用名字之便和我搭讪,”成景廷前两世都不要脸到极致,低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家中就你和你弟弟两个儿子,何来千金?你根本没有妹妹。”
  “我有……远房表,表妹,”刃唯被说中红心,脸烧起来:“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
  “错了。”
  成景廷挑眉,不同意他的说法,“你不是君子,我也不作柳下惠。”
  画面中刃唯的大红脸,看得刃唯自己在门框旁暗自捶胸顿足——还好,自己爱脸红的毛病是“遗传”,不怪谁。
  有了上一世的教训,成景廷发誓再不碰战争与刀枪,经商半生,却不得不因为民族问题再次卷入政治漩涡。
  刃唯虽然是当时蓉城名门之后,却因为热爱京戏被扫地出门,再与成景廷厮混、插手情报,最终被各方人手盯上。
  死前,他明明知道是替成景廷去挡这么一枪,但他还是去了。与第一世无异,刃唯挡了第二次本该属于成景廷的劫难。
  回忆是蝴蝶,一闻到春天的味道,就纷至沓来了。
  大堂里,一个个身穿旧时服饰的人从身边走过,刃唯站在大堂中间的小雕塑喷泉边,看成景廷如山的背脊,看成景廷一步步地走上铺满华贵长毯的楼梯。
  天光洒落在八角彩色玻璃顶,刃唯低头看衣袖上的光芒,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梦里。
  “成景廷!”
  刃唯忍不住想追上去,喊了一声,周围却没有任何人听见,大家都依旧在做自己的事情。
  他握紧拳头,努力克制住想冲上去抱住那具躯体的欲念,又喊:“成景廷!”
  第二世的成景廷没有回头,依旧往楼上走。他皮鞋锃亮,一袭黑风衣摆尾,在空气中留下利落弧线。
  “成景廷……”
  刃唯喊不动了,直接在费尔曼大厅坐下来。
  他仰头,才发现大堂里好多地方都被后来的人重新修缮过了。后世的费尔曼酒店,相比这里,多了些旅游景点的味道——而从前,完完全全就是纸醉金迷、金碧辉煌,怎么有钱怎么装修,遍地核桃木铺的框,地毯软得刃唯想躺在上边儿。
  成景廷的……我的……我们的……
  他摁住胸膛大口喘气,眼神直直望着楼上的方向,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眼角湿润,继而鼻酸,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刃唯努力地把自己双手搅在一起,不让自己再去看……他知道自己抓不住。
  片刻,他起身往后院走。
  成景廷等下应该会去塔楼的。
  想见他,想见他的心情从来没有如此强烈过,刃唯完全把三世的成景廷在脑海里成功合为了一个人,这种认知让他逼近颅内高潮,几乎快不相信居然还有这种缘分。
  整整一天,刃唯待在费尔曼酒店没有离开。
  下午三点,他看成景廷穿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游刃有余于旧社会上流阶层,当众阔谈经营之道,又披上外套匆匆由众人簇拥着上楼签订新吞并大厦的条约。
  傍晚,他又看成景廷在费尔曼顶楼的露台餐厅开了单独一间房,摆好圆桌小宴,派人去梨园催促自己早些回家。
  夜里,成景廷洗去一身疲惫,伏于桌案前,用长笔去勾画地图上的标点。笔下,红星符号不下二十个,全是他在本市所拥有的地产。他并不像白天那般笑容满面,一开始研究生意,反倒能沉下心。
  身后大床上,刃唯捧着唱词本,看会儿就犯困,书本砸到脸上,疼得呜咽一声,成景廷转身来哄他。
  然后,他们熄灭房间内的光亮,在彼此的身体里探索新的光源。
  刃唯在窗台边站着看,像局外人,又不是局外人。
  ……这感情,还和第一世一样好。刃唯悄悄地想。
  第二世的结局无疑又是悲惨的,刃唯中枪,在一场大雨中死在费尔曼酒店背后的小街巷里。
  成景廷赶到时,不发一言,抱着他在雨中坐了一宿。
  今夜夜雨,我给你摘了公馆的花。
  成景廷说着,一时分不清自己在吻雨水,还是怀中尸体的脸。
  从那之后,第二次失去让成景廷的怨恨再次集结,越来越深重。直到他二十八岁那天被枪击身亡,他也没能放下三个字:不甘心。
  他开始憎恨,憎恨枪支,憎恨利器,憎恨人间,甚至憎恨起滂沱大雨。
  他起先时常徘徊在已年久失修的费尔曼后门铁栏边不愿意离去,明明已经数十年过了,他还试图在青石板上看清楚半点血迹。
  时间一长,他就永远以另外一种方式留在了这座城市。
  再后来,第三世的刃唯,带着纯真和好奇,再一次“入侵”了他的领地。


第四十五章
  “让开。”
  这是刃唯今天蛋黄酥说的第三遍。
  X酒店更衣室门口, 本该是“上下级”关系的二人剑拔弩张, 蛋黄酥往后退一步,背脊抵在结界之上, 表情严肃。
  他已经紧张到不行了,说话发抖,“刃,刃小少爷,您就别为难我了……老大说了要闭关五天, 这谁都进不去啊。你看, ”他说着往结界上踹一脚,疼得捂脚叫唤,“看, 看见没?真的进不去!”
  刃唯走近一步, 用食指在结界上点了点。
  软软的, 又烫,就是怎么也破不开。
  刃唯情绪冷静下来,面带凶相:“他怎么给你交代的?”
  这小鬼……自己也别为难人了。他从费尔曼酒店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之后,随手招车, 想也没想就往X酒店来了。而成景廷, 已经快两天没有回复自己的消息。
  “他就说, 身体不适,需要闭关。具体的事儿, 等出来再给我们讲。”蛋黄酥挺有耐心, 一张苦瓜脸, 想哭,眼里流出来全是血,又手忙脚乱地擦。
  刃唯看得打个寒颤,“你哭什么……”
  他看得出蛋黄酥是悲从中来了,隐约感觉成景廷要出什么事儿,又不敢去多想。蛋黄酥见他陷入沉默,又想起成景廷走时说的那句“不要多话”,连忙开始多话:“您,您去多飚飚车、买买房,有事儿没事儿打打高尔夫,吃着火锅唱着歌的,这几天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我们酒店这几天都不营业了,您也不用常来……”
  快被他气笑,刃唯刚想说什么,怀里忽然蹿进一只小黑猫。
  刃唯认出来是初五,连忙蹲下来抚摸它的头。
  初五抬腿张嘴,打了个哈欠,毛茸茸的尾巴一卷,将刃唯细瘦的手腕扣住,又凶凶地“喵”了几声,像在责怪他不好好吃饭。
  都不用初五说,刃唯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最开始来X时,成景廷一而再再二三地给他强调,快走。
  自己宁死不屈地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他揉揉初五的头,轻拍它的小屁股,哄道:“初五初五,你帮我进去看看他好么?”
  初五喵毛瞬间竖立,弓起背脊,弄死不进去。它努力拍打结界,回头又用小眼神瞥刃唯,像在说:不好意思,哥,我他妈也进不去。
  当然,初五会不会骂脏话,刃唯就不知道了。
  他失去了最后的希望,只得乖乖听从成景廷的意思,在外面等着,别担心。刃唯低头数日子,已经两天没有见面了。
  刃唯抱着初五在更衣室外的结界前站了好久,直到日落西山,一猫一人,都快要打瞌睡。
  再醒来,刃唯在房间的大床上。
  全落地的窗户,映亮满城风采。刃唯想到每次和成景廷躺在床上看日出日落时,成景廷的眼神总是发亮的。他似乎很喜欢这种“兴亡更替”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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