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耳兔幼崽和大佬监护人(40)
“嗯……早上吃了蔬菜饼。”
“小於不喜欢吃肉。”
童言童语,奶声奶气。
瓶子里的小苗儿们紧贴着玻璃,恨不能从里面钻出来,享受一把和垂耳兔贴贴的快乐。
KFC有时候心痒痒的,也想参与一下。
可惜他蹲不下来,只能弯腰在旁边看,时不时让小於转达几句自己对绒绒草的问候。
幼苗们嫌这个章鱼似的机器人太奇怪,常常有些驴头不对马嘴的应答。
KFC摸不着头脑,低头看见小幼崽捂着嘴吃吃地笑。
好吧,好吧,能把崽崽逗笑,也算是一种成功了。
小兔子的存在,为这个沉寂的家增添了许多欢声笑语。
每每看见这样和谐的一幕,休斯就抱臂站在岑寻枝旁边:“如果真的顺利,你那园子就有救了——或者说,你就有救了。”
岑寻枝靠在轮椅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扶手,看不出喜恶。
在这个绒绒草极为稀少珍贵的年代,他竟能奢侈地拥有一整个花园,还都是个头强壮的成年植株,尽管和联邦其他的绒绒草一样早就病入膏肓,可还是能提取出来一点点儿微量药剂,保证他精神力上的损伤不至于进一步恶化。
栽满了绒绒草的秘密花园,是那人非要塞过来的,所谓的赔礼道歉和好意。
有什么必要呢。
绒绒草放在他家,怎么都不可能养活。
而伤害发生过后再说什么弥补和偿还,也早就于事无补。
他的精神力和双腿,他残破又无望的人生,这辈子可能也就那样了。
岑寻枝望着小於无邪而快乐的笑颜,罕见地感受到一种类似于现世安稳的慰藉,又似乎只是错觉。
*
周末连着公共假期一共四天,岑寻枝干脆带着小於在休斯家住下来。
万能的医生不仅要对岑长官的身体状态和精神力情况进行全面检查,还要为他的双腿做保养和康复训练。
岑寻枝的残疾是精神力疾病的后遗症导致的,双腿的生理机能并没有大问题。
在精神力损伤有解药之前,腿部训练同样不能懈怠,才能保证肌肉不会萎缩。
对此岑Sir表示:都是无用功。
且不提联邦全境的绒绒草根本救不活,就算有那么幸存的个别株,想要用这样原始的药物去治疗他那破损如无底深渊的精神力,简直如沙填海。
休斯平日里总是依着他、顺着他,唯有与他健康相关的时候格外严肃:“你要是还把我当朋友——要是还尊重我身为医生的职业,就必须听我的。”
岑寻枝看着他横眉冷对,只得沉默。
休斯很忙,不可能经常上门给岑寻枝做训练,便教会了KFC。
但岑寻枝的病情是有变化的,训练手法也不能一成不变,于是每年这个时段休斯回故乡休假时,岑寻枝都要带着机器人管家亲自拜访和学习。
岑寻枝平躺在沙发上,休斯坐在他面前,开始疗程第一阶段的按摩,而KFC在一旁弯腰观摩学习。
不远处,小於抱着他的宝贝苗苗,坐在小板凳上,也一眨不眨看着。
等自己再长高一点,再有劲儿一点,是不是也能帮mama做这个呢?
幼崽的目光灼灼,仿佛有温度。
岑寻枝莫名觉得有些难堪,抬起手臂挡住眼睛,大人在孩子面前示弱的羞耻感挥之不去。
按摩到膝盖附近时,休斯的动作蓦地停了下来。
KFC紧张地问:“怎么了?少爷是哪里有肿块吗?”
休斯摸了摸胡子:“没有没有,你别一惊一乍的。这样,你带小家伙去弄快热毛巾过来,等会儿要热敷。”
KFC连忙照办。
等那一大一小离开之后,岑寻枝放下手臂,侧过脸看他:“说吧。”
很明显的清场行为,就是有话要跟自己讲,而且只能单独讲。
休斯先是看了看他苍白的膝盖,尔后抬头时眼神中透出隐隐的狂热来:“你也感觉到了,对吧?你是病人,你应该最清楚。”
三年了。
从黄昏晓战役至今,已经三年了。
打碎的骨头已经接上,划开的皮肉重新长好,流过的血,留过的疤,早就不见踪影。
怎么体检双腿都是健康的,和任何一个可以奔跑、跳跃的常人无异,找不出毛病。
然而他就是站不起来。
无数次的尝试,带来无数次的失败,尔后化作一次又一次的绝望。
他早就放弃了。
可是在今天,在休斯给他按摩过数百次后的今天,居然有了相当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膝跳反应。
岑寻枝当然感觉到了,但他答非所问:“……我之前,去找过一次克里斯汀。”
“克里斯汀?”休斯很吃惊,“你的心理医生——你居然去看心理医生了?”
岑寻枝喃喃道:“我把小孩儿的事情告诉她了。她说,有可能是这孩子的精神力对我有安抚作用。……我都不知道,他们的种族也有精神力。”
休斯坐直了,感觉浑身的细胞都跟着兴奋起来:“你的意思是,他能治愈你?他就是你的解药?我想想……我想想。我之前就觉得反常来着,你在他身边居然能睡得那么熟。以前在军营,还有后来在医院的时候,你可是整夜整夜失眠——”
他眼睛一亮:“我之前以为小崽子是治疗绒绒草的解药。现在,不,在绒绒草之前,他是拯救你的解药。”
休斯越说越激动,好像下一秒岑寻枝就能站起来了一样。
面对友人对自己身体情况暴涨的信心,岑寻枝却显得很平静,平静到有些恍惚。
他抚上膝盖,记起每一次幼崽碰触这里时带来的绵绵暖意。
一切……真的都有联系吗?
是小於让他的长夜中,重新亮起了希望的萤火吗?
*
每天三次,每次两个标准时,假期这几天休斯医生每天任劳任怨给岑指挥官做康复按摩。
这是个相当耗费力气的纯体力活儿,还不能由机器代劳,休斯每次结束工作都要在沙发上歇半天才能缓过来。
医生唉声叹气:“这本来是我的休假日,休假!懂不懂什么叫休假?就是不上班的意思!结果呢,不仅要重操旧业,还得伺候你这个大少爷和你们家小少爷!”
他吧啦吧啦一大堆,转头找KFC诉苦:“你说,你说说看,我辛不辛苦?”
KFC非常给面子地回应:“辛苦,您真是太辛苦了。”
“不,其实我不辛苦。”休斯一摆手,“——我命苦啊!”
医生是个相当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嘴上再怎样抱怨,该要做的步骤一点儿也不少。
岑寻枝跟他认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他的骂骂咧咧,左耳进右耳出,并不当回事。
但小於不同。
幼崽接触的陌生人相当有限,除了赛瑟纳林的这些好心人,上一批还是兔贩子和星舰上的走私团伙。
那些人可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好几次揪着小兔子的耳朵把他拎起来,根本不在乎他疼不疼,还晃来晃去狞笑着:“要不今晚就吃兔肉吧。”
幼崽吓得泪水涟涟,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
直到那些人把他随手扔到黑漆漆的仓库,他才能偷来片刻安稳,抱着小小的自己,在饥寒交迫的眼泪中睡去。
现在,幼崽睁着大眼睛,静静地听医生的抱怨。
医生叔叔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会给小朋友准备小朋友能够到地的椅子,会给mama治疗。
这一点,小於已经知道了。
好人应该是有好报的。可是医生叔叔说,他很累。
所以,是不是自己的存在给对方添麻烦了呢?
休斯往沙发上一瘫,大爷似的,指挥着KFC端茶送水,丝毫没有这是别人家机器人的自觉。
KFC对自家主人的救命恩人也是百依百顺,赔着笑脸,没有半点怨言。
看来,医生叔叔真的很辛苦,很累。
想到这里,小垂耳兔默默抱紧了自己的玻璃瓶。
幼苗们感觉到了他的不安,纷纷敲了敲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