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耳兔幼崽和大佬监护人(31)
更何况面前的人,就是联邦权势本身。
尽管岑寻枝只叮嘱过一两次,但主人的任何一句话都是金科玉律,决不能违背。
机器人立刻调动出和蔼可亲的邻家爷爷笑脸:“我正想进去浇水呢,忘了关门。”
议长先生似乎也没有要进去看看的意思,问道:“长势怎么样?”
KFC愁眉苦脸:“还是跟以前一样,半死不活的。就算活下来,也没办法制成药。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但是……”
边临松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嗓音像是叹息:“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错。连联邦最顶尖的科学家都没办法挽救它们,实验室死了一批又一批。这里的这些还能苟延残喘,你功不可没。”
能受到他的夸奖,KFC必须表现得受宠若惊,外加一点儿恰到好处的诚惶诚恐。
男人失笑:“你是个机器人,你还是他的机器人。没必要对我这样。”
KFC有点想挠头。
自己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边临松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轻笑:“你每次见了我,都拉响一级警报。我知道你把我当敌人。”
KFC这回是真的恐慌了:“不,不我没有,先生,我……”
“没关系的。”男人笑得很温和,“我理解。不会怪罪你,更不会怪罪他。”
KFC偷眼瞅他,想知道这人说得究竟是真是假。
少爷说过,这个男人就是联邦第一大骗子,虚伪,做作,斯文败类,伪君子。
总之,一向对他人漠不关心的少爷,在形容这人时,算是把毕生所学的所有难听的词儿全都用上了。
但那也是很久以前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少爷对这个男人的消息就没什么反应了。
比路人还不如,跟一团空气差不多。
议长先生说可以理解,是真的理解么?
他活在赛瑟纳林的权势巅峰,全联邦都要对他卑躬屈膝。
唯有岑寻枝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接过他非但不动怒,还总是巴巴地找上门来。
甚至像今天,连见一面都不敢,就只能拐弯抹角问一个机器人,想见的那个人过得好不好。
KFC的建造远在岑寻枝与此人相识之后,并不晓得他们的前尘往事。
应该是一段很纠葛、满是阴霾和尘埃的过去吧。
边临松看了眼腕机:“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对了,明天……不用告诉他我来过。”
KFC点头如啄米:“好的好的,先生,我不会说的。”
……当然要报告的好伐!
好不容易能把这尊大(瘟)神送走,KFC在边临松背后悄悄松了口气。
事情原本该到此为止的。
如果不是弗拉夏跑出来,左右地张望:“小小鱼,我妈咪让我来问你找到没有——咦?”
小弟弟不在,院子里,倒是多出一个男人来。
夜晚的光线并不好,但这不妨碍弗拉夏认出了这个男人。
白天才见过,怎么可能转眼就忘嘛。
就是这个人,跟小於讲了一套学习、还钱之类的理论吧?
另一边,边临松则是完全没料到岑寻枝家里居然会有客人。
接人待客这四个字,跟高冷的岑长官根本就不是一挂的。
且不提他也认出了这小子就是花店里冒冒失失却有孝心的小鬼,更重要的是他话里的信息。
“小小鱼”,是一个人。
“我妈咪”,则是另一个。
也就是说,岑寻枝家现在连带少年本人,一共有三个客人。
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
岑长官自从受伤、并升调到边防局,想来探病和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全都被冷酷无情地挡在了外面,一个不见。
是什么样的人愿意让他在这种没有任何节日也没有任何大事件的夜晚亲自接待,还一下就仨?
边临松拧起眉心。
KFC疯狂使眼色,要是让这位禽兽……啊不,议长先生得知岑寻枝和别人待在一块儿,可不得了!
可惜小少年对他的疯狂暗示无知无觉,还主动问:“没想到您也认识岑长官。”
边临松挂上那张面对全联邦镜头都很和蔼可亲的笑脸:“是很巧。你是来做客的吗?”
弗拉夏答:“是的。”
边临松:“我记得你的母亲今天生日。”
弗拉夏:“没错。我和妈咪一起过来给长官送蛋糕,这是我家的传统,最好的那一块一定要留给最尊贵的客人。”
边临松看向房间里漫出来的温暖灯光:“你的母亲现在在里面,是吗?”
弗拉夏点头。
一旁的KFC恨不得能把这小子敲晕过去,还是手忙脚乱解释:“先、先生,那个,我家少爷今晚出了点意外,我想他可能现在不太想见到别人……”
不太想见别人。所以,少年的母亲,还有另一个名字,在岑寻枝这里都不是「别人」吗?
KFC从他的微表情中分析出自己方才的说辞是雪上加霜,这回只想把自己敲晕过去。
温文尔雅只是议长披着的假象,能从底层的孤儿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自有一种撼动不得的威严。
他抬脚往屋里走,KFC一时不敢拦他,只好唯唯诺诺跟在后面;简直是太丢机器人的脸了。
弗拉夏的母亲比想象中要年轻,边临松不得不承认,美丽的夫人和岑寻枝坐在一块儿十分般配。
如果他不是处于如此尴尬的地位,几乎要打趣一下这两人了。
可他现在只觉得胃里有火在烧,硫酸般腐蚀着他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嫉妒心。
然而他也清楚,自己根本没有权力,没有立场去感到嫉妒。
吉尼夫人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家喻户晓的年轻元首,不着痕迹地隐去了吃惊,欠身向他问好,神色自然,并无丝毫被撞破秘密、或者打断什么的尴尬。
这让边临松好受了一些。
但让他重新不好受的,是岑寻枝的反应。
曾与他亲密无间的那个人,曾在他心中光芒万丈、无所不能的那个人,靠在沙发上,见他进来恹恹地掀了下眼皮,没有丝毫温度的目光从他身上滑过,短暂得还不到一秒。
面对他不合时宜的、幼稚的讥讽,也没有任何反应。
从头到尾他都当他不存在。
仿佛从大门进来的,只不过是一阵透明的晚风。
边临松垂在裤边的手攥了攥拳。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
刚调回首都星时,岑寻枝也有过一段歇斯底里的时间,不肯见他,拿起手边任何能抓到的东西朝他扔来,砸得家里稀巴烂,也砸得他头破血流。
后来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岑寻枝不再恨他,不再投来厌恶的目光,不再将他当成想要撕碎咽喉的敌人——他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
他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就像今天这样,边临松来与不来,在与不在,都与他无关。
对他说的话也不会有半句应答,至多在他进门的霎那看一眼,然后该干嘛干嘛。
当政客的自然脸皮一个比一个厚,岑寻枝不理,也不影响边临松微笑着与他说话,问他最近如何,又或者说自己最近如何。
两人处在同一屋檐下,却好似两个完全看不见、听不着、接触不到的世界。
KFC每每挤在两人中间,既要接着服务主人,又得替主人回答边议长一些可以回答的问题,庆幸着自己幸好是个机器人而不是人,否则能尴尬地再扣出两层小叠墅来。
如果不是岑寻枝,换做赛瑟纳林随便什么人,见到议长先生,不说热泪盈眶、语无伦次吧,也该表示一下喜悦和尊敬。
吉尼夫人根本不需要额外花费什么功夫,就能看出这两人之间的微妙来——相当微妙。
她想边议长大约是误会了什么,但岑长官并不打算解释。
那么这两人之间占据主导地位的是谁,或者说更在乎的人是谁,也就显而易见了。
边临松那句不得体的调侃明显地表达了介意,最初吉尼夫人觉得自己该解释一下,但岑寻枝的沉默让她有了不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