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污染物狂热崇拜(72)
除了天堂之梯外,剩下的两个都是被关押在实验所最深处的五级污染物,舒莫走到灰雾之主的收容室前,他的身后,贪婪片刻不离地跟着,面对着赫赫有名的恐怖污染物,他脸上也并无其他情绪,他的眼睛仅仅地盯着面前的青年,其他任何人或物在他眼里,似乎都是多余的、不需要投入任何注意力的。
站在舒莫面前,身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选择性地忽视了身后的贪婪,她的脸被头罩盖住,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能听见对方用清脆的声音说:“麻烦你了,舒莫,灰雾之主在这段时间突然出现了异样,按照它的规则和习性,这段时间应该是它的‘休眠期’,然而它却突然开始躁动起来,如果它突破收容,将会造成很严重的伤亡。”
女人的声音变得很严肃:“虽然很危险,但我们还是希望你可以排查出它失控的原因。”
“我会尽力的。”舒莫看了她一眼,女人给他让开了路:“非常感激你,舒莫。”
舒莫往前走了两步,身后的贪婪紧紧跟上,他回过头,黑发青年的一双绿眸在昏暗的房间内显得很亮:“你要跟过来吗?”
一般情况下,接触如此危险的污染物时,其他实验员或饲养员都会严格按照之前所记录的污染物规则和习性为准则行动,必要情况下不会让没有经验的人去接触对方,但舒莫的情况不同,而他也不是很在意贪婪要不要跟着他。
贪婪望着舒莫点了点头,他看着那双仿佛压缩着一整片森林的绿眸在他面前缓缓眨动,被其中的绿色蛊惑地几乎失去呼吸。明明他也有一双绿眸,但贪婪就是觉得,舒莫的眼睛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眸。
如果可以把它挖出来做成装饰就好了。
贪婪的脑中划过这样一个念头,他一定会把它当做最珍贵的宝石供奉起来,但想到要挖走舒莫的眼睛,他又有些舍不得。
男人的手指按在自己的眼眶上,突然想:为什么他的眼睛就这么无用呢?
如果舒莫想要他的眼睛,那么贪婪一定会愿意给他。
男人心中划过这个念头,望着舒莫的眼神更加热切了,黑发青年背后突然一寒,一股浓浓的恶意从脚底板一路窜了上来,但他们已经走进了防护罩内,收容室内部的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舒莫闻到的味道,是一股浓烈的、仿佛沉淀了几百年般,在日渐腐朽的王国中曾经存在过的气味。
他像是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在穿越过一团笼罩在前方的灰雾后,鞋子踩在冰冷地板上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噗嗤一下的声音,舒莫低下头,就看见自己正踩在一团粘稠的蜡油上,脚底板被其牢牢粘住。
舒莫望着那团蜡油,沉默了一瞬后,拿出了O-11-GH-灰雾之主的规则书:
【O-11-GH-灰雾之主的档案:
第12条:务必不要接触、触碰到收容室内的任何一点蜡烛和蜡油,并防止嗅入收容室内的气体,在进入收容室的期间,请务必穿上防护服,并时刻保持警惕。】
望着眼前的小字,舒莫沉默了一瞬后,默默地将其收了起来。贪婪站在他的身后,看了一眼舒莫脚底下踩着的东西,他刚想继续跟上去,就发现那在舒莫脚下毫无动静的蜡油突然就开始流淌起来,它们缓缓地流向面前的七罪之一,就如同捕获到猎物一般,想要一团团凝聚在一起,将贪婪完全包裹起来。
然后,贪婪就偷偷地看了舒莫一眼,接着一声不吭地一脚踩碎了地板上的东西。
模糊的、令人脑中一阵眩晕的尖叫声传出,舒莫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就在恍惚间看见了自己的手臂上仿佛出现了一道道狰狞的血痕,他的耳边传来一声声清脆的咳嗽声,灰雾中渐渐出现了一道道人影,他们掐住自己的脖子、揪住自己的头发,接着捂住脸,佝偻着腰,开始接连不断地咳嗽起来。
痛苦的喘息声在耳边回响,舒莫眼前一片眩晕,是一位脸上长着红晶的女人在他的面前低声说道:
“医生,我还……能活多久?”
“你的病很重,‘红晶病’已经传染到了你的肺部,尽早安排后事吧。”
女人的声音传来,平静的语气显得毫无人性,但那只是麻木,看见了太多死亡的麻木。
“我已经没有其他家人了,死了,也好。”
“……”
“到王宫去。”
“什么?”
“到王国去吧,那里,可能会有可以救你的药。”
舒莫眼前的灰雾缓缓散去,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近在咫尺的咳嗽声,青年被那声咳嗽惊得心中一跳,他转过身,就看见贪婪皱着眉,接着按住了自己的喉咙,从他张开的口中,一颗颗碎屑般的红晶缓缓推动出来,接着一颗颗掉在地上,贪婪左右扭了扭头,见舒莫看了过来,他抓过身,脸上才长出一道道的菌丝,将身上的伤重新修复起来。
“我没事的。”
贪婪又咳嗽了一声,对于他来说,现在的情况确实只是小问题,但他看着男人的样子,最后还是无奈地伸出手,对着贪婪说:“走到我身边来。”
贪婪眼睛一亮,看着面前的人,仿佛受宠若惊一般伸出手,飞快地牵住他的手,让舒莫都没有办法说他的意思只是让贪婪跟在他的身边。
但贪婪已经握住了他的右手,男人站在他的身侧,嘴角突然染上了一丝喜悦的笑意,他的手指紧紧扣在舒莫的手腕上,力度很重,像是一条捆绑住舒莫的锁链一般,一旦缠上,就永远无法甩开了。
舒莫有些不舒服地挣扎了一下,贪婪却好像什么也没感觉到似得,眼珠转了一圈,无奈之下,舒莫只能让他牵着,在靠近了舒莫后,那股围绕在贪婪身边的,若有若无的恶意就如同被风吹散了一般淡化下去,贪婪好像走入了一个全然安全的环境之中,只要在青年的身边,就仿佛进入了一片安全的乐园,在他的庇护下,一切来自污染物的威胁都不能再伤害到他。
贪婪缓缓扭过头,感受着这种陌生的安全感,他转过脸看着舒莫,眼神极为认真:“舒莫,谢谢你。”
黑发青年的脚步一顿,他看着贪婪,就听见对方一字一句地说:“你在保护我呢,舒莫。”
舒莫看着贪婪那真挚的模样,他张了张嘴,表现地好像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感激似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最终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真好。”贪婪开心地笑着。
舒莫又看了他一眼,莫名有些不自在,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却错过了男人嘴边呢喃着的,近乎无声无息的一句话:“但是,你对其他所有人,都是这么好的吗?”
粘稠的、偏执的情感如同沥青般在贪婪心中涌过,却难以摆脱,更无法抹除,他的眼眸纯净如水晶般,却在看着青年的背影时,骤然变化成了一股浓烈到仿佛注入了毒液般的深紫色。
想让你只看着我,想让你只留在我身边。
那是一种,扎根在贪婪心底最深处的渴求和渴望,并一天天地壮大起来,仿佛被人喂养的怪物,就算最开始只是给他一点好处,之后就会不断索取,直到恨不得将豢养他的人完全吞噬。
舒莫抓着他的手如此温暖,以至于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被其抛弃。
舒莫并未察觉到贪婪的异样,他继续向前走着,没走两步,就感到自己仿佛穿越了时间,来到了几百年前的另外一个时代。
在这里,壁画上刻画的并不是高塔的神,而是曾经的帝王,暴君骑在巨兽上肆意践踏着一切,修道院的墙壁上嵌着五颜六色的花窗,舒莫站在地面上,看着一群孩子正坐在秋千上,开心地玩耍着。
见到他来了,那些孩子就朝着他走了过来,接着围绕着他转了一圈后,站在他的面前,给他唱起了圣歌。
舒莫停在了原地,而贪婪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两个人站在一起,他们手牵着手,在修道院的花窗中,甚至还有璀璨的阳光从花窗内照射而出,被玻璃窗一渲染,就化为了七彩的绚烂光华,毫不吝惜地扑撒在这些孩子的身上。
舒莫站在贪婪的身边,紫发男人和他一起被彩光一视同仁地照耀着,他们一齐倾听着,倾听着这五个由蜡烛雕刻而成的,行走时会在原地留下粘稠蜡油的孩子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