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器之中(281)
喝完第二杯水的小梨将杯子放到桌上:“我要传达的消息全都说完了,如果你们没有别的疑惑,我就告辞了。”
“还有!”
白典急忙举手:“为什么阿梨沙会把他的记忆保存在你这里?他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成为水晶塔向导班的学生?从东极岛出来的这一路上,真的全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你的问题应该分成两部分来看待。首先是阿梨沙为什么会让我来告诉你们真相。请仔细回想一下, 我的这部分记忆是怎么被激活的。”
“我们打开了阿梨沙的棺椁,触发了预设在那里的信号。”
“再往前推点, 你们为什么会去确认他的棺椁?”
“因为我的精神领域里有一个看不见的奇怪长方体。”
不用小梨老师反复引导,白典自动举一反三:“发现长方体则是因为画军前辈帮我做了精神领域的检查。画军前辈之所以会帮我, 因为他是卫长庚的朋友……他同时也是我进入水晶塔的举荐人!”
卫长庚皱起眉头:“难道画军也知道阿梨沙的事?”
“不,他只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路标。”
小梨做出一个有些奇怪的比喻, “你们从东极岛出发,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这些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去到水晶塔只是众多选择中的其中一种。你们选择了这条路,遇见了画军,激活了我这个虚拟助教,拿回了过往的记忆——这一切不过是你们选择的结果罢了。”
白典若有所思:“所以,如果说我当初不进入水晶塔,或者是干脆选择不成为向导,有些真相就永远不会知道了。”
小梨笑笑:“这很难说。毕竟我只是被安置在这条线上的一枚棋子罢了,别的事我也无法得知。”
“我觉得小白提出的这个问题,应该换一个角度来看。”
卫长庚察觉到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阿梨沙会将小梨安排在水晶塔,难道说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就必须了解那些往事?”
“阿梨沙没有给我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请你们自己去判断。”
小梨停顿了一下:“接下来是问题的第二部分:你们目前为止的所有选择,有没有被人为干扰摆布过?答案很难用是或者不是来概括。那就还是用画军来举个例子吧。白典是怎么认识他的?”
白典回想了一下:“我们在东极岛的海上平台遭遇了风暴,晚上我们躲在海平面以下的建筑内部,卫长庚找了一群朋友聊天,其中就有画军前辈。”
“所以你们的相识只是出于天气因素和卫长庚的临时起意。那你又是怎么选择要加入水晶塔的?”
“因为东极岛上的变故,我想成为一个向导。卫长庚帮我咨询了很多人,其中也包括了推荐水晶塔的画军前辈。我仔细看了卫长庚做的表格,最终挑中了水晶塔。”
“然后在画军的推荐下你成功进入了水晶塔。也就是说,这一路上既有你自己的主观选择、也有别人的客观推动。这世间的事多半就是这样的不纯粹,一方面不必天真地相信有志者事竟成;而另一方面也应该看到,不少关于被人摆布、无法自主的抱怨,只是失败者的自我安慰罢了。”
说到这里,小梨突然扭头看向卫长庚:“ ……抱歉,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毕竟你的情况太特殊。”
“呵呵。”卫长庚不予置评。
白典摸了摸卫长庚的后脑勺以示安慰,继续向小梨提问:“现在阿梨沙在哪儿?”
小梨摇头:“不知道。他只说要离开这个虚假的世界。从把你放进梦海世界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介入这颗星球上的任何事了。或许有朝一日他还会回来,但也许你再也见不到他。”
该问的终于全都问完了,两人谢过小梨并送他离开。随着助教的脚步声远去,室内又恢复安静。
卫长庚看向白典:“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好像做了一场梦,而且说不出醒没醒。”
白典用力揉了揉眼睛,然后努力微笑:“不过问题不大,你呢?”
“我能有什么事,本质上就是个局外人罢了。”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哨兵的语气是再明显不过的调侃。
“……不是了,早就不是了。”
白典抬眼看了看卫长庚,也不知心里想了些什么,又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去。
“怎么办?还是觉得好尴尬……虽然知道了那么多事,可我一点都记不起来。究竟该怎么面对你?”
卫长庚反问他:“要我把你当做零吗?还是阿梨沙?”
“当然都不要!”
“那不就结了。你还是你,那个被我从梦海里打印出来的小向导。而我也只是你的哨兵和监护人,行不行?”
“……好啊。”
尽管内心的波澜没能彻底平静,但白典和卫长庚还是一致决定要尽快恢复正常的生活节奏。不告而别两天,为避免画军担心,他们决定第二天一早就返回浮戏岛,并且暂时对外隐瞒关于过往的一切信息。
返程的机票定在明早九点。考虑到还要在浮戏岛上生活一段时间,今晚白典准备回一趟学生公寓,拿些夏装和其他生活用品。
寒假刚过一半,公寓里自然没有学生。但智能管家依旧正常运作着,主要负责日常打扫,偶尔也接待一些不请自来的访客。白典这次回来,就收到了一则怪异的访客记录。
21天前,正好是白典离开学校前往浮戏岛的日子。当晚八点左右,鹿泽居然找上门来了。
提起鹿泽,白典的第一个反应是“头疼”。不光因为她曾经对白典表现出影影绰绰的好感,更因为她和星流之间似乎有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让星流几乎将她视作所有物,稍微一点点的接触就会引发猜忌甚至口角。
从情感上来说,白典再也不想和这个女孩子扯上任何关系。但理智同时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
鹿泽以前都是通过辅脑发来消息,两个人几乎没在课堂之外见过面。眼下正是寒假期间,学生大多已经离校,更应该通过辅脑联系而不是白跑一趟。所以鹿泽为什么要这么做?会不会是她不方便使用通讯工具?难道是星流对她进行了控制干扰?
这些想法刚从脑子里溜出来就又被白典给塞了回去,他告诉自己星流的性格再怎么偏执也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反倒是胡乱猜忌的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上次为了鹿泽,星流就已经几乎和他翻了脸,要是这次再闹出什么乌龙,鬼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可是…万一鹿泽真的有事呢?也许和星流没关系……
如此这般,白典怀着纠结的心态收拾完东西回到卫长庚的公寓。哨兵敏锐地觉察出了他的心事,并在得知具体情况后给他提了一个颇具新意的建议。
“顺着思考没有结果,那就反过来想想。如果你联系鹿泽弄明白她上门的意图,能想到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应该是再被星流威胁加臭骂一顿吧。然后可能还得和鹿泽再把事情说清楚。”
“那如果你不联系鹿泽,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很难说,感觉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眼下能想到最坏的……应该是鹿泽被星流限制了人身自由吧。”
“所以,这两种后果,相比之下你更能接受哪一种?”
“有道理,这样想确实清楚多了……”
白典豁然开朗,“果然还是应该弄清楚比较安心,骂不骂的,无所谓了。”
既然鹿泽没有选择辅脑联系,谨慎起见白典也放弃了这条沟通渠道。那究竟应该如何确认女孩的状况?这就轮到卫长庚出马了。
做为老师,卫长庚可以调取到全校学生监护人的档案卡片,他决定试着按照档案上填写的方式联系鹿泽的母亲。
出乎两人的意料,鹿泽的母亲很快就做出了应答。这位语调温柔的女性表示鹿泽放假之后没多久就回了家,眼下正在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