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病因(18)

　　从头调到尾，漫天遍野都是春晚，只有电影频道播着一部喜剧电影，有点无聊。
　　他刚想关了电视，一不小心按到了调台键，画面中一闪而过的身影让他怔愣。
　　是安池。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从舞台深处走来，他一反平时的潮流做派，把头发往上梳，领带打得很端方。
　　镜头给到近景，屏幕上出现的是安池唱歌时滚动的喉结和认真的神情。
　　木子苑心绪翻滚，咬咬嘴唇，突然觉得有点渴。
　　几天不见，安池好像瘦了点，不过这或许是木子苑的思念产生的幻觉。
　　怪不得他没接电话，原来是在舞台上。
　　木子苑乖乖等着这首歌唱完，手里攥着手机持续等待，好像下一个节目到了，安池就会抽出空来给他回一个电话。
　　时间一点点流逝，某一段时间，外面的烟花尤其多，声音也尤其大，木子苑发现自己迷迷糊糊睡着了。
　　电视上已经在播放一些收尾的歌曲和小品，零点已经过了。
　　而他的手机始终静悄悄的，没有一个电话打来。


第18章 入戏（戏中戏）
　　初一下午，周导还是决定先将昨天的历史遗留问题解决，木子苑则又陷入漫长的等待。
　　而等待与等待之间也十分不同，今天的比昨天的还要难熬。
　　可是导演和影帝之间的分歧好像一夜之间消弭了，昨天那场著名的“二十七条”NG事件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
　　木子苑上场比想象中要早。
　　周泰清戴着黑色鸭舌帽，他和李晟很像，身板比弟弟要壮一些，下巴上蓄了短胡子。
　　他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严肃，嗓音却意外地亲切：“子苑，你知道这个角色重要在哪吗？”
　　木子苑的目光在导演和影帝纪辰身上转了一圈，没敢说。
　　周泰清看了看他张开又抿上的嘴唇，鼓励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不要紧张，我们探讨探讨，也听听你的看法。”
　　木子苑抿了抿嘴唇，说：“那我简单说一下自己的看法。”
　　“我说的也不一定对，”他的手把剧本攥紧了，接着说：“以前的《风华》，冲突点在于男女主角的爱情，如何冲破战争和封建两道牢笼。两个人虽然突破重重困难和障碍，可仍然被历史的洪流裹挟……能不能走到一起，是最大的悬念。
　　“但是翻版当中，虽然男女主也是在舞会上相识，可他们之间的爱情成分很少。男主想要通过婚姻得到家族地位；而女主也想通过这段婚姻摆脱原生家庭的牢笼。两人之间既是战友，也相互提防。”
　　木子苑看了看导演的脸色，发现对方脸上的笑意，这才接着说道：“撕破他们婚姻遮羞布的，正是男主和我所饰演的服务生之间的一次非常短暂的接触。也可以说服务生就是本片的转折点，所以是很重要的角色。”
　　周太清脸上的欣喜迅速变成一种惊喜，在语气重爆发出来：“正是如此！看来你看到了这部电影的本质！男主的风流正是在战争压抑下的一种特质。”
　　“他喜欢美人，处处留情，也正是因为有这次短暂的接触，才能让观众们看出，他的喜欢向来仅停留于表面，也是为以后男女主之间关系破裂埋下伏笔。”
　　说到激动时，周泰清还抬手拍了拍木子苑的肩膀。
　　木子苑被他拍得很不好意思，腼腆地低下了头。
　　周泰清接着说：“我想要的就是一个刚刚步入社会的男孩，被男主的神态和寥寥数语所引诱，但是碍于身份和初次见面，男孩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子苑，我需要这个服务生的眼睛会说话，你明白吗？”
　　木子苑点点头：“我会努力的，周导。”
　　在木子苑分析过人物之后，不仅是周泰清，就连影帝纪辰都露出赞许。
　　纪辰话语不多，但态度温和，他对木子愿微微一笑，说：“很期待一会儿的拍摄。”
　　周泰清嘱咐道：“纪辰，子苑是新人，你多带带他。”
　　影帝偏过头来，从眼角散发出一点疏离，木子苑好担心他因为昨天那二十七条的事发作，没想到他只是淡淡地说：“我知道。”
　　机位很快架好，布景内响起了上世纪上海滩歌舞厅的音乐声音。
　　华丽奢靡的金色舞台上，有歌女正在献唱，舞池中是相拥而舞的人们，他们有可能不认识彼此，却比熟人看起来亲密。
　　柳原坐在这舞厅无人问津的一角，却像主人一样引人注目，他好像已经坐了很久，看了眼手表，随后对不远处的服务生招了招手。
　　服务生不自觉地一点头，然后举着托盘走了过去，他将托盘中的一杯香槟放在桌上，轻声说道：“先生，这是您的酒。”
　　他刚来不久，表现青涩，险些没拿稳托盘。
　　柳原不仅没把他小小的失误放在眼里，反而伸手帮他扶了一下托盘，两个人的手在盘底轻轻触碰。
　　服务生瑟缩了一下，像是过电，不过还好托盘上的酒保住了，他低声说：“谢谢。”
　　柳原又对他招招手，年轻的服务生随之一愣。
　　这个动作剧本里没有，是纪辰在临时加的。
　　木子苑没办法，只能弯下腰来听柳原的话。
　　他贴在服务生耳边，说道：“你方才说什么？这里太吵了，我没听清。”
　　紧张，亦或是从对方口腔吐出的字过于滚烫，服务生整个人从耳垂烧到脸上，致使整个人动弹不得。
　　他身上散发出好闻的香水味，与信息素不同，它在空气中织起一张细密的网，把木子苑快速拖入剧情当中。
　　“怦怦”、“怦怦”，他俩离得如此近。
　　“我……我说，这是您的酒。”小服务生手中的托盘被捏紧，指节显露出一种不知所措：“还有……谢谢。”
　　在情场上漂泊久了，柳原一下就发现了对方的紧张，他将桌上那杯酒饮尽，对服务生露出耐人寻味的一笑：“可以再给我一杯吗？”
　　不等服务生把酒杯放在桌上，柳原就在他手中把酒杯接了过来，顺便用手指勾了勾年轻人的手心。
　　这也是剧本里没有的，可木子苑却并不觉得排斥。
　　这种明目张胆撩人的法子很像一个人，一个很熟悉的人。
　　像安老师。
　　一旦这个想法成型，服务生顿觉口干舌燥，掌心好像让羽毛搔了一下，那感觉又轻又痒……同时又觉得被碰过的地方正在发烫。
　　柳原眉眼之间竟和安池很像，眼窝深邃，神情真挚，有点恰到好处的混血感，微微滑动的喉结……
　　安池和柳原渐渐在木子苑眼前重合。
　　火焰从手指到手心到手腕——服务生觉得这手要烧着了。
　　连忙收回手，他一张懵懂的脸，在上海夜场灯光之下，显得渴望又克制。
　　“谢谢。”柳原喝光第二杯，仿佛是在和他聊天，又仿佛自言自语：“本来是在等人的，但是她没来。那我就回去吧。”
　　柳原起身，越过服务生往门外走。
　　他走得突然，服务生只能喊住他：“先生！”
　　“您还会来吗？”也不知是因为对台词过于熟悉，还是出于自身的情感，服务生语气中有种依依不舍。
　　柳原望了他一眼，眼神温柔，语气冷漠：“再说吧。”
　　这么轻的一句话，瞬间把服务生钉在原地，表情也无法舒展，他内心极为清楚地想道：“他不会再来了。”
　　“卡！”对讲机中，周泰清的声音伴随着鼓掌声传来：“子苑，非常好，这条过了。”
　　还不等木子苑说什么，周泰清又说：“再来一条，补拍一些细节，保持刚才的状态。”
　　虽然周泰清表现得惊喜，可木子苑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他微表情中有点别扭。
　　木子苑说不上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只当做没看见。
　　纪辰笑着对他挥挥手，木子苑这才有了出戏的实感，方才影帝细腻的演技仿佛在眼前浮现，他惊觉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