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41)
赵云澜只好在他这句“怎么着来着”里去端自己的酒杯,这时,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沈巍却突然按住了他的手。
朗哥和赵云澜都是一愣。
沈巍端起了赵云澜的杯子站了起来,先跟朗哥点点头,然后客客气气地跟他说:“赵处在山顶上被风吹得有点感冒,现在身体也是不大舒服。”
赵云澜立刻配合地低头咳嗽了几声。
沈巍笑了笑:“倒是我们这些人,一路厚颜承蒙朗先生照顾,可惜都是些象牙塔里不事生产的穷学生,也实在无以为报,这杯酒,我得敬您。”
他说完,压下手腕,在朗哥的杯子上碰了一下,把整杯都给干了。
朗哥愣了愣,颇有些意外地“哎呀”了一声——他也知道自己个什么货色,跟赵云澜这样的大混混称兄道弟是没问题,遇上这些目下无尘的高知,心里也明白人家看不起自己,因此并不去主动讨嫌。
没想到沈巍突然来了这么一手,这在朗哥的酒肉生涯里倒是个全新的体验,他立刻二话没说,三口并两口地也喝了,而后似乎挖掘到了一片新大陆,晕晕乎乎地就把炮火转向了沈巍。
赵云澜的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见那以“修行人不饮酒”为由避祸的假和尚林静,正一边念经一边啃大棒骨啃得满嘴流油,而祝红装纯兮兮地说“人家女孩子是要喝红酒的”,也在那自娱自乐地吃得非常欢快,楚恕之半杯酒刚沾了个嘴唇,就开始装死,郭长城……郭长城这实诚孩子倒是早被放倒了,这个大约没装,是真“死”了——总之,一票人马,就没有一个站出来给他解围的。
赵云澜暗自磨了磨牙,给他们一人记了一笔,趁着说话的功夫,给沈巍夹了好多菜,以防他喝得太猛上了头,再发挥他的推杯换盏并忽悠大法,跟沈巍合伙,把朗哥这酒桌上的搅屎棍子给灌趴下了,这才算是解脱。
沈巍显然不习惯这种应酬,早已经两颊绯红,连眼神也有些迷茫了,站起来的时候一个没站稳,又“扑通”一声坐了回去,赵云澜赶紧扶了他一把,在他耳边小声问:“我去,你行不行,没事吧?”
沈巍晃晃悠悠地没应声,却顺势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还搂得颇紧。
这个……显然是有点事的。
43
43、山河锥 ...
赵云澜只好架住沈巍的胳膊,半扶半抱地把他拖了起来,好在沈巍这人酒品好像还不错,喝多了也只是沉默,让去哪里去哪里,并不胡说八道耍酒疯。
赵云澜打起精神,先草草安顿了其他人,最后扶着沈巍,刷开了自己隔壁房间的门,犹豫了一下,还是难得有节操地决定暂时不趁人之危。
他把沈巍放在床边,让他自己坐好,看着沈教授面无表情地发着呆的脸,忍不住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不能喝还替人挡酒,哪有你这么缺心眼的人?”
沈巍随着他的动作抬起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等等,我给你找条毛巾擦擦脸。”赵云澜说着,走进了卫生间,抽出酒店提供的毛巾,一条浸了冷水,一条浸了热水,拎起来正准备拿给那只醉猫,结果一转身先吓了一跳——沈巍不知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他身后,靠着门口,一点声音也没有,就那么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目光深沉得近乎有压迫感了。
赵云澜把一条毛巾递给沈巍:“给。”
沈巍就像是反应迟钝,好一会,才慢慢地抬起手,然而却直接越过了毛巾,一把攥住赵云澜的手腕,用了蛮力把他拉向了自己。
赵云澜早就感觉到沈巍不对劲、气氛不寻常,不过他对此事的态度十分喜闻乐见,一点也没反抗,轻易就被人拉了过去。
沈巍重重地把他抵在了墙上,近乎撕咬地封住了他的嘴唇。
赵云澜几乎一下就尝出了血腥味,这让他兴奋起来,不慌不忙地搂住沈巍的后背,灵巧的手指顺着沈巍的衣服下摆钻了进去,暧昧十足地抚摸着他的后背,觉得手里的皮肤比常人体温低一些,就像温润的软玉……除了这块‘软玉’正在粗暴地撕扯他的衣服。
赵云澜纵容地抬起头,随便他撕,一只手却继续往下,不怀好意地伸进了沈巍的后腰,顺着他的裤子里探去。
可还没等他摸出个所以然来,整个人就忽然被拦腰抱了起来,他猝不及防,双脚离地,在空中飞快地转了个圈,然后往后一仰,被人重重地按在了床上。
大床不堪重负地响了一下,好在酒店的床上枕头软被子厚,摔一下也并不疼,赵云澜半真半假地“哎哟”了一声,用手指轻轻擦了一把嘴唇上的血迹,闷笑出声:“宝贝,你也太辣了。”
沈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里翻滚着说不清道不明,却激烈得快要溢出来的情愫。
他的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的浅红,在昏暗的灯光下越发好看,赵云澜看得心里一阵悸动,抬手摘下他的眼镜,半坐起来,把沈巍的腰扣进自己怀里,拉下他的衣领,手顺着他的衬衫领口滑下去,一路点火,一路解开了他的扣子,露出男人苍白、但并不孱弱的身体。
赵云澜眸色渐深,慢条斯理地吻着他胸口,带了点鼻音轻轻地说:“我可打算放过你的,这是你自己投怀送抱。”
他话音没落,沈巍突然攥住他的肩膀,将他推开一点,随后凑过去一口咬住了赵云澜的喉咙,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用力按在床铺上。
赵云澜觉得自己身上的人喘息越来越急促,就像想把自己一口吞进去。
他这么热情主动,倒让赵云澜有些意外,加上被他咬得有些难受,就忍不住低笑了起来,轻轻地挣动了一下:“好了宝贝,别着急,你……”
谁知他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沈巍的动作立刻就从略微的粗暴变成了疯狂,一只手骤然从他的胸口下穿过,猛地将赵云澜推拒他的一条胳膊折向身后,攀住他的后颈,好像打算勒死他一样。
赵云澜被迫仰起头,觉得这把老骨头“咔吧”响了一声。
沈巍栖身过来,冰凉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掠夺似的亲吻劈头盖脸地落下来,屋里的灯“啪”一下自己灭了,黑暗中只听得到男人低而难耐的喘息声,就像是饥饿了不知多少年的猛兽。
本来就没扣着几颗扣子的衬衫“嘶拉”一声,被什么东西划开了。
“呃……过了过了,宝贝……沈巍!”
赵云澜虽然心头火热,但没打算陪他不知轻重地发酒疯,轻巧地侧开身,用肩膀顶了对方一下,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随着他一声低喝之后,沈巍所有的动作骤然停了下来,而后他无声无息地一头栽进了赵云澜怀里,立刻不动了,酒店房间里的灯就像是被按下了开关,刷地一下,重新亮了起来。
赵云澜被灯光晃得有些睁不开眼,伸手活动了一下被扭得生疼的肩膀,接住沈巍,原本兴致几乎一点也没了,他苦笑了一下:“你这酒疯撒的,可真是不同凡……”
这句话没说完,赵云澜的话音陡然一顿,眼睛蓦地睁大了,一身的酒气几乎顷刻间就从他的毛孔里蒸发出去,他生生地被吓醒了。
静谧的房间里,他听不见沈巍的呼吸!
赵云澜立刻伸手贴住沈巍的颈子,足足十几秒钟,没有感觉到对方的心跳。
沈巍脸上的红晕还没散尽,却就像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沈巍,沈巍!”赵云澜把他翻过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脸,见沈巍毫无反应,又马上压住他的胸口,接连做了多次的心肺复苏。
可床上躺着的男人就像个假人,始终没有半点变化。
“操!”赵云澜从床上跳下来,捡起方才被甩掉的电话,匆忙地把摔出来的电池塞进去重新开机,拨通了急救电话,三言两语交代完以后,他又赶忙在医生的提醒下去翻沈巍的行李——如果对方真的有什么宿疾,也许会随身带着药。
就是在这时,赵云澜无意中扫到了自己被撕开的衬衣。
从左肩到右下腹,斜长的一条口子,生生把他冬天的厚衬衫撕成了两截,切口干净利落,绝不是顺着针脚来的,赵云澜伸手拢了一下自己破布一样的上衣,认出这是利器划过的痕迹。
沈巍手上自然是空的,连指甲刀都没有一把,哪来的“利器”?
赵云澜本就半醉,略微上了头,方才又是大惊失色,直到这会,理智方才回笼——人不会一点预兆也没有就呼吸心跳同一时间停下,哪怕是突发性心梗,发作的时候也有相应的症状,而沈巍就和这屋里的灯一样,好像有个开关,一按下去,他整个人就没电了。
赵云澜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皱了皱眉,而后从随身的电脑包里抽出一个黑皮的记事本,他慢慢地走到床边,从记事本封皮两侧抽出一张黄纸符,又捡起沈巍的一根头发,悄无声息地用纸符卷起,悬在笔记本上面点燃了,细碎的纸灰落在记事本里,就像细盐被撒进水中,旋即没了踪影。
片刻后,昏黄的笔记本的纸面上出现了一行字迹:大煞,无魂之人。
赵云澜脸色没变,表情却忽然说不出的严肃起来,他一手按在纸页之间,低声问:“此人从什么地方来?”
纸面上的字迹闪了闪,继而消失,这一回时间稍长,良久,另一行字才浮现出来。
“黄泉下千尺之地,不可言说。”
赵云澜的脸一时间绷紧了。
片刻后,他默默地把现场收拾好,然后不知从哪弄出几个小别针,把破布一样的衬衫从里面别住,又把因为满身酒气而脱下来扔在一边的外套重新裹上。
救护车没过多久就来了,众人被惊动,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才把沈巍抬走。
学生们一个个像丢了主心骨似的,慌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赵云澜说一不二,硬是把他们都留下了,给林静递了个眼神,让他好好照顾着,自己则跟了过去。
沈巍的心跳一直没反应,医生们抢命似的在里面忙活,赵云澜默默地等在一边,心里清楚,那人身体没什么毛病,多半是寄托在这身体上的什么人醉倒晕过去,暂且蛰伏或是离魂去了,才有了个这么吓人的症状。
他背到身后的手上揉开了一张请神的黄纸符,纸符在他手掌心无声无息地自燃着,赵云澜足足点了三四张,沈巍依然全无反应。
时间在一点一点过去,医生们几乎以为这是个死人了。
赵云澜定了定神,点着了第五张符,心中默念:“无方魂灵,应我召唤。”
念到三遍,快要燃尽的纸符“刷”的一亮,尸体一样的沈巍突然剧烈地颤动了一下,赵云澜听见那边有人喊:“有心跳了!有心跳了!”
他才长出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把一把的纸灰拢进了手心里,藏进兜里。
沈巍暂时没有醒过来的意向。
救护车半夜三更地把沈巍拉进了医院,乱七八糟地检查了一通,也没检查出个原因结果,赵云澜因为一时没醒酒,脑残之下拨了急救电话造成了这个结果,此时也只好在寒冬腊月里瑟瑟发抖地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