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母今天也还想做人(92)
那些携带着虫族基因的实验体们……它们存在的形式不同,判定生物的办法也不尽相同。
朱利安在气味,触感,色彩中一一排除,居然还真的找到了玛丽的位置。
她在最深处。
“谢谢。”
朱利安轻声说。
这声音化为意识,在联结里轻轻触碰着彼此。
于是那些小小的、柔/软的意识也便高兴起来,柔柔地传递回来微小的喜悦。
同样的,在由朱利安发起的联结中,当然也有着代号A的意识。不用朱利安吩咐,它同样收到了反馈,知道了玛丽的位置。
它以极快的速度飞过那些实验室——不是所有的实验室都收容失效,在那些还没有出事的实验室里,朱利安听到了他们奇怪的讨论声——这些都没有阻拦下他们的动作,朱利安似乎已经完全不怕暴露在外面,一心只想赶到玛丽的位置。
如果不是他感觉自己短时间内无法进行第二次跳跃的话,他肯定要带着代号A直接跳跃到玛丽的面前,直接带着玛丽妈妈跑路。
砰砰——
那些还被困在舱体内的实验体开始拼命撞击着舱室,它们发出一种奇怪的尖啸声,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存在,又像是某种扭曲到极致的狂喜,它们试图追随他而去,带着无比惨厉的执拗,前仆后继地撞击在坚硬的容器上,留下各色不同的血液。
听着噼里啪啦撞击的研究员露出不忍直视的绝望表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安静不下来?是什么刺激到了它们吗?”
这个实验室的研究员平日里就负责观察着它们的生态,所以对它们这种弱小虫类的天性很清楚。
这种如同蝴蝶般的虫类只有在产卵的时候才会突然暴躁起来,带着极其强烈的攻击性。可现在压根没到它们产卵的季节,他们是真弄不明白这些观察对象发疯的原因。
而且它们撞击的动作越来越疯狂,带着某种病态的执拗,仿佛不死不休的癫狂让研究员坐不住,生怕这些平时漂亮的小东西全死了。
他着急地团团转,打了内线通讯。
在刚才他已经拨打了很多次,但是每一次都没办法联系上主控实验室,这一次却没想到真的联通了。他甚至都没等对面的人说话,就立刻焦急地大喊,“救命啊,这些青蝶都在发疯,平时的应急措施没有任何作用。它们似乎处在产卵期的疯狂状态,全部都快撞死了。”他的语速非常快,如果对面的人没有仔细听的话,肯定会错过他的只言片语。
研究员在颠来倒去地说完自己的问题后,才发现对面一直没有回应。
他叫了两声,拍着手上的紧急通讯器,才听到从对面传来幽冷的声音,“那就让它们去死!”这阴冷的声音猛地中断了通讯,也让研究员呆住了。
刚才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马库斯啊!
而通讯的另一头,刚挂断的马库斯冷冷地看向实验室另一头正在疯狂撞击的实验体,又收回视线,看着站在身边的贾森,“老师,实验室内大部分的收容措施都失效了,除了一些孱弱的实验体,其他的基本都逃了出来。”这是在马库斯的实验室内发生的重大事故,如果要彻查下来,马库斯在事后肯定会被追查责任,甚至可能要锒铛入狱。
贾森还是一副沉稳的模样,他看着外头试图入侵的实验体,对马库斯说道:“不用担心,这事从一开始就有人背书,就算出事,也不会让你进去的。”
在他们两人身后,玛丽被两个高大的研究员控制了起来,闻言冷哼了声,冰冷地说道:“贾森,你拿研究所的成果去游说了外部的人?是军方,还是政府……应该是军方吧,不然,那些军人实验体是从哪里来的?!”
贾森看向玛丽,温和地笑起来,“玛丽,你真的太聪明了。”
明明几乎没有泄露出痕迹的事情,在玛丽的眼中却无所遁形。她的脑子对于母体计划来说,是非常有用的辅佐。
可惜玛丽实在太过冥顽不灵,一直不肯加入他们。
“你支开你的助手,是为了让他把研究所的消息传出去,最好能引动上级,或者是联邦来查探。但你现在既然已经猜到了军方和我合作,就应该知道,你的助手是出不去的。”贾森道。
玛丽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何尝不知道?
在看到马库斯实验室内那些军人实验体的时候,玛丽就该猜到,军方有人和贾森合作的事情。既然有军方的人插手,那助手就算逃了出去,仍然是没可能把消息传递出去。就算和贾森合作的军方人物只是某个军团的掌权者,可要如何分辨?
除非能直接找到第七军团的布莱克将军,那是最安全的选择。
但这是不可能的。
第一军团和第七军团常年都在边缘星际,普通人压根不可能找到他们。
就算玛丽还有别的后手,却不得不承认,眼下绝大部分的手段都被贾森他们拦住,无法立刻把消息传递出去就是最大的麻烦。
本来贾森和马库斯是不可能直接对玛丽动手的。
……但,万事都有例外。
因为母体计划失败了。
就连一直紧盯着的马库斯和贾森也弄不清楚母体计划为什么会突然失败,就在玛丽去过马库斯的实验室之后,一直浸泡在如同蜜汁的液/体里的母体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她通体发白,一道古怪的豁口从她的喉咙裂开,发出奇诡不祥的嗡鸣声。
母体的双手挣动起来,她的眼睛猛地睁开,冰蓝的眼眸穿透液/体看往外头——她的眼睛原本不是蓝色,是在成为母体后逐渐转变成为蓝色——微卷的黑发在水中摇曳,如同一只水鬼。
她高/耸的肚子里,一直安静沉睡的芽孢开始蠕动,奇怪的突起在她的肚皮上凸显,一会是诡异的拳头状,一会是尖锐的柱体……他们甚至不敢去细想母体的内部已经被划开成什么模样。
似乎是芽孢的怪异反应,才联动了母体的动作。
他们加大了液/体的灌注,想要借用这样的办法阻止芽孢发疯。
可空气里好像是弥漫着某种让芽孢无法忍耐的诱/惑……或者是气息,它再也不肯呆在母体内,它拼命地挣扎起来,尖锐的足插/入了母体的皮肉,活生生剖开了肚子……
芽孢从母体内破裂而出,露出它狰狞的形状。
研究员在看到芽孢的外表时,就知道实验又一次失败了。
总会失败,还是会失败。
他们看着那只丑陋的小怪物趴在母体的身上撕扯着母体时,还是非常头疼和失望。
急匆匆赶过来的马库斯和贾森们甚至能听到手底下研究员的哭嚎,“为什么,为什么,都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为什么还会失败呢?”
贾森看着浸泡在液/体里的母体和芽孢,喃喃地说道:“是啊,马库斯,你说,为什么母体会失败呢?”
马库斯的嘴巴哆嗦着,盯着老师看了很久,才沙哑着声音说道:“仿造的假体就是假体,比不上真正的母体。”
贾森转头看向马库斯,无视了已经死去的母体——无视了她漂亮的蓝眼睛和微卷的长发,无视了她和玛丽有七八分相似的外表——他露出奇特又残酷的微笑,“你说得对,你说得对,我太拘泥于所谓的情分,一直不肯直视实验里另一个缺漏。”
——每一个母体都会在后期逐渐转变成玛丽的模样。
他们不是玛丽,他们不会是玛丽。
可是他们逐渐和玛丽相似的外表,已经逼疯了好几个研究员。
在研究的时候出现诡异的事情,本来就不太寻常。再加上这种奇怪的现象联系到了现实,联系到了自己的同事、前辈,甚至是上司的时候,有多少人都承担着不安的情绪。
这同样是玛丽被逐渐排斥在高级研究员会议之外的缘故。
贾森的声音逐渐变得狂热起来,“我们当然错了,我们从一开始的选择就是错的。为什么在基地里,‘他’唯独在玛丽的面前出现,为什么‘他’唯独相信玛丽,并且产下了芽孢,为什么这么多年玛丽一直保存着‘芽孢’,为什么所有、所有的母体在实验中都会逐渐转变成为‘玛丽’的模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早该想到,我们早就应该知道,唯有玛丽,只有玛丽才是‘他’选定的母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