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恐惧(203)

　　在来来往往忙碌的水手，小贩，登记官员和妓女中，一个青年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他只是独自一人站在码头上。
　　“啊，卡特先生！”杰罗船长热情道，“您一定要看看。上好的烟草丝绸... ...当然，棉花的收量比去年足足多了一百箱！... ...都是上好的细棉，上好... ...还有从印度运来的香料，有好几箱，您一定要看看... ...精挑细选过的棉花，绝对卖个好价！...已经卸货了，正让他们运给您... ...”
　　他正滔滔不绝献殷勤的时候，那金发青年突然打断了他。
　　“你还有什么其他的货物吗？”
　　杰罗，玛丽号货船的船长，有点呆呆地望着他。那青年脸色苍白，似乎对今年丰厚的货物无动于衷。
　　杰罗船长有些摸不着头脑。
　　“... ...您，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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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有宝说克里斯生意做得很好我笑死了，克里斯这一世还是很富有的，最开始是啥都没有（刚刚结束的那一世其实是最开头，没钱的娃只能卖鱼）


第175章 圣杯
　　教堂。
　　十字架立在最高处，光晕洒下，玫瑰花窗眩出朦胧的光晕。
　　神父肃然道：
　　“我主，慈悲的天主！”
　　“我主，我主... ...”
　　“求你恩赐所有亡者，早日解脱死亡的枷锁。”
　　“求你赐福亡者，进入平安与光明的天堂。”
　　“... ...因着你的慈爱，能得享永生的幸福。”
　　“阿门。”
　　“阿门。”
　　众人低下头，喃喃声响起。
　　克里斯坐在最后一排。最前面，是一个金发的年轻人。他穿着黑外套，显然正在服丧期间。
　　那年轻人在木棺中放入一朵白色玫瑰花。棺中女人的金发挽得很优雅，脸色苍白，眉间有些细纹。
　　她同那年轻人简直长得一摸一样。她同克里斯也相貌相同，因为她是他的母亲。
　　那青年抬头来。他望向葬礼中的最后一排，那里坐着一个男人，脸藏在深深的兜帽里。
　　他苍白修长的手上戴着一枚蓝宝石戒指。指环最里面，有一圈隐藏起来的刻字。但那蓝光一闪而过，青年没有看得更清楚。他更没有发现，那枚戒指和他自己的一摸一样，只因为那男人忽然抬起头来，让青年看见了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折射出绿祖母的碧，和海面波涛似的蓝。它冷静，晦暗，仿佛能通过那双眼睛直接看到他的灵魂。
　　透过你的眼睛，你在对我说些什么？
　　青年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
　　他真正的过去到底是什么样的？他的灵魂，到底又被割裂了几次？如果能将那些灵魂连接起来，是否能穿过那一次次被改变的过去，重新开始？
　　扭转时空的代价是怎样的，改变的到底是过去，还是将来？他的灵魂如同好一棵树上的叶子。无数片的叶子都不相同，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它们都叫作‘树叶’。 从始至终，他都是那个克里斯多夫·卡特。
　　上帝创造世界，是因为创造世界的念头先出现吗？我们的时间是否是一条直线，那条吞吃自己的尾巴的蛇，它的起点到底又在何处？如果因果论并不存在，因即是果，而果即是因，那么未来既是过去，而过去也是未来。
　　既然我们都顺着这条环形的蛇在行走，那么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都是可以改变的。
　　如果过去被改变了，那么他现在为什么存在？他的所谓灵魂，又到底是什么？但克里斯就是在这里，时间线仿佛是被打开的枷锁。
　　“欢迎你加入我，卡特。”公爵道。“每一次你都做出一样的决定，我们都是圣杯的信徒。”
　　耶和华按照神的样子创造了人，并赋予了他们世间最宝贵的东西：时间。
　　厌恶人类的大天使叛变了他的主。自大，骄傲，暴戾的大天使，在失败的痛苦中，按照他的秉性创造出了‘人’的半身，双尾的人鱼，神话中的阿塔加提斯。它们是水和泥土的象征，代表身体和灵魂的二重性。在欧洲中世纪的记载中，它们能将灵魂剥离身体。
　　撒旦赐予了它们撕裂时间的力量。
　　自此，人类占据陆地，人鱼盘踞深海。在无尽的深渊之中，杀戮永无止境，陆地上的罪恶也数不可数。神降下他的小儿子耶稣，以无辜之身承担众人一切的罪孽。
　　在耶稣受难前的晚餐上，他知道他将流血；而象征神的血液的葡萄酒倒满了酒杯，被众门徒一一饮下。
　　耶稣的手执起金杯：他即将受难，而神的旨意也已经下达。
　　受难的神之子让他无辜的鲜血滴落在金杯里，正如他即将承担所有人与生具来的罪孽。圣杯的持有者，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他可以同恶魔一样，拥有改变时间的能力，那只陈旧的小金杯色泽黯淡，就摆在克里斯的面前。
　　“我本来以为这就够了，”公爵说，“但人鱼诅咒了我。我无法使用这只金杯，卡特... ...我也无法改变我的时间。你看，那颗心，她在匣子里，却还能一直影响着我们。”
　　“你对那只匣子许愿了，对吗？我不该对你太过苛责。你毕竟和其他人都一样，卡特。”
　　“那只匣子不会实现你的任何愿望，但她能夺去你最珍贵的东西。我不用去猜，卡特，我很确定... ...你失去了你的记忆。”
　　“她也从我这里夺走了一些东西。哪怕是圣杯，也无法使我从这种诅咒中解脱。我难以死去，也并没有真正活着。你有过一次又一次被邀请进自己并不感兴趣的牌局中的经历吗？当你每天一睁开眼睛，你成为了十六岁的你，二十岁的你，二十五岁的你，在不同的地点，不同的场合，每一次都不同，每一次又都相同。这种不断重复又毫无规律的牌局，实在没有意义。”
　　“它永远都不会结束，我已经厌烦了。我只能等待，也许某一次由人鱼做出的决定，能将我带回我希望去的地方。它们拥有这种神圣又备受诅咒的能力，我只能一次次地等待，等待某一次奇迹发生，我正好在那里。”
　　“这让人感叹，卡特。你认为我的决定是卑劣的，只因为我不顾那些人的命运？因为我希望见证这种恶魔的造物发挥它们的力量？只有弱小者才会任由自己的命运被他人改变。你的命运被我改变了，因为你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你也毫无价值。”
　　“你和我在做相同的事情，卡特。你也会改变其他人的命运，请不要告诉我你是出于好心。那些人对你来说又是什么？你也在为其他人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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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有点绕，努力圆一下，公爵独白，即将下线
　　完结前倒数一章节！


第176章 初始之时
　　那些话语在克里斯耳边响起。他捂住自己的脸，弯曲着背，跪在那个教堂里。
　　你让我失望了，兰瑟。棺木已经被合上，金发女人的脸被藏在后面，被白色蕾丝盖着。但她轻柔的嗓音似乎仍萦绕不去。
　　眼泪一滴滴地从他指间砸到地面上。高处的烛火燃着微黄的光，静静在空无一人的教堂中燃烧。所有的玻璃窗都已经暗淡了，昔日鲜艳的色彩已经隐入了黑暗中，正如他头上的兜帽一样。
　　他在哪里？
　　克里斯喃喃地祈祷。接着，青年用手指在自己胸前和前额画了一个十字。真奇怪，像他这样的人也是有信仰的；同样的一双手在不久前才勒死过他的伙伴，下一刻却用来虔诚地向上帝祈祷。
　　可是上帝，你在那里？当我们曝尸荒野的时候，你会引领我们这些有罪的羔羊进入天堂吗？
　　你一文不值，卡特。另外一个声音说，你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你，你们，你和你那些只能在街头游荡的同伴，去海上，去大洋远处，荒无人烟的野岛上谋生吧！在这座文明的城市，属于你们的地方永远是见不得天日的下水道里。
　　他似乎又在海上的风暴中瑟瑟发抖。伦敦的雨和海上肆虐的风暴比起来，似乎难以分清哪一个更让人感到寒冷。杯盏交错间，那些身穿华贵丝绸，带着假发的人影看不清楚具体面容，或坐或站，或笑或以手附在谁的耳边，悄悄传递一些无伤大雅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