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EEP(244)
他皱着眉头朝四周看着——离他最近的一个屏幕上,是一个面积很大的工厂车间,那里面装的却不是什么产品部件,而是一个个双眼紧闭的人类。
这应该就是身体加工工厂的画面,他们每个人的脑机接口后面,都插着一根长长的数据线,所谓的意识,似乎就是这样被抽走的。
而另一个画面上显示的是墙内的画面,这是无数个陷入在大街小巷、餐厅商场、甚至是居民家中的摄像头,画面上摄录着无数张人脸,每一张人脸的旁边都有一些实时的数据,易鹤野仔细看了一眼,这应当都是在人类的网络中直播的画面,这些数据就是根据评论反馈,得出的所谓人气值。
为什么他们可以自由入侵人类的芯片?为什么他们会有那么多墙内直播的权限?易鹤野觉得有些隐隐的不对劲起来。
“事实上,除了身体可以使用之外,人类的价值还体现在很多地方,我们有很多实验都需要在人类身上进行。”
随着声音的落下,眼前的屏幕上出现了很多人体实验的视频资料——
第一个实验的标题是“辐射耐受性实验”,视频中的机械巨爪,分别给笼中的人类注射进了不同的药物,然后分批将他们放进高强度的辐射中进行观察,易鹤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七窍流血、皮肤剥落,看着他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死于极端的痛苦之中。
易鹤野想起了俞一礼,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第二个实验的画面十分古老,标题是“脑机接口的开发与运用”。视频的人们被强行植入一张张芯片,经受着电击、水浸泡等等,有的控制不住四肢抽搐,有的则直接丧失了理智,成了一个说胡话的疯子。
原来,脑机接口是他们研发出来的技术。易鹤野想起了之前的新闻,新闻里明明说,这些技术都是从A区传过来的,是人类进步的福音。
第三个实验,是传说能起死回生的意识移植手术,他在画面中看到了陈桑,看到了方春阳,看到无数反反复复因为躯体腐败,找上门求着他们给自己做修复手术的人们。
如此种种,还有更多。
易鹤野忽然觉得一阵恶寒,尽管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提问没有意义,但他还是忍不住质问道:
“做出这种事情,你们难道就没有哪怕半点的良心不安吗?”
对于这个问题,那个声音显然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会这样觉得?你们人类难道会对圈养的家禽,产生愧疚感吗?相反,我觉得人类应当对我们的饲养感恩戴德才对。”
家禽?饲养?对方拿出这个例子做类比的时候,易鹤野已经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下一秒,面前的画面汇聚出了一个巨大的地图,地图中,一个小到不起眼的圆形中间,被隔出了五个一环套一环的同心圆。
这是易鹤野第一次以这样宏观的角度观看这一切,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他们生存着的靶子形世界,竟是如此渺小又不起眼,他甚至没有考虑过圆形之外,还有如此广袤的天地。
地图中标着很多复杂的参数,易鹤野仔细一看,惊悚地发现,除了那一小片圆形,外部的世界都被极高浓度的辐射充斥起来。
“为了更好地圈养你们,我们特意制作了防辐射的围墙将你们隔离起来,定期为你们提供可以供社会发展的技术,让你们无忧无虑地生活在墙内,做到了这个地步,你们难道不该感恩吗?”
看着眼前一个个划过的视频,易鹤野建立了二十多年的认知似乎在一瞬间就坍塌了。
他忽然感觉,和自己一样生活在靶子世界里的人,确实就像是被随意圈养起来的牲畜,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观察、被饲养、被宰杀,却直到死去都会以为围栏内所看到的一隅,就是全世界。
“你们不过是我们养在羊圈里的羊罢了。”那个声音毫无感情地问道,“牧羊人要杀羊,难道还要经过羊的同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大家关于E区的猜想都太精彩了,好怕自己的脑洞拿不上台面呜呜,希望这样的真相不要让你们感觉索然无味qwq
第178章 编号178
易鹤野来到这里之前, 曾经想象过无数惨烈的真相,却仍然没能减轻半分眼前世界带来的冲击。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简云闲当初竭力阻挠调查真相的缘故——这样的事实对于人类来说, 确实是太过残酷了。
好在易鹤野的反射弧很长, 眼下,他确实被这意想不到的真相冲击到了,理智上他也确实能感觉到, 这对于人类来说是个不得了的大事,但他的情感反应还没有跟上,绝望还远远没来得及淹没他——
直到现在,他脑子里优先考虑的还是该如何脱身,带着自己身后的同伴们顺利完成任务, 平平安安回去。
裴向锦联系的支援应该就在路上了,他干脆直接放弃思考人生宇宙和哲学, 不再去纠结简云闲、墙内的AI、自己这些猎人在这场闹剧中,到底担任什么样的角色了。
——管他妈的呢, 他现在只想回到墙那边去。
此时, 那个声音还在津津乐道着:“你们人类真是种奇怪的动物,明明只是无比脆弱渺小的蝼蚁,连最基本的生存都要依附于其他智慧的眷顾,却总是自我意识过剩,以为自己是整个世界的主宰——所以这才体现了宗教信仰的重要性,唯有恐惧和敬畏, 才能让你们彻底臣服。”
他说的宗教信仰, 指的应当就是被人们供奉的“山羊神”——他们利用人类对未知力量的恐惧培植党羽, 发展出一大批像老秦这样, 愿意为他们效力的人类来。
这话听得易鹤野很不爽:“你们既然这样轻贱人类, 把人类当成任你们宰割的牲畜,又何必处处模仿,占用我们的身体、学习我们的感情?”
“我们并不具备’轻贱‘这样的感情能力,也不能解析出你这句话的逻辑。”那个声音平静地说,“就像你们人类饲养牲畜,为的就是从它们的肉中获得蛋白质,我们将你们圈养起来,也就是为了获取你们身体的使用权和其他附带的科研价值。”
“饲养本身就是一种期待价值回报的投资行为,你也可以将其理解成一种买卖关系——我们提供安全的场所和稳定的环境,你们就有义务带着你们的价值进行交换。”
这家伙有着完全脱离感性的一套逻辑闭环,只可惜易鹤野的脑子跟不上趟儿。他不仅没有被这一套密不透风的理论唬住,反而觉得对方强词夺理,实在是烦人得很。
他不想再跟这个人瞎掰扯了,只环顾四周,想要找到破局的机会。
但是这个家伙并没有再给他思考的时间。
“你的疑惑解开了吗?”声音问他,“其他人都没有这个机会,但是你自己找上门来,还是我看重的身体,所以我愿意花时间给你解释。”
易鹤野被气笑了——那我他妈的是不是还该谢谢你?
见他没有说话,声音道:“那我们的对话就可以结束了,你该去履行你的义务了。”
话音刚落,四周的空白如雪花点一般褪去,露出了它真实的面目——
此时的易鹤野根本不在什么站台上,而是早就被他们引进了一间独立的实验室,困在了一个巨大的铁牢之中。
铁牢的后方是一排狰狞恐怖的机械臂,有的上面附着针筒,有的则是拿着尖锐的手术刀。
铁牢内,放着小云朵的笼子还留在脚边,其他的几只笼子却已经空了。
他们去哪儿了?易鹤野一阵心慌——不会也是被抓去当容器、做实验了吧?
但此时的情况根本容不得他担心别人,随着一声机械启动的蜂鸣声,身后的一个机械爪开始向他快速伸来,这东西应该是要将他固定住,方便后面手术的开展。
经过这一段时间无数离谱案件的锤炼,易鹤野面对这种东西,几乎已经是手到擒来。
易鹤野一个闪身躲过去,那飞速运转的爪子直接扑了个空,撞到他面前的铁栏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