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234)
斑驳的青苔与泥土覆盖下,它静静倒伏在村尽头的杂草与幽深林径中,成为一次灾难的“遗落品”,老太乘凉的背景物。
老妇人却说,这不是佛。是他们村供奉的神,叫巴摩喇·孔度,尊称为孔度爷。
这名字就更怪了,华夏本土信仰,多是大帝、菩萨、老爷之类,怎么是个洋名儿?
老妇人也说不出来,只说它非常灵,有求必应。
见好彩感兴趣,老妇人突然从木凳上站起来,硬拉好彩进了屋子,要给她拿香。不光她,还要探险队其他人也来给“孔度爷”上香。
杨屿森不满好彩这种拖慢进度的举动,压着嗓子吼她,让她赶紧出来。
但其他人一开始看的满头雾水,后来也明白了好彩这古怪举动的原因:她在拖时间。
管豹打圆场道:“我们也去拜拜吧,上个香就走,图个吉利呗。不会花多长时间的。而且要是我们把这老太婆弄生气了,她一吵吵惹来其他人怎么办?”
大重九也附议:“好彩问一问这个佛像是对的,我们号称来旅游,要是对景点不感兴趣,就显得太可疑了。”
好彩很快抓了一把香出来了,老太太颤颤巍巍的讲上香的讲究,要什么三扣三拜的,同时许下心愿。
她说,孔度爷真的很灵,小则一天,大则三天,只要不是太离谱的愿望,都会实现。
她还举了一个例子。
说前几年,就是1996还是97年的时候,有对夫妻生不出孩子,天南海北的看病,医生都说男女俩人都不能生,死心吧,领养算了。
小两口不信邪,中西药吃了都没用,最后开始求助玄学,不知怎么就听说了他们村的孔度爷很灵,专门从省城开车来拜。
“我骗你们没有意思,你可以问我们村其他人,当天早上,三大牲抬来,拜了,在这儿住了三天,一验,真的怀了!”
秦小酒平日就研究灵异事件,闻言,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得偿所愿后,是不是还要来还愿啊、供奉之类的?”
“小闺女懂得挺多啊,”老太太乐呵呵地说,“你说得对,是要还愿的,不然,孔度爷会怪罪!我还没说完,那对夫妻生了孩子后忘了还愿,就出了场小车祸……”
秦小酒若有所思的点头。
听到这句话,大家不免心头一动。
三言两语让他们彻底迷信是不可能的,毕竟如果这个神要是真灵验,这个村子怎么还会如此破败、贫穷?
但现在的处境糟糕成这样,大家又都处于高度恐慌焦虑的状态,难免对任何可能有用的东西产生希望。
就连杨屿森,听完这个老太太的鼓吹,都不再嚷着快走了。
好彩把手里的香一人分了三根,又在老太太指导下,让大家摆成了倒三角的队伍,一齐给倒伏的佛像上香。
老太太还说,上完香,香要直接插在地上,如果能燃尽,愿望就能成;燃不尽,可能会打折扣;如果直接灭了,那就是不能成。
跟着老太太的口号,三拜三叩后,众人默念着愿望,把香插在了地上。
奇怪的是,黄土地很硬,香也是劣质的软香,大家都以为就这么往地上插很容易断,18个人的香,却都牢牢地插入了地上。
短暂的屏息后,裴诗薰失态的尖叫一声,腿一软,摔倒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这……”
有几个人的香燃烧的极其旺盛。
许愿“一切可以重来”的好彩。
许愿“找到太岁”的杨屿森。
许愿“让我亲眼见证神迹”的秦小酒。
许愿“证明你真的存在”的云烟。
还有几个人的香燃烧到一半,缓缓熄灭。
许愿“暴富发财”的刘玉良。
许愿“让我长生不老”的马健。
许愿“家人们都身体健康”的白梅。
许愿“时间倒流到出发前”的黄金叶。
而更多的人的香,竟直接就灭了。
许愿“警察快来”、“救援快来”、“平安到家”的那些人。
第95章 发生在2019年6月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六)
这场面实在诡异, 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不免动摇信念:分明无风无雨,为什么有的香燃烧如此旺盛, 有的燃烧到一半才熄灭, 还有的直接熄灭?
连老太太也咋舌:“哟哟, 你们都许了什么愿望啊?燃的这么好的香, 我可是很久没见到了……”
没人出声。
比起那些燃烧的过于旺盛的, 最恐惧的, 是那些直接熄灭的人。
许愿是默念的, 没人知道别人许的什么,但他们自己清楚:为什么许愿“平安回家”、“救援快来”会熄灭?难道他们要……?
裴诗薰恐惧的看向同样灭了香的登喜路, 后者荧光粉的香奈儿防晒衣扭曲的像一团不安的乱码。
“……你许的什么?是不是许的,回?”
因为害怕杨屿森,裴诗薰不敢说具体的“平安回家”。
登喜路却只是摇头,脸白的像一张纸。
而那些香燃的过分旺盛的人, 却大都不信。
例如随便许愿了“一切可以重来”的好彩, 心想这也太虚无缥缈了。什么叫一切重来?难道能时光倒流,回到一切罪行没有发生的时刻?
好彩便安慰他们:“这就是讲一个形式,信不信的全在自己。”
“对, 对……”登喜路喃喃,“不过是灭了个香,这有什么?那些假冒伪劣的香被动了手脚也说不定!就是要骗我们害怕, 收我们香油钱的……”
这么想着,她色厉内荏的提高音调:“不是说要上山么,赶紧走吧!香也上了, 饭也吃了……对不对杨哥?”
杨屿森这才依依不舍的从自己那根热烈燃烧的香上移开视线。
也不知道他许了什么愿, 俨然心情不错的模样, 像一只傲慢轻蔑的恶兽,伸了个又长又软的懒腰,懒洋洋的应了。
登喜路越想越生气,心想如果老太太冲她要香油钱消灾,她就好好和她理论。
孰料,看着一行人离开,老太太一动都没动。
走了几步,她心有所感的回头——
“咦……人呢?”
“什么?”
“那个老太太不见了……”
闻言,云烟回头。倒伏的佛像下,只剩一个风化剥落的严重的小板凳了,有残叶落在上面,好像许久无人使用了。
但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心里被“自己会被判几年”充斥着,没精力去理会装神弄鬼。
“回家了呗。”她敷衍登喜路,“人家自己的村儿,想去哪儿去哪儿,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也是……”
顺着村民指的路,一行人很快找到了上山的小道。
这路是那种踩出来的土路,蜿蜒崎岖。但饱头山本就不高,在有经验的登山者面前如履平地,并不难走。就是窄,最多两个人并行。
杨屿森让女生们走前面,管豹、大重九几位走中间,他自己坠在最后。
裴诗薰和云烟两个没脑子的,就当了排头。
沉默的走了一会儿,裴诗薰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浮现了一个荒谬的比喻。
——他们十八人,是一截没头没尾的蜈蚣,正朝……前进。
朝什么前进?
这个比喻句的结尾,裴诗薰还没想好。
行进十几分钟后,不知是不是错觉,山中的风愈发阴冷。没人敢说话,过于静谧的环境中,树叶窸窸窣窣的晃动都变得刺耳,静的逼人发疯。
好彩忍不住开口:“杨哥,那个黄泉之眼,你知道在哪儿吗?”
“当然知道。”
所有人看似面色不改,实则一瞬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二人对话上。
“但这条路好像是单行道啊?你看,我们走了这么久都没见过岔路,应该是经常有人按照这条路线走,才产生的这条路。”好彩斟酌语句,“所以,如果我们只顺着这路走,找到黄泉之眼的概率就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