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性难驯(51)
陆安生:“不用。”
“昨天晚上是我不对,不应该情绪那么激动,这件事我刚才已经向你道过歉了。”宿朝之不疾不徐地打断了陆安生的话,神色平静地垂眸看来,“送你回去就当是为那件事的赔礼,也算是在态度上的一个表态。陆安生,你应该不至于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宿朝之说话的态度可以说是非常诚挚,垂眸看来的视线里还带了几分的不容质疑。这样的神态落在陆安生的眼里,莫名地让他心头一跳,到了嘴边的拒绝话语微微一顿,最后低声应道:“那就谢谢了。”
宿朝之似乎对这样的回答很满意,出门往电梯口走去。
陆安生半靠在这样的怀里,依旧是那熟悉的气息,却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总觉得宿朝之跟他之前见过的时候,又有那么一些的不一样了。
可是,到底是不一样在哪里呢?
陆安生站在电梯间里,通过墙面上反射的画面隔空看着宿朝之,留意到对方投来的视线时正准备收回,却反倒是被抓了个正着。
宿朝之深邃的眼底泛起一层意味深长的笑意,微微俯身,从后方凑到他的耳边轻声一笑:“看什么呢?”
陆安生垂眸:“没什么。”
宿朝之沉默片刻,低笑了一声:“放心吧,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的心思,我一定不会像之前那样‘自、作、多、情’了。”
陆安生总觉得宿朝之的话里意有所指,但也没有细想,微微往前走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那样最好。”
宿朝之站在后方久久地看着这样的背影,眼底的火焰腾起又逐渐按捺回去,最终还是克制地压住了心里翻涌的情绪。
自从离开宿朝之之后,陆安生一直没有带手机的习惯,昨天晚上在晚宴上突然失踪,傅司言几乎是找遍了所有地方
也没见到人,等看到被宿朝之送回来的好友时,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刚照面就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顿了。
陆安生最近状态确实不好,也知道傅司言是真的急了,低着头老老实实地挨了一顿训,就转身上了楼。
宿朝之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互动,也没说话,直到看到陆安生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抬眸扫了跟前那个怒容尤在的男人一眼,淡声问道:“好歹也算是个客人,这是让我就这样自己回去?”
“宿少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恐怕路也应该已经摸得很熟了才对,慢走。”傅司言的态度一如既往得不算客气,说完也转过身子就要回去,才刚迈出第一步脚,就随着男人的一句话这地顿在了那里。
“傅四。”宿朝之说话的声音不重,刚好足够让傅司言听得清楚,“你真的不打算送送我?”
傅司言回头看去,缓缓地张了张嘴:“你叫我,什么?”
“傅四。”宿朝之要笑不笑地勾起了嘴角,“你能活这么久我也是确实没有想到,只是这么多年没见,你这脾气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傅司言家中还有三位兄长,排行老四,因此朋友间也经常叫他傅四。但是那都是早年间私底下的称呼,单单以宿朝之这个“宿氏集团掌舵人”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知道,更不可能这样叫他的。而现在,唯一的可能性只有……
有一个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过分震惊下让傅司言久久地站在原地,无数种可能与不可能的设想疯狂地占据着他的思绪,好半晌才迟疑地再次发出声音:“你这是……想起来了?”
宿朝之神色无波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嗯。”
傅司言下意识地回头朝已经没了人影的楼梯口看去。
宿朝之提前回答了他的疑惑:“我还没有告诉凤凰。”
傅司言依旧还没能完全消化这个过分突然的消息,脱口问道:“为什么?”
宿朝之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许久后才再次开口:“如果你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事情,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傅司言最近一直绞尽脑汁地去探究陆安生的计划,闻言心头顿时一凛:“你的意思是,你已经……”
“其实我还没有完全地都想起来,但是,以目前知道的那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已经足够推测一二了。”宿朝之昨天一晚上都没有睡觉,整个眼眶都很是深邃,即便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地再作回想,依旧感到整个胸口满是揪心的痛,“他在……试图将自己的元神,逐步地转移到我的身上。”
傅司言跟着陆安生追逐了宿朝之那么多世,虽然之前也多少有过一些猜测,却是从来没有往这个荒诞的方向去做设想。
此时从宿朝之的口中得到答案,声音不由地稍稍抬高了几分:“他疯了?!!!”
“是啊,真是疯了……”宿朝之的表情像是在笑,却是笑得很是惨淡,他微微往后退了几步来到了阳光下,抬头任由阳光刺得满眼生涩,话像是在说给傅司言,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但是既然让我知道了,就不可能再让他继续做这种疯事。”
傅司言因为担心陆安生,一直以来都不支持他与宿朝之的接触。但是如果轮到对凤凰的关心,他也知道跟前的这个男人比起他,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神态落入眼中,让傅司言暂时收起了所有的个人情绪,尽可能快速地消化了全部的信息量后,缓缓地吁出了一口气:“不管你准备怎么做,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一件事情——五百年前的血噬之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宿朝之抬头看了眼楼上紧闭的窗口,转过身去:“去外面说。”
第45章
当年诛妖师各派联合围剿妖族的事情, 经过几百年的传述早就已经演变出了无数的版本。但是不论是在哪一个故事里,也不论妖族在这些传闻中是正是邪,有一点都是无比相同的, 那就是在血噬之夜当天,黑龙伏诛, 凤凰堕魔。
傅司言那天其实并不在场, 当时家里的几位兄长恰好有些事情安排, 将他差走了,让他正好避开了这天昏地暗的一战,也成为了家族中唯一的幸存者。等他抵达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了满目的疮痍, 遍地的尸骨,以及仿佛完全丢失了灵魂的凤凰。
是的,傅司言没有看到黑龙的尸体, 也不知道是和传闻中一样受创灰飞烟灭, 他看到的只有那一身黑衣被凤凰紧紧地搂在怀里,死活都拽不出来。
宿朝之平静地听傅司言说着, 靠在墙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 平静地点上。
事后的情形他自然是不知道, 此时光是听着这样的描述就止不住地感到心疼。
在这一瞬间他是真的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去管凤凰自己的想法,单纯的,自以为是的, 一意孤行的,用自己的死亡去换取活下去的机会。
可仔细想想, 有的时候, 反倒是活着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那个。
如若不然, 又何必这样绞尽脑汁,不惜一切代价地要重塑他的元神,将他重新地复活回来。
宿朝之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的感觉瞬间充斥满了整个喉咙口,猝不及防下让他狠狠地呛了几口,等重新平静下来,留意到傅司言询问的视线,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其实,也就跟那些传闻中的差不多吧……”
从昨晚开始,就陆续有一段又一段的记忆从宿朝之的脑海中浮现。每一段的记忆都像是一把利刃,越是迤逦美好,就越是将他的心头扎得鲜血淋漓。这些记忆的碎片逐渐拼凑成许多前世的记忆,而在其中,最为完整的无疑就是五百年前的所有回忆了。在那时候,黑龙的所有元神都是完整的,有些深深烙印在深处的东西自然是怎么也不可能抹去。
当年的那场大战确实爆发得有些太过突然,诛妖师那边有备而来,妖界各族无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在战火被彻底点燃的时候,他们和以往那样正在竹林里抚琴吹箫,直到突如其来的杀气破坏了整片宁静,血夜降临,只剩下一片杀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