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灵异录(25)
宁桓倒也习惯了肃冼的嘲讽,不甚在意地哼哼了一声,他撇过了脑袋,反呛道:“怎么,肃大人是打算做我媳妇儿吗?”
肃冼被问得一楞,眉宇间难得露出一丝怔然的神情。宁桓哼了声,眯着眸继而道:“你看你不做我媳妇儿,管我有没有出息做什么——”说着,朝着肃冼龇了龇牙,他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肃冼,嘴角还挂着一抹挑衅的笑容。
肃冼的眸色暗了暗,他面无表情地睨着宁桓,半晌,他发出了一记不屑的冷哼,“呵。”他骑马绕到了宁桓前头,不去看那张得意的脸。
二人一路上走走停停,游山玩水,衣食住行都是挑宁桓爱的,倒也是乐不思蜀。陆路走了几日后,要转投水路,天色渐晚,二人来到了一个临江的客栈内歇脚,门槛前睡着一条黑狗,见到二人,也不动弹,眼睛睁开了半条缝随又耷拉了下去。
尚未进门,便听到里头传来了的喧闹声,数十位彪形大汉吆五喝六地堵在门边上,身旁是一坛坛被打翻的酒坛子。见二人进了门,喧闹声停下了,只见这些个大汉转过头个个目露凶光,如看待宰羔羊般盯着门口的肃冼和宁桓二人。
宁桓扯了扯肃冼的衣袖,小声道:“咱们还是换家店吧。”
“诶哟,这位小兄弟。”人群中窜出了一个干瘪的老头,老狐狸般的眼神贼溜溜地在二人身上打转,“错过了这村可没了这店了,这方圆五里的地儿可只有我们这一家客栈。”
“那就这家吧。”宁桓本想拒绝,可听见肃冼这么随便应下了,他回头正要开口,只见这人已经跨过了门槛走了进去。宁桓没法,只得跟了进去。
“好嘞,两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那个干瘪老头儿问道。
“打尖打尖!”宁桓忙道,他们本是打算是在此住上一晚,第二日再继续赶路。只是宁桓瞧见这店里头的景象,原先的主意便打消了,如今一心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两碗阳春面,我们还着急着赶路。”
“得嘞,客官您稍等—”
二人找了个角落入座。宁桓贴着肃冼耳边,小声耳语道:“看见这掌柜的桌上连本账簿都没有了吗?这是家黑店,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知道。”肃冼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知道还进来?你一个人打的过这么多人吗?”宁桓焦灼地看了看守在门口的那数十个大汉,又瞥见肃冼一脸淡然的摸样,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你说万一他们在我们饭里下药了怎么了办?会不会被做成人肉包子?”
“放心,我吃过的盐可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宁桓不屑地哼出了声:“得了吧,那也是因为你口味重。”
“叮铃叮铃”这时客栈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铃响,原本奄奄趴在门槛前边睡觉的黑狗猛地站起了身,朝着远处不安地狂吠了几声。肃冼放下了手中的杯盏,眯着眼眸,看着门外。
“喜神借道,阳人迴避。”
“叮铃叮铃”
“喜神借道,阳人迴避。”
铃声越来越近,远远的暮色中出现了两个人影。为首的是名中年人,穿着一身褪了色的长衫,皮肤黝黑,一道狰狞的长疤斜跨过眉间夸张的分割了整张脸,他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纸钱,一边吆喝一边向空中撒钱。身后跟着个人,素白寿衣,头戴一顶黑色斗笠,四肢臃肿,脚步僵硬。
掌柜的见到地上的纸钱,骤然变了脸色,朝门外狠狠啐了一口,骂道:“什么晦气东西,扰你爷爷做生意。”说完,门口的那群大汉作势就要起身收拾人。
“掌柜的说话可要小心,若是冲犯喜神可没好果子吃。”肃冼勾了勾嘴角,盯着门外二人的眼神却无半点笑意。
中年男人停住了,牛瞳般的双眼慢慢转向肃冼,他的声音极为阴沉嘶哑,像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过话了:“行家?你身上有死人味,莫不是也是个赶夜路的?”
肃冼摇了摇头:“师傅说笑,我二人只是路过在此歇脚罢了。”
门口几个大汉撩起袖子想要赶人,还没走近中年男子,他身后那人的嘴里就发出了一阵“咔咔咔”的奇声,像是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肃冼眼神一凛道,“路途颠簸,也请师傅安心赶路,多积阴德。”
风吹起了身后人影斗笠上的黑纱,露出了一张惨白臃肿的死人脸。他紧闭着双眼,七窍用黄纸堵上。店内顿时一片安静,中年男人的目光在肃冼身上停留了片刻,突然一笑,转头朝向缩在角落里的干瘪老头道:“掌柜的,我劝你安心做生意好,你这店里坐着的可是个煞鬼。”
说完,他又摇响了手中的铃铛。“叮铃叮铃”
“喜神借道,阳人迴避。”随与身后的人影一前一后走进了黑夜的薄雾之中。
“喜神借道,阳人迴避。”那铃声愈来愈远,逐渐听不见了。
第25章
宁桓回过头,摇了摇身旁正漫不经心喝着茶的肃冼小声地嘀咕:“这人是谁?”
肃冼低头抿了口茶:“过路的赶尸匠,没想到没过湘西边界就能碰上了这些‘手艺人’。”
“赶尸匠?”宁桓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你是说他后面那个能走能跳的是个死人!”
肃冼斜睨了宁桓一眼,不以为然地道:“喜神本就是死人的意思。”
宁桓愣了一会儿,问道:“那方才尸体发出的怪声又是怎么回事?”
“喜神撞见生人气容易冲煞起尸,所以赶尸会用冥纸把它们的七窍堵上。可方才那五六个大汉身上阳气这么盛,会起尸也不奇怪。”
“难怪了。”宁桓支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回忆起方才那个中年男人忌惮的神情,他猛一转头转头又问道,“那他为什么骂你煞鬼?”
“你问题也太多了。”肃冼不耐地嫌弃眼帘,他声音一顿,身体微转向宁桓,眼角上挑,嘴边露出了一抹嗤笑,“宁桓,活人扒皮你都见过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还是这么胆儿小?”
宁桓一愣,刚要反驳:“那不一样,上回我……”
话音未落,身后“哐当”的一声响彻底打断了宁桓接下来的话。宁桓回过头,只见脚下鸡蛋面撒了一地,掌柜正哆嗦地将碎碗拢向一边。
掌柜的见二人看了过来,慌忙地直起身:“两位客官稍等,小的重新做,马上将两碗鸡蛋面给两位大人端上来。”“王二!”门边上一个彪形大汉站起了身,“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二位大人热壶酒上来。”
“他们这是怎么了?”原先那群吆五喝六的大汉们此时都噤了声,个个龟缩在墙角如老鼠见猫般看着二人。
桌下,肃冼搭在刀柄的右手放了回去,他冷哼了一声:“谁知道。”
掌柜的很快将新做好的两碗面端上来,五成熟的荷包蛋上撒上了葱花与肉末,看上去令人食欲大开。
肃冼将碗推到了宁桓面前,头也没抬:“这附近有渡河的船家?”
那掌柜的闻言脸色一变:“客官要渡河?使不得啊!”
宁桓抬起了头,疑惑得问道:“为何?”
“河里头有水鬼!”门边上一个大汉突然出声,“船要到了江中央就会沉,就是精通水性的人也回不来。”
掌柜叹了口气道:“两位客官,实不相瞒,我们这些人本都是附近的渔家,也没想过做这档子伤阴德的生意,奈何那河中的水鬼断了我们的营生,大家为了养家糊口,也是迫不得已啊。”
肃冼的冷冷一笑:“承认你们这是黑店了?”
“客官、客官,我们开店可从没害过人性命啊。”掌柜的脸上一慌,忙道,“来我们这里的人多半是要渡河去对面的,我们阻止他们,也是救了他们的命啊。”
肃冼冷哼了一声,目光漠然扫向站在一旁噤若寒蝉的掌柜。宁桓吸溜了一口面,擦了擦嘴:“你们这还有客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