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灵异录(103)
微屈的手指尚未落在门上,“吱呀——”门却开了。
“肃冼?”宁桓略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怎知晓我在外头?”
“你那动静就算睡着了也都被你给震醒了。”肃冼逆着光半倚在门上,墨色的眼眸凝望着宁桓,脸上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倦容,他揉了揉眉心问道,“怎么来了?”
宁桓背着手站在门外,闻言他谨慎地往内探了探身,凑到肃冼耳边低声耳语道:“那……那姑娘醒了吗?”
“没有。”肃冼回道,他垂眸睨着宁桓,蹙眉纠正道,“别姑娘姑娘的喊,那赵婉娘的年岁都能做你娘了。”
“可……可是她明明就长得一副十七八的摸样嘛。”宁桓小声地嘀咕着。
“嗯。”肃冼这下倒是没有反驳,他漫不经心地撇了撇嘴回道,“这么些年过去了她竟没有变老,这点我也好奇。”他侧开了半边身示意着宁桓进来,继而道,“还没问你,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什么事?”
宁桓跟在肃冼的身后,闻言他的双眸缓缓眨巴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正欲说话,却兀地被回眸望来的肃冼拉至了身前。
“怎么了?”宁桓疑惑地问道。
“你这路上是不是又遇上了什么脏东西?”肃冼拧着眉回问道。
宁桓一怔,于是急忙点了点头:“我正打算同你说呢。”于是便将他们二人白日别后发生的诸事连同方才小巷中的鬼童与算命先生一道,事无巨细地讲与了肃冼听。
“带着黑猫的算命先生?”肃冼的眸底掠过一丝惑色。
宁桓点头:“他还说我这遇到的不是鬼,是邪气。我也不懂他究竟是何意。不过——”宁桓抬眸望向肃冼,犹豫地道,“他说得这么玄乎,多半是狂骗人的吧?”宁桓小心翼翼得向着肃冼求证,毕竟谁愿意邪气缠身呢!
“谁知道呢。”肃冼低声回道。月光下,他纤长细密的睫羽宛如附上了一层霜色,完美得掩饰住了他眼底的复杂。他的眸光微闪了闪:“不过,江湖算卦,你还真信。”
宁桓闻言,长吁了一口气,哼哼了两声后埋怨道:“哎——我就知道。”
晚风拂过,带动着树梢头的树叶片发出“悉悉窣窣”的声响。宁桓冻得直打了一个哆嗦,他拢紧了衣袖,凑到了肃冼身旁。
肃冼斜睨了一眼身侧的宁桓,微微蹙紧了眉:“就穿了这么少出来,也不怕着凉了。”
宁桓小声地嘀咕道:“屋里生着暖炉,我怎知晓外边会这么冷。”他微抿了抿嘴,这风向迎面而来,吃的他一嘴的风。宁桓圆溜溜的眼珠没好意地转了转,他绕了一个弯儿直接躲到了肃冼身后,心下思忖,肃冼身形果然给自己挡风正好。
肃冼看穿了宁桓的那点小心思,颇有些无奈地回头睨了宁桓一眼,他撇了撇嘴道:“宁桓你真有这功夫,不如自己去我房里拿件外衫套上。”
“你衣柜里?”宁桓从肃冼身后探出了半个脑袋,歪着脑袋问道。
“嗯。”话音未落下,身后的宁桓口中边囔囔着“你不早说”,边已经一溜烟地冲进了屋。
王伯听到外头的动静,慢悠悠地从里屋内走了出来,见着自家大人正满脸无奈地在庭院内立着,于是问道:“大人,是宁公子来了吗?”
“不是他还能有谁。”肃冼没好气地答道。
王伯眯着眼睛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我说呢,难怪大人如此高兴。”
肃冼的嘴角一抽,这是哪门子瞧见他心情好了。“我为什么会高兴!”他薄薄的嘴唇几乎紧抿成了一条线,口中不悦地嘟囔了一句,“那个烦人精——他来了我为什么要高兴。”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哼了一声。
“得。”王伯笑着摇了摇头:“那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肃冼哼哼了一声,不可置否。
“那……那个赵婉娘醒了吗?”半晌,肃冼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
王伯摇了摇头:“她身上都是伤,这些年也不知道遭了什么罪。大夫说没有三四日怕是醒不了。”王伯望着肃冼叹了口气,劝慰道,“大人这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着急于当下。”
肃冼的眸色微微沉了沉:“我知晓。”他望着王伯,忽地想起了宁桓方才的那番话,于是问道:“王伯,你可记得京城中有带着黑猫的算命先生?”
王伯一怔:“大人怎想起问这个了?这京城中带着黑猫的算命先生——”他沉默了须臾后,回道,“大人莫不是在说城北的王瞎子。”
“王瞎子?”肃冼微蹙了蹙眉,不知是思铎到了什么,嘴角缓缓露出了一抹挑衅的笑容,他轻哼了一声,“就那个被我砸烂了摊子的半仙啊。”
“可大人不是也没捞的半点好处?”王伯旋即也笑了笑,不留情面地戳穿了他。
肃冼撇了撇嘴,极不情愿地承认道:“那半仙确实有点本事。”
王伯想了道,道:“不过,说来那王瞎子还欠着您一份情呢。”
“有这回事?我怎得不记得了?”肃冼诧异地挑了挑眉。
“大人可是忘了几年前的深山旱魃之事了?大人救了他的猫,王瞎子这人啊惜猫如命。”王伯回道,“不过说来,当时大人您可是怎么都不愿让人进门呢。”
“为什么?”肃冼疑惑地问道,似乎完全忘了还有这回事。
“老奴猜啊。”王伯笑了起来,“大概是大人比试比输了,不肯落了面子,才不愿让那王瞎子进门吧。”
“可不是大人砸了人家的铺子,硬说他是装神弄鬼,那王半仙才要和大人比试。”一旁的银川不知从哪儿飘了出来,随声附和道。
“不可能!”肃冼一口否决。他面色不善地斜睨了眼一旁垂眸偷笑的王伯和一副不嫌事大的银川,冷笑了一声:“我绝不不可能输。”
“可是……”银川方要反驳,被肃冼一个冷眼生生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肃冼威胁般的扫过银川,忍得银川顿时一个激灵,一字一顿地回道:“我,不可能输。”说完,头也不回地回了屋。
肃冼转过身,撇了撇嘴,心下暗忖,黑猫和算命先生,西边?那王瞎子究竟是想通过宁桓告诉自己什么?
“你的外衫都放哪儿了!”方进屋,肃冼就听见宁桓在那儿咋咋呼呼得问道。他挑了挑眉,懒洋洋地回道:“放在衣柜中,你随便找一件吧。”他的声音微顿了顿,旋即又改了主意,“算了,我帮你找罢。”
宁桓穿上了肃冼找来的一件鹅黄外衫,他嘴角噙着笑,在肃冼面前显摆出了一个忸怩的姿势:“我穿地正好,肃大人也就是花架子好看,其实骨架也和我差不多,以后不准再说我细胳膊儿细腿啦。”说着,宁桓得意地龇了龇牙。
肃冼的神色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他斜睨了眼宁桓,微微勾起的半侧唇角露出了一抹讥诮的笑:“你身上的这件可是我四年前穿的。”他毫不留情面地指出那件衣裳的来历,他的语调轻飘飘的,羽睫底下满是不嫌事大后露出的得意。
肃冼十四岁时的衣裳。宁桓瞬间敛起笑,敢怒不敢言般地眯着眸,轻哼了一声,不说话了。他正系腰带,忽地一个白色布状物从他身上落了下来。肃冼挑了挑眉,俯身从地上拾了起来。
“把东西给我。”连说话时都冷漠地未往肃冼那儿瞥上一眼。
肃冼打量着手里的东西,倒是诧异地挑了挑眉,问道:“原来我送你的那锦囊你竟然还留着。”
宁桓抬眸嫌弃地瞥了肃冼一眼,抱怨道:“你给的这东西未也太不管用了,你看我这些日子,碰见的古怪事少了?”
“那就还给我。”肃冼哼了一声,无所谓地道。
素布锦囊在肃冼手中随意地抛起落下,宁桓的嘴角抽了抽,扑上前一脸没好气地夺过:“送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了!”他大声囔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