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148)
只是在转身之前,她语带嘲讽地问:“是因为没有等到欢迎将军回归的欢呼声而失落,想要在我这里找什么存在感吗?”
夏佐看了鲁道夫一样,意思是:不满是冲着你来的。
鲁道夫皱着眉看着女孩子,半天后才说道:“班·波顿?”
这个名字一说出口,少女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浑身颤抖了起来,连转身离去的动作都未能完成:“你……你……”
“对不起,”鲁道夫借着换气的动作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没能把你的上尉还给你。”
少女定定地看着鲁道夫,大颗大颗的泪珠像是失控一般从她眼睛里涌出……
“他……”她几乎泣不成声,“他是那么地……崇拜您……”
本来就不善言辞的上将,在这种时候更是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来,许久之后,才叹息着又说出了一句“对不起”。
发生了这起偶遇之后接下来的路程里,两个人都没什么心思闲聊和散步了。
在送这位姑娘坐上由人工智能驾驶的悬浮车后,鲁道夫和夏佐也选择了一辆普通的无人计程车,直接向家中驶去。
坐到宽敞的后排座椅上后,夏佐伸手拉了拉鲁道夫的左手。
他也没想到什么适合安慰人的话,只好凑上前去在男人的鬓侧亲了一下。
上将顺手把他环搂到怀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他解释一样说道:“……每次出征回来,都会如此……”
而在刚刚过去的战争中失去了自己养父的夏佐,更是无言以对。
悬浮车被设定的速度很快,窗外一掠而过的景色都连成了一道色彩模糊的线。
联邦三星上将、荆棘军团统帅鲁道夫·奥法里斯原本因为复杂局势而愈发沉重的心中,更添了几分负荷。
——若是被迫到不得不迈出那一步之后,又该如何面对因为信任自己而愿意以生命追随的士兵们?
——那一步,是真的不得不迈出吗?
就像是西奥多或是雅各布对锡德里克的评价一样,这位将军根本无意于借这一事件进行站队之举。
他只是想为自己的配偶请一位最合适的医生而已。
在弥赛亚被辉星军团亲卫队护送到自家将军的府邸之前,艾登就以自己的个人名义对锡德里克好一通痛责。
锡德里克的反应特别平淡,但是异常坚决地表达了在确保葛兰安全之前,一定要留住这位医生在府上诊治的决心。
谁都知道发生在二十年前伴侣差点儿一尸两命的事件,是这位四星上将心中最大的伤疤。
因为去除电磁手铐而耽误了一点时间,弥赛亚到达霍克斯家的时间稍晚。
然而,让这位心思缜密的医生没有想到的是,他先见到的不是葛兰,而是锡德里克上将。
在贵宾会客厅里,身穿藏蓝色军服的男人在见到弥赛亚后,既没说什么客套的开场白,也没有问他为何会被维促会冠以罪名,而是直接开口问道:“葛兰这次怀上的孩子,能不能拿掉?”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弥赛亚没有被他那双像是鹰隼般锐利的深棕色眼瞳威慑住,语气虽然温和但自傲仍在。
“你比我更了解他的身体状况吧?”上将平淡地说,“他根本不适合再有什么孩子,这些年来在这方面我也一直很注意……”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冷硬起来,扫视在医生脸上的目光像是开刃的利剑一般锋厉:“告诉我,这里面没你什么事儿。”
第82章
弥赛亚直视着锡德里克的眼睛:“您并不是一个会听信他人全部说法的人,将军。所以您这个问题,我是否回答的意义并不大……当然,我的答案会是否定的。只是,您愿意去相信吗?”
锡德里克没有回应这句反问,而是提醒他道:“第一个问题。”
“至于孩子,”医生勾了下唇角,笑得有些无奈,“您应该清楚地知道,按照联邦法律,不管您将要有一个Alpha还是Omega,任何人都无权终止这次孕育。我冒昧地问一句:这个决定是您单方面的意愿,还是和自己伴侣商议后的共识?”
上将依然没有对他这个问题做出回答:“做好你份内的事情。”
“这正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弥赛亚不卑不亢地说。
上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挥了下手,带他前来的那位士兵立刻礼貌地示意医生跟他走了出去。
葛兰的长相非常精致,就是在个个都能用男俊女俏来概括的Omega中也显得极为出众。
当弥赛亚见到葛兰时,他正倚躺在落地窗边的一张躺椅上看书,被软毯遮覆住的小腹还看不出隆起的曲线。
“这两天感觉如何?”弥赛亚用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开场白。
“还好,只是有时候会觉得有些累。”葛兰放下手中的书:那是一本薄薄的诗集。
医生不再言语,而是熟练地取出了医疗仪器固定在他的腕部,查验起相应的数据来。
“其实日常检查这种小事,完全不用麻烦你亲自过来。”葛兰的声音很冷,但是收敛在淡蓝色眼睛里的波光却很温柔。
“是我麻烦了你。”弥赛亚笑了一下。
和夏佐不同,于前三角自由同盟出生、成长的葛兰在自幼所受的教育和晕染下,对政治或者阴谋上几乎是一点就透。
听到弥赛亚这么说,他便似笑非笑地看了对方一眼:“那你可以常来我这里做客。”
“这也要看上将大人是否愿意吧?”弥赛亚说。
“他……”说到了自己的丈夫,葛兰反而有些不知如何开口起来,半天后,才低声问道,“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不要孩子的话?”
弥赛亚坦视着他的眼睛,并没有回答。
“我明白了。”葛兰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样的话他也跟我说过……若是在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哪怕是在几年前,我都会觉得他是独断专行、刚愎自负。”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葛兰伸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小腹,“跟上次相比,我这次明显更容易感到疲惫和精神不济……这应该不是年龄原因吧?”
弥赛亚看了一眼仍然通过血样正在分析中的数据:“既然自己都知道,那就不要再去胡思乱想什么。”
葛兰把薄毯拉高了一点,然后有些倦怠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肤色在透窗而入的阳光中,呈现出了一种透明般的错觉,带着极致的脆弱。
“……其实我也不愿意多想,”葛兰的声音低了下来,“实在是……太累了……”
弥赛亚微微皱起了眉。
没有谁能比他更清楚葛兰现在的身体状况了:依赖于愈发进步的医学水平,仅仅从数据上来看的话,他都能称得上是正常水平……但整个人的精神和生命却都在以一种被消耗的状态处于了恶性循环中。
有一句流传太久了的老话:心病还须心药医。
再高明的医术,也解不开锁死在心间的那把锁。
而现在,弥赛亚也只能先为葛兰开具一些不会影响到孕期的安神类药物。
他熟练地配好一支药剂,正想要给葛兰注射时,却被对方轻轻地推拒开了。
“我想等下再睡,”葛兰说,“你陪我聊几句?”
“好,”弥赛亚收起手里的无针注射泵,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躺椅旁侧,“你想聊什么?”
“奥法里斯将军娶的那个Omega,不是我们阿泰尔家族的孩子吧?”葛兰一开口就扔出了这个如此直接的问题。
“……您既然都这么说了,就不需要在我这里找答案了。”弥赛亚倒也坦诚地回答了他,“毕竟,你才是阿泰尔家族的人。”
“所以算在一起的话,你已经欠了我两次人情了。”葛兰极为浅淡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