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暴君之后(143)
站在“第一科学院病理研究部”大门前,女巫们看着齐刷刷一排立在门口的火刑架,条件反射地举起了魔杖想要保护自己。
就在她们一脸紧张地瞪着火刑架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大衣头发向后梳得整整齐齐,面容清秀的药剂师先生翻着一本厚厚的书,边走边以惊人的语速大开嘲讽:
“天呐!我简直无法相信人能够愚蠢到这种地步!他们是打算把所有又老又穷的家伙全部扔上火刑架吗?这些无知得一塌糊涂的家伙,如果这些可怜人真的是恶魔,真的有那么大的威力和破坏力,他们她们为什么会如同常人一样会死亡连自己都保不住……见鬼!一个老得连牙都掉光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怎能像指控的那样腾空而起到另--个地方去作恶?![2]”
“他们简直是在强暴我的逻辑学和我的医学!”
女巫们木然地听着这位药剂师先生“哗哗”地翻书,然后以最亲切的话语问候了一遍著作者的脑子和智商。
最后他“啪”地一声合上了《女巫之锤》,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面前神色复杂看着自己的女巫们。
“欢迎来到罗格朗第一病理研究部,我是部长杜纳,好了时间紧迫让我们边走边说。”药剂师匆匆地和女巫首领握了握手,就领着人朝研究实验室方向走去,“陛下把这本胡言乱语的东西扔给了我……见鬼,我宁愿再做三十遍细菌研究也不想再这东西一眼!”
“什么是细菌?”
女巫们从刷得雪白的通道中走过,路过一间间放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仪器的实验室,发现有许多形状各异的玻璃瓶被安放在架子上,里面装满了不同颜色的药剂。
“蠢货!!说了!不能直接碰它!”药剂师脚步一拐冲进一个实验室里,将一名年轻的医生骂了个狗血淋头,自己带上手套拿起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了一块实验体的碎肉。等到放下之后,他才又走了出来,“哦,我已经证实了自然界中的确存在着一种人的肉眼无法看到的东西——对了,你们女巫的镜片在这方面十分好用,感谢格蕾拉小姐的帮忙,我们模仿女巫的眼镜造出能够将物品放大数百倍的仪器。你们在这方面应该也十分擅长吧?这段时间,你们要帮助那些愚蠢的小学徒制造一批放大镜。”
“好的,好的。”
女巫们被他倾盆暴雨般的语速和话里的信息量砸了个头晕脑胀,但是这名穿着白大衣的药剂师气场强得让她们一句话都不敢说。
“外面的那些火刑架是……”
被给予厚望的女巫首领小心地问。
“哦,那是我们的勋章,只有最聪明的家伙才能得到,以后你们就会知道了。对了,既然来到这里,你们就必须坚定地站在火刑架党这边,火刑架高于断头台,我们绝对不能让地狱的那群设计师得逞!”
女巫们:???
女巫首领还想说什么,药剂师就已经又冲进一个实验室里了。
“二号试验台!该死的蠢驴!!把实验室守则给我抄三遍!”药剂师再次狮子般咆哮起来,“这些家伙什么时候才能记住必须严谨!严谨!严谨!科学不是捏泥巴过家家,一点差错都会导致实验前功尽弃。”
女巫们艰难地认识了药剂师的作风,就在此时一名有着鸟嘴外骨骼黑漆漆的瘟疫医生半飘着从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
“它??”
女巫惊愕地用魔杖指着黑漆漆的瘟疫医生。
“哦,瘟疫医生,我们最棒的助手!它们脾气好极了,就是偶尔有点贪嘴,如果谁的细菌培养瓶没能够盖紧,会被它们当作零食吃了……”药剂师说着,瘟疫医生飘到了他面前,用自己的鸟嘴亲昵地碰了碰他,“别来这套,不准!动我的实验体,不准!”
在女巫的认知里,森然可怕,与死亡并行的瘟疫医生在一排架子前磨磨蹭蹭。
诡异地……居然,呃,感觉有点可爱?
一名年纪较小的女巫忍不住给它递了瓶自己熬的魔药。
瘟疫医生礼貌地向小女巫鞠躬,开心心地走了。
“好了,这里就是你们暂时的居住地了。”
药剂师拉开了一扇门,出现在女巫们面前的是一个
“我需要你们把你们会的魔药全都熬煮一份出来……看在科学的份上,请不要再用你们那些几百年没有洗的坩埚了!请仔细标明每一份实验材料的用量,并遵循实验守则。如无意外,你们接下来将暂时负责罗格朗第一试剂研究部门。最后……”
这位凶巴巴的药剂师朝她们露出一个难得的微笑:
“欢迎来到罗格朗。”
掌声雷鸣般地从背后响起。
女巫们回头,看到穿着白大衣的医生们研究员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都离开了试验台,簇拥在她们身后,他们面带微笑地看着她们,用力鼓掌着。
“欢迎加入第一科学院!”
从公元一世纪起,就开始流浪,居无定所,被世界驱逐的女巫们红了眼眶。
欢迎来到罗格朗,这里是自由之地。
真理之花绽放在她的土壤上。
作者有话要说: [1]引自《宗教改革史》托马斯·马丁·林赛
[2]引自《探索武术》雷吉纳·斯科特
第128章 众神之墓
短暂的磨合之后, 女巫们逐渐熟悉了罗格朗第一病理研究院的工作,并继瘟疫医生之后, 她们成为了第二批大受欢迎的助手。年轻的医学生对她们效果奇特的魔药大感好奇, 对她们的特殊能力也格外想研究一下。
女巫们觉得自己在这里简直天天要面对十万个为什么:
——你们是怎么做到骑着扫帚飞行的?
——童话里说你们能够诅咒人,将人变成青蛙,真的吗?
——变出来的青蛙结构和正常的青蛙有什么不一样?
……
面对捧着厚厚笔记, 满是求知欲的同事们,女巫们总有种错觉,好像自己正在照看什么了不得的好奇宝宝……还是行动力和破坏力格外强大的那种。
顺带一提,在疯子们的感染下,女巫们很快就摆脱了对火刑架的恐惧。
额外的, 她们因为曾经被通缉,不少人其实也顶着一座火刑架, 得到了一些年轻研究员羡慕和崇拜的目光。
一直以来背负着族人生死的女巫首领在背长达一百条的实验室守则的时候,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一转头,看到了一名年幼的小女巫骑在扫帚上,忽高忽低地飞着,年轻的研究员在院子里为她鼓掌;瘟疫医生跟着一名女巫穿过长长的实验室走廊;部长药剂师先生皱着眉头拿着《女巫之锤》询问一些女巫;更多的女巫穿着干净崭新的长袍, 站在试验台前,要么和她一样苦背实验守则, 要么已经开始上手熬制魔药……
没有穿着黑衣的审判者, 没有秘银的十字架,没有暗夜中追踪不休的猎犬。
这是女巫们从来没有奢望过的快乐时光。
在她们的配合之下,药剂师很快地写出了一本与《女巫之锤》针锋相对的著作。
用药剂师杜纳先生的话来说, 写这本书真是他做的最浪费时间的事情,因为但凡脑子还没有被食尸者吃掉的人,都应该在看到《女巫之锤》的一时间感受到对智商的侮辱。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负责罗格朗第一病理研究院守卫的骑士长传达了国王的命令。
陛下要见一见她们了。
……………………
国王接见女巫代表并没有在正式的场合,而是以狩猎的名义,在梅茨尔城外的皇家森林中。
春天已经到了,森林中的厚雪都融化成了潺潺的小溪,从暗黑的石头上流过。梅茨尔城外这片森林名为“希塞尔”,在古罗格朗语中是星辰坠落之地的意思。希塞尔森林是公认的罗格朗最美的森林,此时是早猎的时节。
国王穿着缀着钻石别针的外套,一身骑马服不紧不慢地骑马在落满细碎阳光的小径上走着。
女巫首领跟随在国王身边,低声地和国王详细讲述如今勃莱西境内的情况。
艾利女巫是在昨天晚上抵达梅茨尔城的,从女巫口中,国王知道了她们为什么在圣廷面前格外狼狈。
女巫的力量来源于传说中的极北古蛇,在她们的信仰里,极北的古蛇是世界之蛇,它盘踞在世界的尽头,在近乎荒芜的冰原里孕育生命。传说时代结束之后,诸神从大地上消失,古蛇也沉入冰海,她们的力量失去了依托,成为无根之萍。
而女巫与圣廷之间不死不休就起源于此。
在圣廷的信仰传说中,蛇是罪孽是一切诸恶的起源。
不过,能够从圣廷审判局的严密追捕下逃出神圣帝国,已经能够说明这些女巫们的实力其实并不弱。而从国王要见她们的命令传达,到女巫首领抵达梅茨尔城之间仅仅只过去了不到两天的时间。
“您是怎么做到的?”
国王问。
“陛下,虽然传说大多属于荒谬,但是有些也并非没有根据。”女巫首领笑了笑,“我们的确能够骑着扫帚飞行,不过我们必须十分谨慎,因为夜晚的天空不仅仅属于我们,还有些黑暗的同类也在天空中盘旋。”
“所有人飞行的速度都像您这么快吗?”
国王似有所思地问。
“这与魔力有关,陛下。”女巫回答,她想起一件事,将药剂师托她带来的那本抨击《女巫之锤》的著作交给了国王。
国王接过书,看了看:“它叫什么?”
“着魔世界。”
女巫低声说,声音带着悲哀。
她想起了深渊海峡另外一侧火刑架林立,狂信徒日夜寻觅的国度。自称神的国度正在不断地将无辜者扔进烈火中,而瘟疫医生出没,地狱同行的罗格朗却在庇护着渴望活下去的人……这个世界不正是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