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天师APP(59)
林机玄:“……”
猫眼里映出一张熟悉的脸。
他开了门,睨着眼前这个来借酱油的男人:“这年头,保时捷换不来一瓶酱油了?”
“换得到别人家的,换不到你家的,”贺洞渊笑得没脸没皮,“小学弟,能借吗?”
林机玄:“老学长,我家没酱油。”
“没酱油,醋也可以,醋没有,料酒也行,油盐酱醋,随便什么,我家都缺。”
这话一说,林机玄太阳穴的血管抖了一下,他想起刚才在楼下看到的盛大场面,问道:“你搬来这儿了?”
说话间,两个搬家师傅扛着一座双人沙发走了上来,逼仄的楼道几乎被他们塞满了,贺洞渊站在那儿像是根卡着喉咙的鱼刺,上不去,下不来。
搬家师傅抬头看着贺洞渊:“先生,您得让让,不然您这沙发我们搬不上去。”
贺洞渊乐见其成,从善如流地说:“行,那我就去我学弟家里坐坐,小学弟,帮个忙?”
林机玄看了他一眼,让开位置。
贺洞渊笑了下:“谢谢。”
他进到屋里,礼貌地站在那儿,今天一身居家服,换了副黑框眼镜,卸去了一身的锐利,像是个正经的男大学生。
“坐,愣着干什么?”
林机玄说完,贺洞渊才在沙发上坐下,他下意识翘上了二郎腿,随后意识到什么,把搭上去的长腿放了下来,规规矩矩地坐着。
林机玄意外他今天怎么这么乖巧,多看了他一眼,贺洞渊冲他温和地笑了下,男人黑发冷白皮,鼻梁高挺,唇形性感,笑起来的时候格外招人,带着几分纯情的勾引。
他蹙了蹙眉,给他倒了杯水:“怎么突然搬过来了?”
“这里离学校近,最近油费涨价,开车太贵。”
……别逗了您。
林机玄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再继续问下去。
贺洞渊说:“黄定下午的时候就苏醒了,那个赵昌平一直陪在他身边,他想见你。”
林机玄还有些事情没弄明白,点了点头:“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方便吗?”
“可以。”
贺洞渊笑着说:“我送你一起去。”
林机玄沉默,反问道:“油费不贵了?”
“载你的话就不贵,还很划算。”贺洞渊一直笑着。
林机玄略一抬眸,看着贺洞渊,这人虽然从刚认识开始就是一副吊儿郎当闭眼瞎撩的样子,但每回都是撩一步就退,维持着一种既有存在感却又不过分的安全距离,但近段时间,他越来越有越线的趋势,每一根头发丝都想拉近跟他的距离。
今天更是一步踏进了他的生活范围,而且小心翼翼,伪装成了最没有攻击性的模样在试探地接近。
这种行为不难理解,他再迟钝也能看出来,用生物学的语言来说,他这是在——
求偶。
第52章 人之一道(一)
想到这里,林机玄低下了眉眼,没再看他。
他还没彻底从这个认知里琢磨出味道,对他来说,感情不是人生经历里很必要的一环。人跟人之间一个很大的区别就在这儿,有些人理智,有些人感性,有些人把情感视为生命里最重要的光,没有爱,毋宁死;有些人却把它当成无关紧要甚至是拖后腿的东西;还有些人视其为洪水猛兽,视其为工具和道具……
一时之间,在想明白贺洞渊对他的心思后,他露出些微茫然的神色,他开始深入思考,贺洞渊这番感情背后的目的,他是什么时候对自己存有这种心思的?他是为什么会对自己产生感情?这种感情是否有错误的认知,人总在某些时候分不清爱情和友情更或者是其他别的什么感情,尤其是同性之间更是无法清晰地界定。
什么是爱?这是一个哪怕物质世界被剖析得一清二楚,也无法有一个完美的答案供人们达成共识。
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但不可否认的是——
他并不讨厌贺洞渊的种种行为。
这个随着思考蹦跶出来的认知让林机玄眼皮子一跳,下意识觉着事情要糟。多年以来,他习惯了一个人,生命里最牵挂的就是爷爷林泯,但这是与生俱来的,由血缘为系带连结起来的东西,硬要再扯上一个人的话,就是厚着脸皮跟他搭上关系的孙蒙。
如果生命里会增加一个牵扯,他觉着自己似乎还没做好这种心理准备,尤其是现在。
各方面都还不是时候。
贺洞渊依然在笑,但他觉着林机玄看出了什么,不由心里惴惴,他可以看透人的灵魂,却看不透人心,尤其是看眼前这人时还带着滤镜,光是陷入这样的沉默就让他浑身不自在。
抬手扶了下眼镜,贺洞渊咳了一声打破沉默,随后说:“那……就这样?”
“嗯。”林机玄应了一声,没继续吭声,避过贺洞渊别有深意的目光。
贺洞渊眼神倏然变得锐利,他看着林机玄沉默片刻,最终叹了口气,把黑框眼镜一摘,又把认真梳理整齐的短发揉散,刘海散漫不经地垂落下来,遮挡了无奈的眼。
“行了,”贺洞渊弓起手指弹了下林机玄的额头,嗓音沙哑地说,“又不是让你怎么样,小傻子。”
这话像是说给林机玄听的,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林机玄抿了抿唇,抬眼看他:“除了小傻子,小王八蛋,我就没个别的称呼?”
贺洞渊一怔,笑了起来,“‘亲爱的’,你觉着这个称呼怎么样?”没了镜片的遮挡,眼尾的桃花漫天飞舞,要命的荷尔蒙飞速扩散。
林机玄心里突突直跳,觉着这人求偶的手段实在是有些高明。
电话在这时响了起来,贺洞渊接起电话,过了片刻后,说:“搬家师傅喊我过去。”
“好,”林机玄说,“明天下午什么时候?”
“一点吧,”贺洞渊说,“到时候我来敲你门。”
两人都没再说什么,林机玄把他送出门后,掩上了门。
-
第二天,贺洞渊准时敲响了房门。
他今天又是平素里白衬衫黑色西装长裤的扮相,眼镜又换回平时常戴的那副,潇潇洒洒里又带上几分生人勿近的冷冽。
两人坐上车,贺洞渊将林机玄一路送到A市某医院,这地方他上回来过,见徐成秀那次,里头外头有层层监管,看来是专门给“相关部门”提供医疗服务的场所。
只不过,这回黄定的病房是重点监管病房,里三道外三道的守护门,他到的时候,赵昌平在门口等着,看到林机玄时快步走过来,说:“大师!自从黄定叔住进来后他们就不让我见他了!你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求错人了,”林机玄说,“你该求的人是我旁边这位。”
赵昌平为难地嘀咕:“这位……”
贺洞渊不苟言笑的时候,眉眼自带了一股煞气,赵昌平看他一眼就像是能折十年寿一样,心里突突直跳,最终咬着牙鼓起勇气,话还没开口就听这人说:“今天就是让你见的,我们有些话要问黄定,但是他怎么都不愿开口,要见你和他,你俩一起。”
他撩了一眼林机玄,心道上回处理徐成秀那事也是这样,目标死不开口就要见林机玄,但上回方欣欣对林机玄存了那种心思还好说,可这回是怎么回事?同样处理一个事情,林机玄就比他吃香得多。
心里头那股挠人的倔劲儿上来,贺洞渊的傲气让他对这事很不舒服,可转念一想,对方是林机玄,也就能稍微把脾气人之压下去点。
他很快地抿了下嘴唇,上前用指纹开启防护门,说:“黄定就住在最里面那间病房,712,你小心点,入道的人待在里面可能会感觉不太好。”后面这话是对林机玄说的。
两人穿上防护服后,有人带着他们走过去,病房里口的牌子上挂着个“重点A级”的红色警戒牌。
病房内,冷冰的器械声在有节奏地响着,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全部的光,消毒灯发出淡紫色的微光。
黄定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全身上下都绑着绷带,露出来的皮肉上是狰狞的伤痕。全身重度烧伤,皮开肉绽都不足以形容,身体上连着四通八达的管子,草草维系着他残烛般的生命。
劝人解脱的人还活着,解脱的人早就排着队的去投胎了,这实在是一种讽刺。
赵昌平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紧咬着牙关才缓过来,悄声靠过去,在黄定身边坐下后,轻轻叫了一声:“黄定叔。”
黄定仿佛压着千钧重的眼皮颤动了一下,随后缓缓睁开,他深深地看着赵昌平,最终把目光移到林机玄脸上,张开嘴唇嗓音沙哑地说:“林……”
林机玄点了点头,示意他不用费劲地叫全他的名字。
黄定的嘴定格在那一瞬,像是患了老年痴呆症一般以这种姿势看着林机玄,最终缓缓合上,他闭了下眼睛,又张开紧巴巴的嘴唇,皮肤黏连的地方,有血从不堪一击的皮肤下渗透出来。
“0……5……1……4……”黄定艰难地说完了一串数字后便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最后贪婪地看着赵昌平,想要再张口说些什么,却颤抖着唇发出阵阵残喘和破碎的气音,最终妥协地闭上了嘴,看着赵昌平缓缓合上了眼睛。
赵昌平听清了这段数字,意外地说:“这是我父母的忌日,黄定叔,这是什么意思?”但黄定没有给他任何回答,紧闭着双眼。
“黄定叔?”赵昌平呼唤他的名字,想跟他说一些事情,但黄定的呼吸越来越平静,林机玄看着从黄定身体里飘出来的魂魄,略一抿唇,对赵昌平说:“他的生命之火已经彻底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