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孙锦(106)
疼倒是不疼,但是沐雩从小到大,顾雪洲就没有动过他一根指头,沐雩当场就愣住了,但是没立即发作,就是懵了,没有生气,心里想,也是,安之那么害臊的人,他昨晚逼安之摆了那么多羞耻的姿势,安之只是扇他一巴掌,他也是赚到了,还伏低做小地哄心上人:“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我不该乘人之危……我就是……就是没忍住……我太喜欢你了……下次我再也不会了。”
“你还敢有下次?”顾雪洲冷笑道,“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能不知道你的性子,如若这件事只有我兄长一个人参与,你现在不上蹿下跳蹦跶着要踩死他才怪,还能给他说话,你每次发善心都是因为你心里有亏,这件事没有你的手笔绝无可能!”
“只怕我大哥说的都是真的,就是你去向他提议,然后反水陷害他,为的就是要让我们兄弟反目。”
沐雩脸色都不变,委屈兮兮地说:“你怎么能这样怪我,你要是不信,就去找花楼那个女人,我根本就和他们没关系。”
“是啊,你从小就是这样。”顾雪洲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每次做了坏事都是这般模样,我以为你有所悔改,没想到你还是这样!别的也就算了,沈玉官是死有余辜……别的时候我能拦也就拦了,没让你做出太出格的坏事来。我知道大哥估计也有份,他太心急了,只是这件事肯定有你撺掇的份……其他事情也就算了,你竟然还想要让我和我大哥断绝关系不成?”
“我没有,安……”沐雩话都没说话。
顾雪洲突然捧起碗,狠狠地往地上一砸:“你尽管不承认!就算你不承认我也不会信的!别把我当傻子!”
沐雩被热粥溅了一点在脸上,他怔了一下,仿佛是被顾雪洲的怒气被慑住,这十几年来他第一次看到顾雪洲发这么大火,顾雪洲从来就没有对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沐雩的心头蓦地用上一股愠怒和委屈,他猛地站起来,本来脸上挂着的小白花面孔也终于收了起来,变得阴冷起来:“是我干的又如何?这件事我和蒋熹年本来就不是他死就是我活,我算是明白了,我在你心里就永远比不上他这个大哥,就算这些年来一直保护你的是我,他也比我重要是不是?我不想办法除了他,只怕有一日你也会从了他,真的去娶妻生子,那我怎么办?你不要我了吗?安之。我早就说过了,我这辈子是缠定你了,你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除非你说了我,否则别想我放开你。”
顾雪洲闭了闭眼睛,深深喘了口气,平息郁结在胸口的怒气:“你就有那么不信任我吗?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不坚定的人吗?大哥就是把我压到我爹娘的灵位面前我都没有松口,即便是这样,你还不是不相信……不相信我爱你吗?”
沐雩抬起头,望着他,微微一愣。
顾雪洲的眼眸慢慢变得湿润:“我是说的不多,你还整日说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我若是不愿意,哪能雌伏于你两年多……我都这样了!你却还一直怀疑我的真心,就你有一片真心,我都是虚情假意随时都要抛弃你了?”
沐雩看到顾雪洲的眼泪,一下子软和了,手足无措:“安、安之……”
“当年你差点被送走是我不好,可我从未有过一日想要抛弃你。顾师傅说你生性险恶,我知道,你虽天赋卓绝,偏生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丁点小仇就要置人于死地,我都知道,可我还是喜欢你,为了劳心劳力,日夜操心,连你要……要我,我也给了你,我还以为你有那么多一点点变好了,没想到你还是这样。”顾雪洲盯着他,充满了失望,“你不信我,你就没信过我,是不是?”
沐雩整个人都傻了,他走近一步:“安之……”
什么伶牙俐齿阴谋诡计全忘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雪洲指了指门口,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出去。”
沐雩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像只要被主人扔掉的小狗似的,耷拉着耳朵,瞅着顾雪洲,“是我不好……安之,我错了还不行吗?”
“我让你滚出去你没听到?”顾雪洲拿出他大家长的气势来,这烂好人生气起来才是最可怕的。
沐雩眼下不敢忤逆他,只得掐着尾巴走了。
沐雩一走,屋子立即安静下来。
顾雪洲往后一躺,靠在那,望着床帐,不出声地流眼泪。
可没过几息,门又被推开,沐雩去而复返。
顾雪洲满面泪水地瞪着他:“我都说了让你走,你回来做什么!”
沐雩看他那一颗颗眼泪,跟砸在他心头似的,他心都要碎了,小声地说:“地上的碎片还没有收拾……我怕你起来下地了踩到脚,我收拾收拾了再走。”
顾雪洲不依:“谁要你收拾了!你给我走!”
他是一看到沐雩的脸就生气,转身过去,把帐子放下。
沐雩没好意思继续厚着脸皮赖在屋子里:“那我找下人来收拾……”
顾雪洲连滚都不和他说了。
沐雩心里堵得慌。
他走出屋子,总算是明白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早就计划了昨天的事,先前就拖了曲繁文给他向夫子请假,顾府是回不去的,舅舅家他也不想去。
本来昨晚那档子事儿后,他想想也不敢抱着安之回顾府,被顾伯看到了还得了?顾伯没被气死,也要拿起扫帚追着他打吧。所以最后去了顾师傅落脚的李家商铺,死皮赖脸地要了屋子留宿。
顾师傅一看就知道他俩是做了什么,把他们赶去后院也没说什么,只觉得辣眼睛,赶快赶走。
没想到听下人说沐雩和顾雪洲好似吵了一场大架,还砸了碗。
沐雩出来以后,失魂落魄的,顾师傅一看,不太对劲,把沐雩拉过去:“怎么了?又吵架了?……唉……安之他也不容易,他哥更不容易,你也想想安之的难处,别太逼他的。”
沐雩这才稍微有了点人气儿,发现了顾师傅,从袖子里掏出几个铜板:“对,碗被砸坏了,要赔的。”
顾师傅怎么可能收他那么一两个铜板的钱,推拒了:“一个碗而已,你也是的,又和安之砸东西,你从小就爱乱砸东西,这个毛病就不能改改吗?戾气这般重。”
沐雩摇摇头,顾师傅就从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过,都快哭了:“不是,是……是安之砸的。”
顾师傅傻眼了。
沐雩说:“我……我做了一件非常惹安之生气的事,我怕安之这次真的不要我了怎么办?”
顾师傅想起那个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说沐雩不负他他就不负沐雩的顾雪洲,怎么也想象不出来,顾雪洲居然会说不要沐雩,他不是被沐哥儿吃的死死的吗?
顾雪洲皱起眉:“你到底做了什么事?……”
***
蒋熹年被沐雩摆了一道,气得要死,还不能真的宰了沐雩。回去以后萧韧最机灵,马上扎了个草人过来,写了张“沐雩”俩大字儿的纸给钉在草人身上,蒋熹年连射了三筒箭,把草人扎成个马蜂窝,这才稍微消点气儿。
而且今天他一晚上没睡直接回去上朝,楼矮子那个吝啬鬼,和他政见不一,又吵了一个时辰,他本来就一肚子气,撩起袖子,两拨人打了一架,最后还是不知道谁扔得玉笏居然砸中了裴珩,才终于停止了这场恶战。
只是就到底陛下被砸中怪谁是谁更大逆不道,又吵了半个时辰。回来仍不解气。
蒋熹年对萧韧说:“再弄个草人来,写楼中玉的名字。”
萧韧应了一声。
足足射了百来箭,蒋熹年才歇下。
裴珩过来,给他捏肩:“我让御厨房给你炖了清热下火的汤,你喝点,小曹说你从今早就没吃饭……你怎么今天火气这么大?是谁惹你生气?我给你出头去。你要是不高兴楼相……”
蒋熹年听了直皱眉:“你能不能别整天脑子里只有儿女情长?不争气!和楼矮子无关……就算有关,你也不该因为我个人一点私事就对付他!……都是我弟弟那小情儿……”
蒋熹年以恨不得啖其肉的语气把这几天尤其是昨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仔仔细细地都和裴珩说了。
裴珩听他那充满杀气的声音都心惊胆战的,听完在心底忍不住啧啧称赞给沐雩竖起大拇指:人才,真是个人才,此子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如若不是他得罪了云卿,他是非常欣赏这个孩子的。
裴珩:“别生气了,云卿,你想怎么做我都帮你,不过一个小小的举人,你想他死,他就不能活。”
“要你管?别碰我!摸哪去了?”蒋熹年站起来,避开皇帝陛下的性/骚/扰,“我的家事我自己处理。……早知会有今天,当年在江上我就该把他给弄死。”
说完蒋熹年又觉得不对,如若沐雩当年就被他给杀了,那他没有把药送回去,小愈也不知能不能活的成。
于是更加郁闷,他不能对沐雩下手,无外乎是因为顾雪洲挡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