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首辅大人(69)
双城一动不动,他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任由匕首渐渐没入胸膛。滚烫的鲜血瞬间润透了衣裳。
他缓了口气,重复一句,“是我对不住你。你恨我,也是应当的。”
赵嫣然再也握不住手里的匕首了,她跌在双城怀里,胡乱的往他身上打。
“你还我哥哥,你把哥哥还给我!我不要你娶我了,你把哥哥还给我,你还给我。”
双城如鲠在喉,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他咬牙将匕首拔了出来,更大一股热流涌了出来。他深深吐了口气,将赵嫣然打横抱了起来,放回床上。
赵嫣然闭着眼睛哭,硬是不肯再看双城一眼,她道:“叶双城,纵是我哥哥做了天大的错事,你也不该过来骗我!”
双城无话可说,他将赵嫣然安置好后。这才一步一踉跄的往外头走。突然,他身形一歪,整个人就要跌在地上。
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双城抬眼就见来人是常淙。
常淙看起来很生气,也很懊恼,他抱着双城,骂道:“我不过才走了几日,你便将自己弄成这么一副鬼德行!你弄成这副样子,到底给谁看!”
双城二话不说,一把将常淙推开,道:“反正不是做给你看!常淙,你个乌龟王八蛋!我把你当朋友,你在背后□□刀子!你说,你背着我,究竟都干了什么?!”
常淙咬牙,他道:“我干了什么?你说我干什么!我是王爷的人,我所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王府!”
双城气笑了,他连说了两句好,踉踉跄跄的往前走,“行,你们都有道理,你们做的都是对的。说到底我才是那条傻狗!我真傻,我到底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第92章 怀疑
双城艰难万状的吐了口气, 抬腿就往后院走。他每走一步,脚底下就留下一小块血印, 鲜血顺着衣摆往下滴。
他抿紧唇,一声都不肯吭。
突然,常淙快走几步,二话不说一把将双城拽住。他飞快的点了双城的穴道,微微弯腰, 一把将双城打横抱了起来。
双城微微一愣, 随即大怒, 他脸色苍白, 动弹不得,只能破口大骂道:“常淙!你疯了?!我不用你管!你快放开我!”
常淙脸色很是难看, 他根本不在意双城在说什么。脚下飞快, 径直走到一间房门口, 抬腿“哐当”一声把门踹开, 震的窗户震天响。
双城又是一愣,他咆哮道:“你跟我甩什么脸色?受伤的是我, 又不是你!你不是师父的好下属吗?任务完成了, 还不滚回去邀功!你还回来做什么,看我怎么死的?”
常淙脸色越发难看了, 他抿唇不语,一直把双城抱到床边,才两手一松,将人丢在床上。
双城险些被震晕, 这宅子是才清整出来的,屋里头陈设用品有些还没来得及换上新的。尤其这床,除了上头盖着薄薄的一层毯子外,下面全是硬邦邦的木板。
如此,双城摔上去,撞得眼冒金星。一口浓血毫无征兆的吐了出来。
常淙很显然也没想到居然会把双城摔吐血,他眸色一慌,连忙上前探双城的脉搏。
须臾,他眉头皱得更紧了,从怀里掏出小瓷瓶,倒出了两颗药丸出来。不由分说的全塞进了双城嘴里。
常淙冷眼旁观片刻,又转身出去打了盆水过来。仔仔细细的给双城擦拭血迹,包扎伤口。
从始至终,双城都抿紧唇,默不作声。常淙也懒得再说。他快手快脚的将伤口处理好,这才长吁口气,冷冷道:“三七,我可告诉你。你跟别人不一样,你不可以受伤,也不可以流血。这是我最后一次救你,若是你真的不惜命,你就再让人捅你几刀,我保管看都不看你一眼!”
双城沉默片刻,唇微微颤抖,吐出两个字,“穴道。”
常淙斜眼瞥了他一眼,“你也不必再追问太子是如何得知的。纵是我不说,你也应该猜到了。早在你我来叶府当细作之前,王爷已经同太子合谋坑害过聂尚书和长公主。此次不过是一网打尽而已,算不得什么。”
双城咬牙,“算不得什么?师父到底把我当什么?一颗棋子?还是一条王府的狗?纵是师父要扳倒聂堰,直接借太子之手,便已经达成目的。为何还要将我供出去?”
他顿了顿,鼻子微酸,“还是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成了一颗废棋。师父是想拉我出去顶罪,声名狼藉是我,众矢之的也是我。左不过能牵连到叶祯头上,断然不关王府的事。”
许久,常淙才道:“三七,你别多想。王爷就算拿我当废棋,也决计不可能是你。况且……叶祯这次为了保你,大伤了王府的元气。这回谁也没讨得了好。”
双城睫毛轻轻颤了颤,他自然知道是叶祯明里暗里保他周全。纵是赶他出家门,想必也是逼不得已。
叶祯能如此护他,说到底还是因为“叶双城”这个名字。他总是占了别人的,连哥哥都要抢人家的。
常淙这边才解开双城的穴道,立马被双城往边上一推,险些撞到床架子上。
“三七!你作死啊?!”
双城咬牙切齿,同样咆哮道:“你给老子滚!看到你就讨厌!”
结果就是,常淙还真滚了。他气得脸色发青,又不能对双城动手,只好一拳砸在床架上。直接将床架震劈了。
他道:“好,我现在就滚!等你什么时候死了,死外面了,我再什么时候回来!”
说罢,常淙一甩衣袖大步离开了。
双城等了片刻,再确定常淙真的走了之后。这才运气一掌拍向自己的胸膛。
他猛吐了一大口鲜血,溅得床单上哪里都是,入眼处还有两颗圆圆的药丸。
双城见药丸被吐出来了,这才大松口气。他轻轻咳嗽几声,许久才缓过来气。
他注视着药丸良久,缓缓睡了过去。
一直睡到第二日天明,双城才醒了过来。
他脚下虚浮,随意将染血的衣裳换了下来,这才出了门,去了叶府。
如果要问双城,什么叫做“冤家路窄”,他定能指着眼下情形,啐上一口,“这就是冤家路窄!”
顾连也未曾料到,竟然这么巧,就同双城碰了面。他狭长的双眸微眯,脸上立马带了些嘲讽的笑意,“好巧,叶二公子别来无恙。自立门户,可还习惯?”
双城最是不喜欢这个顾连,连带着听他说话就觉得厌恶,遂斜了他一眼,也不打算见礼——横竖所有人都知道,他叶双城向来是个没规矩的。
既然没有规矩,那自然不必处处讲规矩,什么恪谨守礼,循规蹈矩的,叶祯都不在,守礼给谁看?
可顾连似乎有话要同双城说,偏过头使了个眼色,领路的下人立马躬身退下了。
顾连见双城要走,遂上前几步,轻轻将他一拦,笑道,“叶二公子走那么急做什么?莫非是怕了本官,连句话都不敢说了?”
闻言,双城嗤笑,“顾大人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明明是不想搭理你,非说是我怕了你。该说你是自大好,还是太过自以为是?”
顾连道:“素有闻叶二公子嘴上功夫了得,如今一见,可知传言非虚。”
双城:“传言可不可靠,我到是不清楚,反而是顾大人那些癖好,满京城皆知,不必我再多说了吧?”
顾连眸色一冷,宽袖下的紧握成拳,他虽倾心叶祯不假,可万不能容忍双城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此事出来嘲讽。他缓了口气,脸上又换上了更加得体的笑意,“叶二公子也不必谦虚。说起来那位赵姑娘也算不得倾国倾城,怎就讨了叶二公子的欢心?莫不是床笫功夫了得?冲冠一怒为红颜,当真是段佳话,比戏楼里头唱的戏文还要感人啊。”
“你必嘴!不许你侮辱她!”
顾连眼里笑意更甚,余光见叶祯正往这来,稍微思忖,便继续激道,“怎么,叶二公子敢做还不敢认了?你那点破事早已经闹的满城风雨,偏生叶大人愿意护着你,旁人还能有什么话讲?满朝文武百官都不敢议论你,我不过一个大理寺少卿,自然也不敢得罪首辅大人。只是……”
他又刻意压低声音,道:“你如此在意本官断袖一事,可是深有体会?啧啧啧,让我猜一猜啊。”
双城浑身的血液几乎一瞬间从脚底冲上头顶,直觉告诉他,顾连嘴里一定说不出好话。他眼里渐渐渗了血丝,绷紧了脸,咬牙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连笑意更浓了,“没什么,本官只是在想,莫不是叶二公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这才着急在外头寻欢作乐。你莫不是同自家哥哥,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双城只觉得一股子冷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指尖。他忽而上前,一手掐住顾连的脖颈,狠狠将顾连抵在树杆上,这才咬牙切齿道,“顾连,我警告你!你可以侮辱我,但是绝对不可以侮辱我哥!”
顾连几乎被叶双城桎梏的喘不过气来,脖颈处的皮肤瞬间泛起青紫,可脸上的笑意却一点点扩大。
却听耳边如雷乍响,“双城,住手!”
双城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淋了个遍,他艰难的转过头去,就见叶祯正敛眸紧紧盯着他不放。
叶祯见双城没有停手,又重复一句,“双城,住手。”
双城无可奈何,不得不听。他缓缓的松开手,束手立着,头脸都转到一边,硬是不肯看叶祯一眼。
顾连狠咳了一阵,这才道:“叶大人,下官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令弟,他居然要活活将下官掐死才甘心!”
叶祯眼角的余光将双城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转手,对着顾连拱了拱手,道:“让顾大人受惊了,是本官管教不严。本官定会严惩舍弟给顾大人一个说法。”
此话一处,双城的心凉了半截。他鼻子一酸,硬生生的熬红了眼眶。他想:
顾连毕竟是朝廷命官,又同叶祯是同窗旧友。京畿重地,天子脚下,谋害朝廷命官可是大罪!顾连方才定是瞧见叶祯过来了,才如此以话相激!
可是,眼见为实,叶祯定是不肯再信他了。
叶祯唤了绯色,将顾连送回府上后,这才有空料理双城。哪知他话都未说,双城就头都不转的往外头走。
双城出了府门口,像只无头苍蝇似的,绕着街道走。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这才在一个馄饨小摊旁停了下来。
他喊道:“老板!来一碗馄饨!”
小摊主立马应道:“好嘞!客官请稍等!”
眼下正值冬日,一入夜寒风直往衣裳里灌。他今日出来得及,穿得也少。此刻大马金刀的蹲在板凳上,捧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吃得热泪盈眶。
他方抬起衣袖擦眼泪,旁边立马站过来一个人,就听这人道:“老板,也来一碗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