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首辅大人(36)
到了晚间,双城正坐着吃饭,忽听外头有下人们议论,他素来耳朵尖,就听到有人说“尚书府的公子逛了赌坊,输了个血本无归,硬是让聂尚书绑回了府上,一顿痛打。”
双城不免又得意,觉得自己同聂庭风的那点仇,今个算是连本带利讨了回来。说到底还得感谢聂庭风自己犯浑,要不然双城哪有机会去通风报信。
这时叶祯淡淡的一记眼神瞟了过来,双城连忙腆着脸笑,“哥哥吃菜。”
叶祯道:“聂庭风的事,你知道了罢?”
双城点头,笑道,“他自己不学无术,成天在外头厮混,双城才不会学他!”又暗暗补充一句,都是旁人学我浪荡,哪有我学旁人的时候?
闻言,叶祯淡淡一笑,只道,“你若是敢去,为兄也不拦你。你看到院门口有棵老树吧,到时就捆了你的手,将你吊上去打。”
双城一凚,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不敢的。他又吞了吞口水,试探着问了一句,“哥,你是同双城戏说的吧?”
叶祯微微扬眉,似笑非笑道,“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双城猛提一口气,拿筷子的手抖了又抖,最后只垂着脑袋抿唇不吭声了。
他哥总是这样,仗着自己年长,就可以胡乱欺负人。
叶祯见了,不免又暗觉好笑,出声安抚道,“好了,赶紧吃饭吧。”
如此,双城这才捧着碗往嘴里扒饭,一时间也没别的话可说。
第二日,双城照常从宫里头出来,坐马车回了府上时,听绯色说,叶祯正在书房里头办公。
双城想了想,抬腿避开了前院,往自己的院子里溜达,才走至半路就有赶来的下人传话。
“二爷,大人让奴才请二爷去一趟书房。”
如此,双城寻思着他哥又是要问他功课的,一时又闷头转了个方向,往书房走去。
才至书房门口,正好遇见了从外头回来的绯色。
因见绯色手里拿着一卷密封的题纸,双城不由一愣,目光就跳到了题纸上,低声问道,“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绯色道:“是宫里马太傅送来的,说是让大人亲自过目。”
双城“哦”了一声,忍不住又看了两眼,这才跟绯色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叶祯今日看起来心情尚好,见双城过来了,还破天荒的嘘寒问暖几句,伸手接过题纸,随手拆了,大致浏览一番,就起身放在了左手边的第二层抽屉里。
双城的目光缓缓收了回来,微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前头有客人来了,叶祯便起身往外头走,一面随意道,“你先回去吧,晚些你再过来。”
双城应了声“是”,见叶祯月牙白的身影转过院门时,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四下一扫,一个人也没有。
双城抿了抿唇,又一头扎进了书房,他想,若是今日不赶紧偷看几眼试题,待试题再送到马太傅那处,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手微微哆嗦着,双城猫着腰,藏在书案后头将抽屉打开,他素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在,只随意看了几眼,便记得差不多了。
出了书房门,双城大步流星的往自己的院子里走,一路心神恍惚,到了院子才缓缓的吐了口气。
双城许久未做过这等偷鸡摸狗的事,如今做起来着实生疏了。他小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总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对,很不对。可他又没有旁的办法。
见死不救,他真的做不到。
第50章 发糖!(并没有)
这几日,双城有事没事,就往李泽佑跟前凑,明面上打着“虚心求教”的旗号,暗地里不动声色的将试题泄露给了李泽佑。
对此李泽佑丝毫也没察觉,转眼就到了考试那日。因先前双城答应过季明淮,如此考试时少不得又暗地里做了点小动作。好在几个太傅老眼昏花,叶祯又恰巧有公务在身,派了内阁一位上了年纪的官员前来代为监考。
双城别提有多庆幸了,他暗暗得意,心道,若真是叶祯过来监考,他还真没胆子做小动作。
接下来的几日,双城便用不着入宫伴读了,只在府里闲蹲着。因他哥叶祯日常入宫任值,内阁公务又很繁忙。双城便稍微松了口气,深觉在府里头憋闷,横竖没人管制他。因此经常背着手,大摇大摆的出府去玩。
起先,双城还挺谨慎的,出去玩一会儿,就跑回来,也不敢玩的太野。后来见叶祯早出晚归的,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头处理公务,东院经常明灯到半夜。
如此,双城渐渐放大了胆子,一日又溜出了府,沿着长街往北走。忽见前头人群拥挤,他素来爱凑热闹,于是就快步往前走了几步,方挤开人群,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乞丐就猛的摔到了脚下。
双城一愣,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却见眼前有几个身上力壮的家丁,正捋着衣袖将这乞丐从地上提起来,像丢沙包一般,摔来打去。而边上,华旭一身圆领枣红色锦缎长袄,腰间配了双色金线的穗子,正斜眯着眼立着,时不时拿折扇轻轻挡了挡嘴,脸上流露出厌恶的神色。
周围的百姓因见来人衣着不凡,遂都不敢上去阻拦,只小声的议论道,“唉,太可怜了,这乞丐不过是不小心碰到了那位公子的衣角,就被打成这样,真是作孽啊!”
“可不是啊,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行事这般狂妄。”
“嘘,快别说了,当心一会儿被听见了!”
双城眉捎一挑,很是看不惯华旭又出来欺负人,脚下才要动,忽然就想起了上回,自己在酒楼里同伶人打了一架的事。
他不免又暗暗发怵,余光忽见叶家的马车行来,这才抬腿走上前,大吼一声,“住手!”
那几个家丁没反应,又往乞丐身上踹了几脚。如此,双城也不客气,飞起一脚,将那打人的家丁踹飞了出去。
“叶双城,你好大的胆子!怎么走到哪儿都有你的事?!”
华旭怒斥一声,因前些日子秋猎恶意弄伤叶双城一事,华旭被痛责一顿,足足了禁足一个月,今日才被放出来。哪知才出来,就被一个乞丐冲撞,华旭素来为人跋扈,当下就吩咐手下好好教训教训乞丐。
双城没正眼瞧他,半蹲下来,见那乞丐被打的口鼻流血,不免暗叹口气,让他赶紧走。
那乞丐自然是千恩万谢,刚爬起来似乎站立不稳,往双城腰间轻撞了一下,这才踉踉跄跄的跑开了。
如今又见叶双城,华旭眼里寒光一闪,牙齿紧咬,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意,“叶双城,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闯。来人啊,给我上去好好教训他!”
双城才站起身,一拳就迎面而来,他眉头一凝,偏头躲开了。脚下一勾,就将那家丁绊倒,狠狠对着胸口踹了一脚。这时又有人过来拿他肩膀,双城身形狡猾,扭身躲过,来人没反应过来,整个人扑在了地上。
华旭气的脸红耳赤,直跳脚骂道,“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双城拍了拍手,斜眼看了一眼华旭,道,“华公子,我劝你做人要善良。就算你是天潢贵胄,可你脚下所站之地,可是京城!你莫忘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人群中立马响起掌声,华旭脸色越发难看,他几步上前迎面就要给叶双城一记耳光。哪知双城手更快,他右手一把钳住华旭的手,反手就抽他。
华旭简直被打懵了,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满脸不可置信的瞪着叶双城。半晌儿,才怒吼一声,破口大骂:“叶双城!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打我!?我饶不了你!”
双城环胸,昂了昂下巴,得意道:“打的就是你!还在这干什么?还不快滚!”
华旭气的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身后的家丁屁滚尿流的上来扶他,劝道,“公子,公子!咱们还是快走吧!奴才们真的打不过他啊!”
“好!叶双城!你给我等着!我要是不弄死你,我就不姓华!走!”
双城呼了口气,余光却见叶府的马车早已经不知去向,他心里暗暗一顿,遂转身大步离去。
才至府上就见下人笑容满面的凑了过来,拱手躬身道,“恭喜二爷,贺喜二爷,方才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弘文殿里头的名次出来了,二爷考了个第三名哩!”
双城一听,立马抿了唇,抬腿就往自己的院子里走。那下人亦步亦趋,又接着道,“二爷是没看见啊,方才宫里来了几位公公,送来了好些东西,听说都是圣上御赐,说是犒奖二爷伴读有功。”
双城脚下一顿,“那……是谁考了第一?”
那下人立马道,“听说五皇子得了第一,宫里的公公说了,圣上龙颜大悦,那御赐的宝贝就像流水一样往五殿下的寝宫里抬呢!”
双城还未来的及松口气,却见前头有下人过来传话,说是大人吩咐,若是二爷回来了,先去前院一趟。
闻言,双城脸色一沉,闷声闷气的抬腿就走,他头都不转道,“那……二爷就没回来。”
双城坐至廊下两手托腮。如今正是冬日,他见墙角处记住寒梅开的正盛,阵阵冷香若即若离,挥之不去,远比旁的花香更加清冽。他不由的微微看痴了,又蹲坐一会儿,感觉外头凉飕飕的,脸冻的微微发麻,这才起身进屋暖和一阵。
又想了想,双城觉得自己没什么错处,非但没有错处,反而很是光明磊落的。打抱不平也是见义勇为的一种,自古以来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
至于考试作弊,他从前这种事也没少干,也不见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错。
所以……叶祯不能责他。
这时秋茗恰好从前院转了过来,见双城在屋里头转来转去,不免奇怪,只抬高了声音唤了一句,“二爷,前头传饭了。”
如此,双城这才慢慢吞吞,不情不愿的往前院挪去。
屋内,叶祯才从书房出来,转瞬间换了身月牙白的衣裳,一头墨发仅用一根白玉发簪束起,更显得清朗俊逸,丰神俊朗。他腰间还配了一块上好的南田美玉,通体碧绿,像是含着一汪清水。
双城抿唇,轻挪了几步小声唤道,“哥,双城来了。”
叶祯淡淡暼了他一眼,抬步往里间走。双城立马跟了上去,却见里间不知何时换了格局。硕大的一架珊瑚礁,旁边还摆着山水屏风。镂空的香案上摆放了一只香炉子,正袅娜的燃的淡青色的烟雾。双城身子往桌案边靠了靠。
叶祯道:“看来你这几日很是用功,虽只考了个第三名,但于你而言已然很好。”
双城心道,何止是很好,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好。面上只谦虚一句,“哪里哪里。”
叶祯眉稍略扬,轻轻一震衣袖,一把折扇就落在了手心里。他抬了抬衣袖,挺温和的说,“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