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何时来娶我(12)
他有的,别人也有,没啥好看的。
可小王爷却是不同,肤白柔嫩,像精雕玉琢的瓷娃娃,仿佛稍微一使劲瓷娃娃就碎了。他用尽了上战场杀敌的本事,浑身肌肉绷得发疼,才将小王爷哄睡着了,让豆丁护送人回去。天知道那之后将军夜夜做春-梦,梦里尽是那带着狐狸笑却又万分可爱的小王爷。
他一心想早些剿匪回城,好不容易回来了,那人却拍拍屁股走了?
走了?!
戚南柯一颗心不上不下,吊在半空,脑子里一时半会儿塞满了棉花,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皇帝看他那样子,啧了一声:这正远将军竟是动了真心,看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真是出息了!
不过转头想想,自己孙儿都有好几个了,戚家后人再厉害又如何?正远将军喜欢上男人,他那几个弟弟也暂时没有动静,姐妹倒是有孩子了,却又是不能袭爵的。或许不用他出手打压,过不了几年,戚家自己就会因为子嗣单薄争夺爵位而内讧。
皇帝心情顿时好了不少,看戚南柯也顺眼了。
他难得开口安慰:“放心吧,杜九那孩子说了,等着你三书六礼亲自去娶他。朕的赐婚还算数。”
戚南柯回过神来,听得这一句才放下心来,下跪行礼谢恩。
等太子一事开始进入正规程序审理后,戚南柯便向皇帝请求,想亲自去接未婚妻回来。
皇帝一开始驳了他的要求,戚南柯便没事就提这茬,话语里竟是难得的委屈;皇帝听得有趣,念他也一把年纪了,未婚又没子嗣,到底心软下来,考虑再三后,令他带一队精兵携大盛的特产前去蜀世国慰问。
戚南柯一行人快马行进半年后,进入蜀世国茫茫重山内,所见之人皆热情好客,随手做的饭菜都香浓可口,同大盛诸地的饮食皆不相同。
这里气候多潮湿,因此当地人嗜麻嗜辣,以祛除身体湿气;麻辣的调味令食材呈现出各种丰富的味道,刺激着味蕾,一吃上瘾便停不下来。
进入蜀世国地界后,不同的方言便充斥在戚南柯耳边——同蜀世国官话不同,这里的方言几乎都各成一脉,有些话根本听不懂。
戚南柯想起小王爷曾说要带他吃好吃的,心里便装满了温柔和期待。
不过也有精兵适应不良,没几日便开始拉肚子,拖慢了行程;待一行人终于到了蜀世国王城“冼都城”后,远远地就看到了提前得到消息,在城门迎接的杜慈几人。
杜慈身量似乎又高了点,人也瘦了些,不过还是那副可爱的模样,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遥遥望来,就似他们从未分开过,好像一转头,他永远都在那里。
冼都城周遭都是蜀世国的官话,那让戚南柯觉得由杜慈说起来格外好听的语调,在这里遍地都是。听着喧哗的人声,站在杜慈自小长大的环境里,戚南柯觉得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还未有动作,同主人心有灵犀的黄骠马突然嘶鸣一声,扬蹄甩尾,抖着耳朵就朝城门口的杜慈冲去。
冼都的侍卫大惊,被豆丁给拦了下来,戚将军难得尴尬,想勒停大马,大马却不管不顾,冲到杜慈面前,张口就叼住了杜慈的头发。
“松嘴!”戚南柯忙道,却见杜慈笑嘻嘻地伸手过来,戚南柯下意识伸手,便将人拉上了马。
思念许久的人终于活生生地坐在了自己怀里,戚南柯愣愣地看着小王爷,小王爷上下左右打量他,笑起来:“咋又黑了喃?”
戚南柯:“……”
小王爷笑眯眯地:“在我们这儿养一段时间,看看能白不?”
戚南柯终于回过神来了,压低了声音在小王爷耳边道:“之前是谁在马车里说黑了也挺好,有味道?”
小王爷调侃不成反被调戏,一下红了脸,闭嘴不吭声了。
杜慈迎了戚南柯进城,在马上大概说了一下蜀世国目前的情况。
他当日离开大盛,带走了一部分太子和三皇子通信的证据,他带伤回来,看样子像从大盛狼狈逃离,冼都当时已经封城多日,三皇子的心腹尽数折在了大盛,没人给他传递消息,他尚不知他和太子的图谋已经败露。
见杜慈突然带伤回来,三皇子以为是他带回了什么消息,同时以为是太子反悔,要提前杀了杜慈,以免给他送信。
三皇子开城门迎回了杜慈,杜慈装作晕倒,豆丁哭哭啼啼,说九王爷是捡回一条命来,若不是找着江湖门派雇佣了这几名杀手保护,估计活不到回来了。
被当做“江湖门派杀手”的皇帝亲兵额头抽搐,低头不吭声。
三皇子见杜慈晕倒问不出话来,豆丁也是情绪崩溃,无法成言,只得先安排住进泰和贵妃处,找了太医来治。三皇子心里忐忑,想是和太子的事没戏了,便干脆翻脸,想要逼宫。
“你父王呢?”戚南柯皱眉。
“父王近年身体愈发不好,也更多疑了,三哥便是利用这个机会,迫害大哥使他下了狱。”杜慈道,“大哥下狱不久,支持大哥的臣子便要三皇子给个说法,在朝堂上吵了起来,父王一动怒,就此瘫了,冼都因此封城。”
皇帝瘫了,但又没死,现在用药吊着命,却仍旧迟迟不立太子。
宰相痛心疾首:不立太子,必然内乱!
三皇子便趁此机会想让皇帝立他,但皇帝虽不能说话了,却似乎明白过来自己着了道,始终不肯应。
如今,三皇子见和太子的事也要不行了,便想逼宫了。
“我装晕了好些日子,三哥一心想着皇位,顾不上我。”杜慈道,“我将母后和豆丁的娘亲悄悄送出了宫,又买通了内官去看了父王。父王见着我就哭了。”
杜慈垂下眼眸,遮掩住了眼中情绪:“他说不出话,一个劲流眼泪。他可是天子,我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
戚南柯不知如何安慰,便拍了拍杜慈肩膀。
杜慈:“……”居然还是这一招?戚子奉是真的傻!
“我将信件拿出来给父王看了,父王便亲自下旨立了太子。”杜慈道,“立了大哥。”
老大虽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未必不会是个好帝王。
戚南柯一时愣住:“为何不是……”为何不是你?
杜慈笑嘻嘻地:“我是嫁出去儿子泼出去的水!”
戚南柯:“……”
戚南柯一下红了脸,发灰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看着怀里的人:“你……跟你父王说了?”
“说啦,我只是想保命,想救母亲,其他的我不求。”杜慈道,“我还要等人来娶我啊。”
助大哥上位,以后自己和母亲就都安全了,可若是三哥上位,那可没自己的好日子过。
戚南柯心里感慨:年纪轻轻不被权利物欲迷惑的人不多,而能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当舍就舍的人更少。
他的杜九王爷,果然是个宝贝。
后话自不用多说,皇帝立了太子,三皇子傻眼了,想要起兵逼宫却被豆丁私下早就联系好的宰相、兵部尚书等人拦下。三皇子虽早联系好了禁军,却因为太子诏书一出,名不正言不顺,先就失了士气,三皇子想抢诏书焚毁,被杜慈身边原公皇帝派下的亲兵当场抓获,由宰相出面,直接下了狱。
杜慈当场拿出三皇子通敌的信件,虽说主要算计得是大盛太子,事成有割地,对蜀世国来说其实是好事,但由于信中用词对蜀世国皇帝大为不敬,且密谋令大盛太子派兵相助攻城,意图谋反,便是不忠不孝的证据确凿,抵赖不得。
大皇子被放出,接了旨意,没过多久皇帝便崩了,大皇子顺利上位,本已命悬一线却突然荣登至尊,这跌宕起伏也算刺激。
因大皇子的母亲寻皇后早逝,便封杜慈的母亲泰和贵妃为太后,再封杜慈为“宝兴王”。
自此,一切尘埃落定,等待三皇子一党的不是死刑、囚禁便是终身流放,再无翻身之力。
虽只寥寥几句,但戚南柯还是听出了言外之意的危险。
譬如豆丁偷偷联系宰相和兵部尚书,在被封城后几乎是三皇子一言堂的冼都里拼出个生机来,还有偷偷护送泰和贵妃出宫避险等等。
没有一件事是容易的,却被杜慈三言两语带过了。
一想到杜慈还带着伤,一个人在这危城里来回奔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戚南柯就恨不能把人压过来打屁股!
“为何不等我!”戚南柯道,“我可以陪你一起来,这些事里但凡有一件出了差错,前面便是万丈深渊!”
“有你也一样,”杜慈笑了,“要是出了事,你倒可以带着我逃,但我母后咋个办?豆丁咋个办?豆丁的母亲咋个办?还有……”
杜慈道:“我母后娘家,我的表兄弟们……他们又咋个办?这里有我哩家啊。”
戚南柯张了张嘴,一时也没能想出万全之法。
“我早有心理准备了,”杜慈道,“我这么聪明,咋个可能失败嘛。”
戚南柯:“……”
因继位大殿还在筹备,王城里还挺乱,新皇便让宝威侯招待戚南柯等人,晚上再行宫宴。
戚南柯进了侯府,没了外人的眼光,杜慈便睨着他:“我的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喃?”
戚南柯道:“陛下已赐婚,圣旨已下,回去的时候我找八抬大轿接你回去。”
杜慈登时恼了:“我要三书六礼!”
“有有,”戚南柯哭笑不得,“都备好了,就等你点头呢。”
杜慈一听戚南柯这么干脆,又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觉得自己的谱还没摆够呢,总觉得中间少了点什么,一时倒有些忐忑起来。
戚南柯耳朵红了,同他站在廊下,问:“你伤好了吗?”
“好啦。”
“若是不想留疤,我有祛疤的药……”
“男子汉大丈夫,有疤咋个了?”
戚南柯挠了挠脖子,说:“这次的事,我还没跟你道谢。”
杜慈转头看他,正是好时光,侯府院子里的花开得大好,小王爷站在树下,却是比花更娇。
戚南柯一时结巴起来,半晌才完整地说出一句:“今后我定不会负你,你,你是我唯一想娶的人,我……”
戚南柯差点破了音,咳嗽一声,鼻尖都出了汗,说:“杜宝瑜,戚子奉心悦你……爱慕你。”
杜慈心里飘忽不定的东西突然就踩到了实处,他一下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总觉得少了什么,就是少了这个。一颗戚南柯自己捧出来的真心。
杜慈一下笑了,不是狐狸笑,也不是伪装得天真可爱,温柔无害;是最灿烂的,比这花海还美的,比冬日暖阳还耀眼的笑。
是让戚南柯一辈子不会忘了的笑脸。
“杜宝瑜也爱慕你。”杜慈拉过戚南柯的手,主动吻了上去。
月门后,豆丁拦着下人和想看热闹的戚南柯带来的精兵,游廊前,两个有情人吻在一处,难舍难分。午后的风拂过,卷起玉雕似的花瓣打着旋儿落进池塘里,带出层层涟漪。
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喜可贺。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