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爷捡到未来脑公(4)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你家吗?”
家?
他从来就没有过家,那个地方的存在也只是为了妹妹能在他不在身边的时候有个栖身之所罢了。
不过,既然已经暴露了,那么这个地方也呆不下去了。
叶千秋看他脸色不太好看,便没有再多问。
走了一段路之后,穆遥带着他转了几个弯,估计是为了带着他绕开可能会被张平他们找到的地方。
叶千秋突然皱起了眉头,腿好疼,像是针扎一样,又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骨头里面撕咬啃食。他的腿几乎没有知觉,可是骨头始终是与血脉相通的,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久到已经忘记了这种疼痛带给他的折磨与恐惧。
他紧紧的咬着牙,额上已经冒出了冷汗,他发现他现在居然还有闲心去想他早上问穆遥他为何会出汗的事,想要笑一下,可是这次他的腿似乎不想这么快放过他,疼痛让他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他低下头,用手死死的掐住了膝盖。
穆遥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绕到他前面,蹲下来握住他的手,手上已经冰凉冰凉的了。
伸手想让他抬头看看他究竟怎么了,却发现叶千秋的劲还挺大的,他使了点力气,把他的头抬起来,叶千秋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小汗珠,脸色也已经十分苍白。
叶千秋手上的劲有点松了,他咬住嘴唇,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嘴边有一缕殷红。
穆遥赶紧掐住他的下巴,让他把劲松开:“你怎么了?”
叶千秋带着虚弱的哭腔对他道:“……穆遥,穆遥……我腿疼……”
穆遥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一时也慌了。军营中他不是没有为别人治过伤,但叶千秋他这个腿疾应该是天生的,他完全没有对策。
看着叶千秋红着眼睛,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他一咬牙,把叶千秋一把抱了起来。
穆遥的动作碰到了他的膝盖,他痛哼一声,痛苦的闭上眼睛,伸手抓住了穆遥的衣袖。
穆遥担心的低头看了他一眼,抬步拐进了一条青石小巷中。
第5章 病痛:妹妹
穆遥一脚踹开一扇木门,破旧的木门向里打开,门上的铜锁发出“嘭通”一声巨响。
院子里没有人,穆遥抱着已经昏过去的叶千秋腾出一只手把反弹回来的木门关上,转身一边向院子里走去,一边吹了声口哨。
东房的门开了一条小缝,探出来一个头,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哥哥!你回来啦!”她看见穆遥怀里还抱着个人,赶紧跑过去。
“穆艾,把门打开,然后去烧上些热水,再去请个大夫。”穆遥抱着叶千秋急急忙忙的进了屋。
他没有多少的经验,但一会儿大夫来了,估计也要用上热水,现在准备总是没错的。
他把叶千秋放到屋内的床上,给人盖上被子。
这时穆艾端着一盆温水进来了,把水盆放在床边放脸盆的铁架子上,有些好奇的探着身子看了看哥哥正在给擦汗的人,穆遥回头看了她一眼,穆艾缩回脑袋:“我出去找张大夫!”说着跑了出去,还不忘把门给带上。
穆遥给叶千秋把脸上的冷汗擦干净,听见外面大门响了一声。
叶千秋意识还不清醒,只是紧紧皱着眉头,身体还时不时的抖动一下。
此时大夫还未到,穆遥也不知该怎么应对现在的局面,只能坐在床边看着他。
想到之前他泼了张平一脸豆浆,自己推着他跑的时候,他脸上小狐狸一样的表情,再看看现在脸色苍白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模样,穆遥不由得叹了口气。
张大夫对于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日子,还被穆艾这小丫头片子拽过来替人看诊有些不满,知道进了大门还在嘟嘟囔囔:“……哎,我的茶还没喝完呢……哎你这小丫头,也不走慢些,合着我这身老骨头被你拆散了才好是不是……”
“哎呀,张大夫,您可消停会吧,快来看看这位公子究竟怎么了……”穆艾扯着张大夫一只袖子,把他拖进了东房。
穆遥见人来了,起身把地方让了出来,只站在一边。他只在当时刚来杨柳城时和张大夫打了个照面,张大夫还记得他,只是打量了他一眼,也没言语。
张大夫颤颤巍巍的挪到床边,穆遥及时道:“他说腿疼,待我将他带回来时,人已经昏过去了。”说罢,轻轻的将被子掀开,露出叶千秋的双腿来。
张大夫只伸手在叶千秋的膝盖处摸了一下,叶千秋的身体剧烈的抽动了一下,又无力地躺了回去。
“……这应该是天生的腿疾,我是没有办法。想来近日大雪不断,该是寒气透入骨肉导致的疼痛。”张大夫沉吟道。他皱着已经染上风霜的眉毛,捋了捋胡须,叹了口气:“我也只能给他备一些热性的药,看看是否能帮到他一点。”
穆遥静默了一会儿,沉沉道:“……没有办法可以让他在站起来吗?”晨时在竹林中,他一脸希冀的看着自己练武,当是羡慕罢。若有机会能站起来,他一定很高兴。
穆遥自己也没发觉,他渴望能多看到叶千秋的笑容。他笑得那样温暖,又有着他不自知的自卑。
像是一道阳光,直直的照进穆遥的心间。
张大夫给叶千秋盖好被子:“我是没有什么办法的,但他日若能觅到医术高超的大夫,可能会有办法。”不过他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多数人在这种时候,都认命了。
穆艾一直乖乖的站在一边,张大夫回头看了她一眼,穆艾赶紧从衣袖中掏出纸和笔来,递给了他。
张大夫到一边的桌子边去写药方了,穆艾在一旁给他磨墨。
穆遥给已经安静下来的叶千秋掖了掖被角。
他的母亲也和叶千秋是一样的病状,他母亲一辈子都在寻找能够重新站起来的方法,但到最后,也还是含憾而终。
如果可能的话,他想让叶千秋站起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纠结了他整整二十一年。
穆艾把张大夫送出了门,回到房里,担忧的看着沉默的兄长。
哥哥定是想到母亲了罢。
穆遥看见她,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你回去收拾一下吧,我们,”他顿了一下,“恐怕又要走了。”
穆艾仿佛已经听到过许多次这样的话了,只点了点头,转身出去把门关上了。
穆遥出门到张大夫的小医馆将配好的药拿回来,又悄悄的避开了人,去把轮椅推了回来,回房的时候,里面居然有说话的声音。
“……叶公子,你要喝水吗?”
“……嗯,多谢穆姑娘。”
“……叶公子叫我穆艾就好了,我哥哥……”
穆遥推开了门,穆艾正把一杯水递给叶千秋。
穆艾惊喜道:“哥哥你回来啦!”
叶千秋靠在床头,他看上去脸色已经好了许多,只是还是没有什么血色。
穆遥把轮椅推到床边,看着叶千秋喝了口水,又费劲地伸手要去轮椅上拿什么。
穆遥叹了口气,把小毯子下面盖着的炸丸子拿给他。
叶千秋打开袋子,拿了一个素丸子,刚要放进嘴里,又看了看好奇的穆艾,另一只手拿了一个肉丸子递给了穆艾:“吃吗?”
穆艾接了过来。
两人你一个我一个的把半袋丸子都分吃完了,叶千秋舔舔嘴唇,意犹未尽。
穆遥问穆艾:“东西收好了吗?”
穆艾点点头。
叶千秋有些好奇:“什么东西?”
穆遥看他一眼,没说话,走到一边去收拾了几件衣服,用包袱皮包了起来,想了想,又到一边去打开了一个小木柜,静静的看着里面的东西。
叶千秋发现穆艾双手合十,冲着木柜里的东西微微鞠了一躬,又过来帮叶千秋把被子掖好,转身出去了。
穆遥听见关门的声音,身体僵了一下,叹了口气,将木柜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两个牌位。
叶千秋有些怔愣的看着穆遥把两个牌位放在了床上。
穆遥看着这两个已经有些破旧的牌位,突然沙哑出声道:“……这是,我的父母。”
叶千秋静静的看着他。
“我的父亲,是一个江湖人,常年行走在外,只有很少的日子会和我们呆在一起。他教我武功,给我讲江湖上的趣事。”这些话,他本不愿对任何人说,哪怕是穆艾,他也从未对她提过关于父母的身前事。但在这种安静的氛围下,他有了一种想要一吐为快的冲动。眼前的人,只不过刚刚认识了一天,可是即便不用抬眼去看,他也能感受到那股令人安心的视线。
让他觉得,与其一直埋在心底,倒不如说出来,自己心里也能畅快许多。
他瞥了一眼紧闭的屋门,他知道穆艾在那里。
他顿了顿,接着说了下去:“我母亲在生下穆艾之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没多久就辞别人世了。她跟你一样,”说着看了看叶千秋的双腿,“她一直想要站起来,但是,到最后也没能如愿。”
叶千秋心中有些酸涩,他何尝不想站起来,可事实就是如此,他又能有何办法?
“我父亲,在前朝时入了军,但是在与漠南游寇打仗时被害死了。”他两手紧紧攥在一起,手背上的青筋纠结暴起。“我一个人带着穆艾走南闯北,到处参军,只为有朝一日能亲手为我父亲报仇。”可无奈自己性格尖锐,与他人对付不来,时常因为受不得嫉妒之辈的嘲讽和辱骂,与他人大打出手,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开除军籍。为了活下去,他只能带着年幼的胞妹继续漂泊,继续找地方编身份参军。
谁知,这才刚在杨柳城呆了没有两个月,又要离开了。
叶千秋默默地把手覆在他手上,感受着穆遥身体微微的颤动,还有滴落在他手上的滚烫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穆艾背对着房门站在门口,眼圈微微发红,转身敲了敲门,努力克制着想哭的冲动,压着声音道:“……哥哥,我前些日子和张大夫的夫人学了些女红,给你做了身衣服,你穿穿看,合不合适。我,我回房了。”
叶千秋没想到穆艾也在门口,不知道她究竟呆了多久,听了多少。
穆遥起身抹了把脸,深呼吸一口,等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开了门,把门口地上的一个小篮子拿了进来。
叶千秋张张嘴,还没等说什么,院墙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贼军进城啦!快跑啊!”
“贼军”是杨柳城周边的百姓对漠南境外的反军的称呼。
听这意思,他们在这里呆不长久了,城里都这样了,更不论城外了。
穆遥屏气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看叶千秋愣着像是在想什么事,忍不住叹气道:“……眼看着杨柳城就要呆不下去了,我看你也和我们差不多,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