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身份——许一世盛世江山(251)
季大人看向季衡,脸上带上了些笑容,人也走到了季衡的跟前来,叹道,“回来就好。在外这一年多,辛苦了吧。”
季衡对着季大人行了一礼,说道,“儿子不孝,父母在不远游,我却走了一年多。父亲在家辛苦了。”
季大人伸手拍了拍季衡的肩膀,“为朝廷做事乃是应当,你在外,又是战场上,才是辛苦,为父这又算什么。好了,快来坐下。”
季衡发现季大人果真是见老了,鬓边已经有了很多白发,不由心中悲伤,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季大人已经又问道,“殿下是全好了吧。”
季衡点点头,“正是。”
季大人松了口气,道,“殿下这一病,大家都是忧心忡忡。全好了就好,就好呀。”
季衡道,“孩子身体弱,也是没有办法。父亲也是,多多保重身体。”
季大人道,“自从你舅舅家里出事后,皇上便对我多有疏离,我也放了权了,现在不过是在朝堂上姑且听之,倒是闲的。”
季衡道,“舅舅家里的事情,我会去求皇上的,父亲便不要管了。父亲身体重要,能够放一些权也好。”
季大人道,“家里现在有你,并不需要我为你铺路,我倒是可以放心在家养老的。”
季衡道,“父亲毕竟见解更深,儿子比不上您,需要您出主意的地方还多。”
两人又说了很久,季大人便道,“见过你母亲了吗。”
季衡说道,“还未,回府就直接过来了。”
季大人便说,“那正好就去拜见你母亲,今日璎哥儿也不上学,我让人去叫他过去。”
季衡点点头,季大人这次倒是陪着季衡一起到了许氏所在的院落,门房已经让人来给许氏通报了,所以许氏正在门口等季衡呢,看到他就上前来拉住了他的手,对季衡,许氏总是当成半儿半女的,故而也毫不忌讳对儿子拉拉扯扯。
许氏第一句就是问道,“殿下可大好了。”
季衡点头,“除了还有些痂痕未退,其他便都好了。精神也好了,正是折腾得厉害呢。陪他一日,浑身酸痛。”
许氏就笑起来,“正是这样才好呀。”
在屋里坐下,许氏既让上茶,又让上点心水果等等,又忙忙碌碌地安排人去搬库房里做衣裳的好料子来,又去请最好的绣坊师傅来,要给季衡做衣裳等等。
季衡看许氏忙个不停,劝也劝不住,也就只好罢了。
一会儿,璎哥儿也就到了。
璎哥儿已经十一岁了,正是个白嫩如玉的少年,一双黑黑的眸子,琼鼻挺立,嘴唇嫩红,一动一静都带着规矩,书生气十足。
他看到季衡,眼睛便亮了,脸上也有了笑容,但是还是忍住了,规规矩矩地给季大人行了礼,然后又来给季衡行礼,季衡便笑道,“过来哥哥跟前,我看看你。”
璎哥儿便略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走了上去,季衡比了比他的身高,道,“长高了一些了。”
璎哥儿不自在地说,“并未长多少。”
季衡让他坐下后,然后就问了一些他的学业,得知他已经考上了童生,明年就要去考秀才,便赞扬了两句,“很不错。”
璎哥儿眸子里跳跃着欢喜的光,但却要做出最矜持谦虚的样子,季衡看在眼里,就在心里觉得好笑,不由又想到了许七郎,许七郎同璎哥儿完全不同,他要是得到了老师的夸奖了,一定会跑到季衡跟前来说,且要死皮赖脸地要他赞扬两句。
季衡神色一黯,许七郎死的事情,他都完全没法对许氏讲,想也知道,许氏知道后,还不知道要如何伤心呢。
260、第五十六章
因璎哥儿来了,许氏便挑了布料也要给他做衣裳,璎哥儿赶紧拒绝,道,“母亲,不必为我做衣裳了,前阵子不是才做了两身秋裳吗,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做多了明年无法穿也是浪费。”
许氏则欢欢喜喜地道,“浪费不了,明年要是真穿不了,这些衣裳也是要给别人穿的。”
璎哥儿就只好红着脸接受了。
许氏反正高兴,便也要给季阁老做,季阁老赶紧拒绝了,“这次的料子都太鲜了,我已经是老东西了,可不要。”
许氏就笑起来,“老爷,这可是你自己说自己老了呀。前几日我说你咸吃萝卜淡操心,非要把自己折腾老了,你说的什么,说自己还正年轻呢。”
季阁老叹道,“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些!”
许氏便笑而不语了。
季衡看父母似乎关系好了很多,不由心下也欢喜,所谓老伴老伴,能老来和睦,也是好的。
全家人一起吃了顿午饭,季衡便和许氏关在里屋里说起话来,“母亲,杨三郎那里,你去看过吗?”
许氏道,“哎呀,我在家里忙得很,并未过去看看,不过让了贺亭家的过去看了,又送了些吃穿用的过去,又让去给做了衣裳,派了两个得用的丫头过去。贺亭家的回来说那杨三是个十分和气的人,还说他说的,让我不要担心他,他自己已经宾至如归,已经将那里当成自己住处了。”
季衡也就放了些心,说道,“今日中秋,一会儿我再去看看他,顺便带些节礼过去。”
许氏道,“既是如此重要的客人,便去吧。我让人去准备节礼去。”
季衡便又问起林襄的骨灰的事,许氏就道,“我让了人去找你那侍卫拿了,他第一次还不给,第二次才送来了,现在在你的屋子里放着。”
说到这里,许氏就又叹了口气,“林家是不是还不知道此事。我回府之后,林家大房太太来看过我一次,她虽然气色不大好,但是依然是不知林襄之事的。”
季衡便点头,“嗯。知道林襄过世之事的人,就只有我身边的几个,他们即使知道,也不会说出去,况且,他们也不知林襄乃是林家的嫡长女。”
许氏叹道,“那这事怎么办。去对林家说这件事,我便不好开口。”
季衡道,“我亲自带着礼前去就好了。”
许氏蹙眉看着他,又是深深一叹,她关于此事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此事却是关系着一个为了她儿子死去的姑娘家,她就没法说出口了。
许氏让奴才很快去备好了节礼,又套好了车,季衡稍稍睡了会儿午觉,又喝了一杯参茶,就起身往城南别院来了。
这个别院正是以前夏锦住过的,夏锦后来搬走了,这个宅子还给了季衡,现在就又住了杨钦治。
以前季衡来的时候,夏锦也喜欢弹琴,这次他来,杨钦治也是在弹琴,只是夏锦的琴声里带着些有所求和缠绵,而杨钦治的琴声却是十分地平静,平静到似乎无心无情。
季衡其实并不大理解杨钦治,他能理解杨钦治的世界观,但是无法理解他这个人,特别是他对待感情的态度。
季衡虽然这一天待人接物都十分妥帖,没有任何人看得出他心里的沉重和难过,但是,他心里的确是沉重和难过的,为许七郎,为林襄,为和皇帝之间的关系。
他站在内院的檐廊下,静静地站了很久,杨钦治在花厅里弹琴,弹得认真,低垂着头,完全没有抬起来过。琴声悠悠,阳光静谧,光阴正好。
季衡等他弹完了才走过去,这时候,杨钦治也正好起身来,默默地站在那里盯着门口,看到季衡,他就对他点了点头,季衡进去后和他行了一礼,“杨兄,带了你进京来,却将你抛在这里十几天,太怠慢你,真是我的罪过。”
杨钦治笑了起来,抬手示意季衡坐下,“坐吧。你这样说,倒让我不知如何想了。我又不是什么美娇娘,还要你照顾?你留给我的人倒是不错,什么都安排得好好的,前几日伯母也让送了些东西来,很是体贴。这十几日,我也将京城好好看了看,说起来,我也二十多岁了,倒是第一次进京,不免很是好奇,逛了好些天才罢。”
季衡则露出笑容,“你住得惯就好。”
杨钦治说,“这里这般好,我哪里会住不惯。以前的日子,山洞也是住过的,茅草屋也住过,甚至小舢板里的小舱室也睡过些日子。”
季衡略微吃惊,杨钦治却也并不再多说自己以前吃苦的日子。
季衡看他此时一切都好,便也略略放心,然后又亲自去问了这里的管事情况,且敲打了一番,因怕管事自重而怠慢杨钦治,而杨钦治自己却不会说,他便又直接将杨钦治内院之事交给了许氏安排过来的那个女管事,这位女管事,季衡知道她在许氏跟前也是很有些脸面的,做事做人都好,正好用她和那外管事平衡。
杨钦治知道季衡在做些什么,不过他也并不管,只是自己坐在花厅里拨弄琴弦,等季衡又回到花厅,他便拉着季衡要他陪自己下棋,下棋的时候,又说,“我准备在京里买所宅子,不过我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想请君卿你帮一帮忙。”
季衡略微诧异,道,“杨兄,你在这里先住着就是了,等过一阵子徐兄进京来,皇上定然会赏赐一座宅子的,你又何必买呢。”
杨钦治说道,“等着皇上赏赐宅子住,这也实在说不过去。再说铁虎给了我一箱金银,本就有意让我置个宅子,我看皇上乃是圣明之君,我这些日子在京里转转,只见京城气象繁华,百姓安居,皇上现在才及冠不久,等他再治个几十年,这个国家只会越发繁荣,我敢肯定,京里的宅子只有贵没有贱的,所以现在买宅子又有什么不好呢。”
季衡知道杨钦治有他作为郡王的尊严,不论原因是什么,他定然并不想承自己太多情,将这个宅子给他却是不好的,于是就答应了下来,说道,“我就让人去办。”
杨钦治就笑着道了声谢,杨钦治下棋,棋艺不算特别好,但是他最喜欢棋走险招,似乎是完全没有章法,不在乎任何得失,所以往往被季衡逼得马上要死了,他又能起死回生。
季衡话不多,杨钦治本也不是话多之人,但是看季衡一味沉默,他之后就只好自己开了话题,“君卿,我看你神思郁郁,是和皇上吵架了吧。”
杨钦治说话一向不拐弯抹角,不喜欢的人,关系不好,或者没有关系的人,他不和人说话,或者很少说话,那么,关系好的朋友,他觉得自然是能够直言畅谈的,不然也就不能为自己的朋友了。
他的这种直来直往,季衡一向是喜欢的,此时却些微尴尬,但因心中实在郁结,也不想在他跟前撒谎,就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