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82)
大梁城内的气氛立即变得更加紧绷,之前的闲适和悠然彻底消失,百姓们因为魏王假封闭城门的命令而变得更加相信大水将至的消息,终日惶惶然,恨不得每天都城门口去游荡几圈,只要城门一开便立刻逃出城去,可随着日期的靠近,他们却一再失望。
终于,一声喝水的咆哮之后,站在城墙上的魏国士兵高声齐呼:“我的老天,水!!大水冲过来了!!!”
滔天的洪水瞬间翻滚着卷到大梁城下,犹如天雷震鼓一般的巨响瞬间围绕大梁城响起,城内的百姓脸上的血色完全消失,他们惊慌失措的尖叫着在城中奔逃。
可他们又能逃去哪里?城门早就关死了!
大水冲撞在大梁城的坚固的墙壁上,“哗——!!”的一声飞溅起无数水花,狠狠打在城墙上士兵的脸上,将他们淋成了落汤鸡。
魏国多年无战事,守城的士兵早就没有了血性,被大水劈头盖脸淋下的时候,有些比起沉稳的百姓还不如,纷纷尖叫着瘫软在地,根本拿不住手中的兵器。
可一切渐渐停止了,原本咆哮而来的大水已经变得温柔,它们环绕着大梁城,其中能够看到城外野地之中的树木残枝和散住野人的茅庐屋顶沉沉浮浮的飘荡。
魏国士兵面色煞白的咽了咽口水,脸上纷纷浮现出劫后余生的笑容,连滚带爬的冲下城楼,兴奋到近乎癫狂的高声大喊:“大梁城顶住啦!咱们没有城塌!!咱们都活下来了!!”
百姓们也收起了惊慌失措的神色,彼此对视之后相拥哭嚎,庆祝自己的存活,随即,纷纷对散布大梁城会被水淹没的秦军咬牙切齿、不停怒骂。
郑国同王贲一起坐在云车上看着滔天的大水侵袭着大梁城的根基,他摇头叹息一声,低声说:“真是太可惜了。”
王贲瞥了郑国一眼,低声道:“老令说的是大梁城即将倾塌可惜吗?我也觉得可惜。”
郑国先点点头,随后又摇头叹息道:“也不全是因为这个缘故。天下大才多出魏国,虽然魏国早就留不住这些人才了,可现在城中还有一人值得大王将他留下。”
王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秦王惜才爱财天下皆知,比起把征服的国家宝库捧给大王,他更喜欢城中的贤士被举荐入朝。
王贲马上追问:“老令说的是何人?”
郑国眯起老花的眼睛,抬手虚指着大梁城,缓慢的说:“此人也是名水工,名为史禄。”
王贲立刻笑起来,马上道:“那敢情好,等入城我便将他找出来,护送到咸阳城去。”
魏国之战已经毫无悬念,带领大军驻扎在楚国腹地的王翦轻轻敲着桌案,忽然对身边的李信说:“传令开战。”
李信虽然可惜自己当初马上到手的上将军之位飞了,对王翦却十分佩服,他一听到王翦的吩咐,赶忙追问:“王贲他这时候已经灭了魏国了?”
王翦眉头微皱,沉声道:“别打听和咱们没关系的事情,灭楚的时机已经到了,不用管王贲如何,直接出兵寿春!”
李信不满的小声嘟哝了几句,到底听话的赶紧将军令传达下去,在他们开疆扩土的时候,扶苏却已经做到了栾提顿的匈奴单于大帐之中,与他把酒言欢。
栾提顿的年纪和嬴政相仿,也是相貌堂堂的一个壮汉,一身镶嵌着珠宝的挂皮毛丝绸袍子穿在身上也显得十分又威严,可扶苏坐在他对面,嘴角挂着平淡的笑容却生生让这个带着匈奴迅速崛起的男人觉得心中没底。
“秦国长公子此番前来是为了胡姬的儿子?”栾提顿早已把伺候的人赶出大帐,一开口就问起了他自认为最有价值的问题。
扶苏却根本不打算跟他讨论胡亥的问题,直接说:“若我知道一部分东胡的军队布防图,单于有兴趣合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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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我有特殊的羞耻技巧
能够管束胡亥的人太少了,而且这时候无论秦王嬴政还是扶苏公子都不在他身边,因此,当这个魔性的想法在胡亥脑中盘旋了三天之后,他当机立断(……)的跑回房中。
“粱,粱你在哪里?快出来!”胡亥欢快的喊着内侍梁的名字,围绕着自己暂居的宽阔院落玩起了捉迷藏,努力要将整日忙于灞宫杂务的内侍梁找出来。
“公子,奴婢在这呢,让您久等了。公子有什么需要吩咐奴婢做的?”内侍梁向来擅长把握重点,致歉之后立即将话题转到胡亥关心的问题上,引得他不由自主忘记了自己找了粱许久才看到人的原因。
胡亥直接跑到内侍梁身边,对他招招手,等到内侍粱顺从的紧贴着他跪下立刻贴上内侍梁的耳朵,悄声道:“快到中秋了,我想给大哥送点东西到雁门关去,最快需要多少天?”
一听到胡亥提出的问题,内侍梁登时觉得乌云罩顶,可他已经应付胡亥公子多年,知道他虽然有些骄纵却不是胡搅蛮缠的孩子,只要把道理讲清楚,胡亥公子并不会坚持做令人为难的事情。
因此,内侍梁低眉顺眼的柔声道:“公子,若是随着送情报的战马过去边城,奴婢听说十日内可到;公子若是自己派人前往边关恐怕就要几个月时间了。但是公子……若是占用战马恐怕不好。”
胡亥自然明白“不好”的原因,周朝为什么从强盛变得衰落?因为烽火戏诸侯!
他若是兴师动众的给扶苏送吃送喝,始皇帝顶多以为自己年幼无知,四年兄长得厉害而有些胡闹,却不会因此而为难他,甚至乐得儿子们关系亲密,可若是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除了让自己骄纵的名声更上一层楼之外,也会让“扶苏公子”温厚谦恭、大度显得的名声沾染上阴影,但也并不是没有好处。
原本已经有些熄灭了心思的胡亥忽然相同其中隐藏的好处,眼睛亮了起来,非但没有按照内侍梁的期望就此揭过此事,反而兴致勃勃的继续说了一句:“对啊,我之前怎么没想到!”
“整理东西,我们回去——通知张荣一起走!”胡亥一摆手,双眼闪烁着惊人的喜悦高声吩咐,语毕,他便兴匆匆的转身而去,独留下内侍梁苦着脸恨不得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抬起手左右开弓,狠狠抽了自己几巴掌之后,忧郁的在心中道:“我怎么就这么蠢,明知道胡亥公子指不定什么时候犯浑,非要说不该说的话。”
“粱!快一点,别磨蹭!”胡亥充满了喜悦的声音从内室传来,显然已经归心似箭。
内侍梁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虽然心中直翻苦水,嘴里却依旧顺从的说:“公子别急,让奴婢仔细将您用惯的东西收拾出来。”
语毕,他回头瞪了等在门外的年轻内侍,压低声音恶声恶气的说:“还不快点去通知张荣,胡亥公子要带着他一同回咸阳宫呢!”
小内侍登时跪在门外,苦着脸低声道:“这都好几个月了,张荣都不肯对胡亥公子说一个字,整天不是杀气凛凛的抱着把见血封喉的利剑就是把那剑从剑鞘里抽出来满宫修炼,奴婢不敢过去通知他啊。”
内侍梁笑了一下,轻声说:“不愿意去就算了。”
小内侍笑了一下,正待道谢,又听内侍梁语调阴森的说:“既然为难的事儿不愿意做,那你什么都不用做了,来人,把他扔出灞宫。你们谁愿意去通知张荣,回头就可以顶了他的活。”
粱说完话,抬脚就跟着胡亥进了内侍,轻声细语的帮胡亥条件用得顺手的物件,完全不管外头的年轻宫人人已经闹成一团。
好一番整理,胡亥到底还是第二天才成行。
坐在车厢之中,胡亥看了一眼堵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张荣,眨了眨眼睛,试探的说:“你还在教导我剑术呢——就不打算再跟我说话了吗?”
张荣冷冷的瞥了胡亥一眼,两个鼻音都没发出,直接转开眼,将视线落在窗外,修长有力的手指搭在腰间的长剑上似乎随时可能拔出长剑将靠近自己的人一剑毙命,动作之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胡亥注意到张荣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虽然明白张荣被自己狠狠算计之后性格越来越冷,可张荣的本事胡亥一清二楚,若是真的惹毛了张荣让他一剑劈来……
胡亥摸了摸脖子,忍不住拖着软垫又往后蹭了蹭,拉开和张荣的距离。
他“嘿嘿”的笑了一声给自己壮胆,随即再一次厚颜无耻的说:“像个男人,别那么小心眼!憨厚的人就那么点,我当然得趁早坑,现在不吭日后就没有了!”
“你!”张荣果然勃然大怒,身在秦国多年早已用惯了的四尺青峰带着金石脆响瞬间出鞘,胡亥根本没看清楚剑势,已经感觉到凛冽的剑气从自己脖颈上刮过,吓得胡亥心跳几乎都停下了!
“嗡——”的一声宝剑插入墙壁,整根穿车而过,胡亥大口喘着气抬手捂着胸口发现自己心脏狂跳,他小心翼翼的侧过头看向张荣的长剑却只看到车壁上留下的剑柄。
张荣神情阴郁,沉着一张脸,看了胡亥失去血色的小脸,慢慢将长剑从车壁之中抽出,一言不发的收回鞘中坐回原位。
胡亥原本确实被张荣惊鸿一剑吓得说不出话来,可见张荣的举动却“噗呲”一声笑了起来,反而再没有害怕的感觉,扭着长高了不少的身体挤到他身边,紧挨着张荣坐下。
他笑嘻嘻的拍马屁:“阿荣师父果然是男人中的男人!就是这么大度!”
张荣骤然被胡亥抱住手臂,身体不由得一僵,随即抿紧了皱起眉头,似乎忍耐着胡亥的举动,没将他推出去。
胡亥眼见张荣的隐忍越发得寸进尺,伸手在他眉心来回摸着。
练剑几年磨出一层薄茧却依旧柔软的手指落在张荣双眉之间,将他眉心的褶皱揉散,总是带着孩童特有的柔软香味钻进张荣鼻腔,让张荣再也克制不住,一把捏住胡亥的手腕,硬是推开他,沉声道:“你要做什么,有话直说吧,我跟你们不一样,不懂得那些七扭八转的心思。”
胡亥勾了勾嘴角,反手握住张荣的手掌,在他粗粝的掌心轻轻挠了一把:“咱们和好吧——你看,你想坑我,我也想坑你,过去就当扯平了。日后我真的把你当师父尊敬,好不好?你都快半年不说话了,自己一个人憋着不难受么?”
张荣动了动嘴唇,终于用正眼看向胡亥,胡亥期待的回望过去,张荣的眉头却越拧越紧,最终仍旧摇头。
胡亥原本充满了期待的神色瞬间熄灭,垂下头,像只失望的小狗似的拖着声音道:“……你不愿意就算了。”
张荣看着胡亥这幅垂头丧气的模样,眉头非但没有松开,反而越皱越紧,他干脆伸手捏着胡亥的下巴将他的脸蛋托了起来,仔细端详片刻后,迟疑的说:“你在对我撒娇?”
不等胡亥回答,张荣捏着他下巴的手指转而摸在胡亥脸蛋上,他顺着胡亥脸颊柔软的线条来回摩挲了几下,在光滑的皮肤上掐了一把,然后松开手,若有所思的低声自言自语:“难怪谁见了都心软,比兄长小时候还好看,真软。”
= =亲,你不觉得忽然开启了一个很可怕的话题吗?这样泄露你大哥黑历史不好吧?
胡亥看着陷入神奇境界之中不可自拔的张荣完全说不出话来,哪怕他撒娇的功力再身后,对着张荣也有种无力感——这半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为什么本来就有些一根筋的张荣变得更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