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好看,但想换个老板(164)
光渡看了他一会,“所以你依然觉得,我与你所在意之人,面目相似?”
"似与不似,光渡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白兆丰轻声道,让这段对话只能够他两人听到,“你守着这样的秘密隐忍不发,光渡大人,我最近时时在想,你到底想要什么?”
光渡微笑道:“白侍卫,我想要的其实很简单,至少最开始,我只是为了活下来而已,况且以你心性,你在问我之前,难道不是已经有所依证了吗?非如此,宫中夜宴那次,你也不会帮我。”
光渡转过身,悠哉而行,不再理会停在原地的白兆丰。
“没有人会平白无辜的如此相似,画中见峰,云耶山耶,是耶非耶?白侍卫,只盼你真的知道,你最后该选什么。”
……
皇帝一直不曾忘记一件要紧事。
四月中旬已过,离光渡的生辰愈发近了,这大概是四月以来唯一值得皇帝开心的事情,因此他安排得用心。
宫中已经动了起来,光渡体贴的装作不知,皇帝想讨他欢心,这个节骨眼上,他自然会配合。
如今光渡地位今非昔比,只是生辰临近,门槛几乎就被来往恭贺之人踏破。
厚重的贺礼堆满前庭后院,更有一沓沓请帖递上门来,东西多到宋雨霖特地送来了两个不曾在西夏中兴府露过面的管事,才把其中的关系、人情往来整理清楚。
可是这些请帖大多会被搁置,因为他生辰当日,一定会在皇宫中度过。
皇帝见光渡这段时日的衣装太朴素,借着生辰为由,着宫中绣娘为他赶制了两箱衣服,特地送到了光渡宅邸。
这些衣服华贵精美,光渡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拂皇帝的意,于是挑了好一会,挑出一套最丑的穿在身上,才进宫去见皇帝。
一踏入宫中,光渡就能看到今日气氛不同以往,自四月来,宫中一直沉闷,皇帝难得有心情叫宫人好好操办一场私宴。
宫中歌舞粉墨登场,丝竹靡靡,光渡端坐次位,看着皇帝脸上终于浮现出许久不见的畅快,席间光渡应答得当,一直维持着皇帝的好兴致,一时宾主尽欢。
可皇帝却永远不会知道,光渡此刻在想什么。
席间醇酒珍馐,这一场私宴皇帝确实花了心思,花费不止千金之数,皇帝也做了华贵的新衣,上面缝制的东海明珠成色极好,金色的线,绣工美轮美奂。
光渡想着远处的百姓在受着汛期水灾,地方无钱修治水患,他想着上次见到李元阙,还在他的袖口处见到被刮坏后缝补的痕迹,那针线活很糙,八成是李元阙自己缝上的。
酒宴散后,皇帝兴致依然高昂,他带着光渡回到了太极宫,君臣二人喝上了第二轮。
皇帝很久不曾如此放松过,拉着光渡坐卧在雪白的虎皮毛毯上。
光渡又想起了四年前。
四年前,他十五岁的生辰夜,他是在虚陇的地牢里度过的,面前只有泔馊的剩食,折断的双腿传来阴寒刺骨的痛,痛得他整夜整夜不能闭眼。
而四年后,他是中兴府皇宫的座上宾,用着最精美的食物,欣赏着奢靡的歌舞,还被皇帝带回寝宫再饮。
方才他喝得有些急,便趴在雪白兽毛毯的金丝靠枕上小憩,皇帝解开了他的发冠,摸着他在毛毯上铺开的长发。
“你年纪还小,再多几年扎实的政绩,孤就把丞相之位给你,如此一来,方能服众。”皇帝此时此刻,是真心实意的信重与爱护,“经过这一遭,孤看清许多事,也看清许多人……孤会记得你的好,光渡,有你与我君臣同心,不用太久,定然有拨云见雾之日。”
光渡附和着应了一声。
皇帝:“年后各地进贡的好东西,孤都已经叫人送到你府邸了,如今你生辰,孤竟然一时还不知道还能再送你什么,想来想去,不如让你自己再挑一些。”
说做就做,皇帝真的叫人开了私库。
这也是光渡第一次亲眼见证皇帝的库藏。
在这座宫中专门设人日夜值守、层层把控的皇帝私库里,共分设六库,其中一库存金银宝石,一库存奇兽骨牙,一库存名贵器皿,一库缎纱绸绢,一库存茶叶人参等药材。
西夏财富尽敛于此,数不胜数。
皇帝温声道:“看看,你喜欢什么?”
光渡却示意皇帝看向等候在后面的人:“臣的事情不着急,陛下,可别耽误了正事。”
皇帝将人召了过来,屏退左右,示意不需回避光渡。
“禀告陛下,细玉尚书那边……得手了。”
皇帝一怔,随即畅快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这老贼,怎么样,是死是活?”
“细玉氏早有防备,虽得手,但没死在当场,恐怕从今往后,他也是废人一个了。”
皇帝笑意收敛,但依然是满脸得意。
他转过头,对光渡意味深长道:“这样也好,给这老贼留一口气,让他亲眼看着大厦将倾,咱们就且看他最后的垂死挣扎!光渡,守好最后这一段时日,把细玉一派的根系摸清,然后,你我君臣合力,将其连根拔起!”
光渡点了点头,容色严肃,“臣谨遵陛下旨意,陛下为臣庆生,臣深感天恩,如今却是臣回报陛下的时刻……容臣告退,为陛下筹谋明日。”
皇帝仔细看了光渡现在的模样。
他因这细玉老贼憋屈了月余,如今双喜临门,光渡穿得如此好看,本该正是畅快之时,他是真舍不得放光渡离开。
可是他也知道,光渡所说不假。
“去吧。”皇帝充满遗憾的喟叹,“你与孤,总是来日方长。”
光渡的这一个生辰,中兴府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故,对于许多人都是无眠之夜。
细玉尚书那边尚无回应,但光渡知道,这已是最好的时机。
光渡这一夜同样异常忙碌,屋外等着求见的客人已经排起了队,他们已经听到了风声,而这其中,有些人不必见,有些人需要敷衍,有些人他需要见,还有许多事情,都等着他的安排。
可此时光渡还要抓紧时间,他需要写几封信。
思考着如何落笔,他端坐桌前,执笔凝思。
余光瞥到宋雨霖派来替他打点生辰贺礼的管事求见,于是将人叫了进来。
管事行过礼,将一份贺礼递了上来,“大人,所有礼品都已经按类列单,请大人过目,只有一份贺礼略显蹊跷。”
若一切正常,这种小事本也报不到光渡面前来。
光渡:“有何意外?”
“此物放在门口,无名帖,无信,也无一字署名,已着人验过毒,一切无碍,我本想置于一边,但小姐过来的时候看到,便特地教我呈上来。”管事双手呈上一只平平无奇的木盒,“小姐交代的,便是此物。”
雨霖来过,还特地插手,叫人将一份来路不明的礼物,送到他面前?
光渡打开盒子,便看到一簇晒干的梅枝,幽淡细雪的清香如轻烟飘散出来,安神凝魂。
这香味很熟悉。
二月时,他尚在东胜州之时,这边是在他梦中萦绕缭乱的梅香,清幽淡雅,似是贺兰山下故人来,让人分不清真实与虚妄。
梅花枝头下,包着半枚兵符。
还压着一封信。
而信上之人依旧不曾署名,只有苍劲潇洒的几个字写在上面。
武将的字风骨自成,力透纸背。
光渡认得出来这是谁的字。
“西风军精锐已扮作百姓潜入中兴府,已有一千五百人入城,皆归君遣。”
“望君岁岁无忧,喜乐安平。”
光渡怔怔看了许久,抓过墨笔,挥笔写就一封信,叫心腹送了出去。
当夜,中兴府西北塘口周记酒铺的伙计,在城门落关后依然有人秘密出了城。
快马加鞭,一路向前线而去。
三日后,一封急信送到了西风军李元阙的手上。
信上没有斟酌过的用词,没有符合身份的伪装,没有陈情铺垫,没有精心构思过的试探。
上面只写着短短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