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好看,但想换个老板(145)
光渡说话时始终执着礼,并不直视天颜,一切都规规矩矩,甚至就在今天早朝,他还力挽狂澜,为皇帝解决了燃眉之急,让人挑不出错。
就是因为一点错都挑不出来,才会让皇帝感到烦躁。
现在他们彼此之间的相处,太像寻常的君臣了,可光渡是不是故意忘了,他从一开始能被帝王另眼相看的优待,到底是因为什么?
但皇帝也有一点心虚,他确实是在光渡失踪的时候有了嫔妃……他毕竟是帝王,总是要绵延后嗣,光渡应该体谅。
可光渡对他的意义不一样。
在皇帝心中,光渡就从来不只是一个臣子。
也是他发掘的珍宝,在旁边看了三年,守了三年,在枝头开花,花落结果,如今果子熟了,芬芳甜美。
他想摘下来,尝一尝了。
把他带到朝上的决定不算错,皇帝并不后悔,光渡是个有本事的人,只是缺一个机会,无论是司天监的差事,还是炮制火器,再到现在的工部尚书……只有一个不好,那便是这孩子长大了,心野了,眼中不只装着他的陛下了。
光渡在无声的说着他不愿意了。
皇帝想到张四,他方才还在心中决定,将这一页翻过去,就像当年李元阙的那一页一样,不能再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可是这一刻,皇帝又不那么确定了。
于是,皇帝心中不由得生出一阵扭曲憋闷的暗火,他想到很久之前发现的端倪,想到张四在大街上把光渡抱起来时的眼神,想到那貌不惊人的暗卫副首领,竟然长久凝视着自己的珍宝,想到张四曾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与光渡日夜相处……
这些念头便如白瓷上面的第一道裂缝,当他发现枝头的果实,竟然已经有被监守自盗、拆开品尝过的可能后,皇帝心中的欲念,都一同放了出来。
等过了这几日的斋戒之期,他就一定要把人留下,咬下果实的第一口,验探这颗被自己守护多年的宝石,是否曾被人捷足先登。
皇帝笑着对他说:“时辰到了,就去宫中的佛殿吧。”
……
西夏国礼尚佛,就连皇宫中都设有专门的寺庙,往日里皇后每日潜心礼佛,可是今日她儿子摔断了腿,自然是没有心思来了。
光渡进来的时候,甚至不用清场。
在皇宫中行走,暗卫不会贴身跟随,光渡走进佛堂后,看着面前金身佛塑,获得了难得的清静。
但清静不长久,这佛堂中来了第二个人。
郭妃以前视光渡为心腹大患,但今日早朝之后,她已改变了想法。
宫中不能到处树敌,而今朝“龙子气运”之说后,皇后那条路是彻底走不通了,她总不能毫无倚仗,也该选定自己的靠山和帮手。
现在后宫前朝都已经听说了,光渡今日早朝力挽狂澜的表现,皇帝对他倚重日益深厚,光渡只是几句话,不只她自己得到了封赏,就连她远在西凉府的家人都升了官。
郭妃觉得自己应该投桃报李,大度一些,毕竟光渡已经递出了示好的第一步,这个人他得罪不起,若能交好,会是不容忽视的助力。
见光渡独自跪坐于佛堂之中,郭妃就在门口等候,等光渡礼够了今日的时辰,她才开口搭话:“多谢光渡大人,今日为臣妾美言。”
光渡站起身,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那平静冷漠的眼神,却让郭妃感到毛骨悚然。
即使是这样,光渡也是非常美的。
虽然之前也遥遥瞥过一眼,但这是郭妃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她一边被震撼得说不出话,一边心中嫉妒丛生,一会又庆幸他是个男的,情绪复杂难言。
光渡平静地着她:“娘娘,臣还是希望,你能保持原来的气势。”
郭妃愕然道:“……什么?
这佛堂没有其他人,光渡来的时候就已经确认了,而郭妃在进来和光渡搭话之前,更是确认再三,还远远打发了跟着自己的宫人,不许他们偷听。
所以,这场对话不会被第三个人所知。
光渡从袖子中,抽出了一张绢纸写就的药方,“娘娘,这是让无孕女子脉象显出怀孕三个月的药方,你算好时间,自行服用。”
郭妃瞪圆了眼,一把抢过药方。
她看着上面熟悉的笔迹,猛地抬头死死的盯着光渡,浑身开始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上的震惊也变成了恐惧。
“前些日子,药乜家主已将第一张方子给你了,连常太医都看不出来,你是假孕。”光渡柔和地安抚道,“抖什么?不用害怕,再辛苦两个月,我保你一世的荣华富贵。”
……
数日前,在药乜绗离开中兴府的前一天,他曾经进宫找到机会,和郭妃单独谈过一次话。
药乜绗除了交给郭妃一张用了可以显出“怀孕两个月脉象”药方,叫她私下服用之外,他还告诉她,要在适当的时候……听另外一个人的话。
郭氏出身西凉府望族世家,是从小听着这个各个世家的八卦长大的,所以她比中兴府、比这座皇宫中的人都更知道,那位华丽俊美、人前好人的药乜绗,本质上是个什么狠东西。
还又疯又坏的,有着足够的手段,能让药乜家族延续很长一段时间的荣华富贵。
药乜绗有路子、有目的,郭氏女想要锦衣玉食的尊养,进宫是双方一拍即合的结果。
在进宫之前,药乜绗还特地从五服之外给两人找到了一点拐弯抹角的表亲关系,在药乜绗的运作下,她从进宫开始,就得到了皇帝的另眼相看。
进入后宫的女子,从此便与从前一刀两断,郭妃掂量过,自己现在地位水涨船高,以后还要不要继续听药乜绗的话?
思考的结果,是她还是要听的,至少短期内。
药乜绗能给她抬家世送她进宫,就同样有办法让她悄无声息的消失,耳濡目染着药乜绗的手段长大,她不敢明目张胆的忤逆。
只是今日郭妃被皇帝给予的特权和宠爱冲昏头脑,傍晚,光渡便来给她当头一棍。
郭妃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数日前,她也曾问过药乜家主——要她听话的人是谁?药乜绗走后,她该和谁对接?
今日现在看着面前这个人,郭氏终于知道了。
不过完全意想不到。
……竟然会是光渡大人!
这让不久前,还将光渡视为心头大患的郭氏,感到发自内心的困惑……和惧怕。
她完全看不懂这两位朝中的大人物在做什么,但她知道,如果自己不照着计划做,那么她就能立刻生不如死。
见郭氏惊恐,光渡还反过来劝导她:“你如今腹中龙子尊贵,独享后宫圣宠,皇帝对你十分看重,连皇后都不用放在眼里,你要像以前那样,不能让任何人占据皇帝的心,因为你知道该如何做,现在更是有底气这样做……对,就是现在这样。”
郭妃不禁有些傻眼。
这位光渡大人,是真不把皇帝看在眼里,竟然完全不在乎皇帝的宠爱吗?她可是听说,光渡是完全依仗着皇帝,才在朝中扎下脚跟的。
光渡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没必要和她多说,只是鼓励道:“很好,继续保持这个气势。”
回到皇帝的太极宫后,光渡与皇帝没有谈太久国事,结盟蒙古、李元阙此次中兴府之行、军中要职的启用和变动……皇帝在等待光渡的几日后的结果。
今夜留宿宫中,光渡如过往般,径自走向寝殿外间的小榻,皇帝却一把抓住他的手,示意他往里面走,“去哪里?不是早就说过,你到殿内来歇息了。”
光渡低头看了看皇帝的手,“臣习惯外间了。”
皇帝若有所指,“今时不比往日,你总该有新的习惯。”
光渡垂下眼,轻声唤道:“陛下。”
皇帝想说今夜他什么都不会做,但看着面前人温顺的模样,他心中还是狠狠地痒了一下。
再过一个月,就是他亲手把光渡从牢里抱出来的第四年。
也是光渡的十九岁生辰。
时间过得真快,他们已经相伴了四年,虚陇死后,他和光渡之间最后一根刺也慢慢拔出来了。光渡用时间证明了忠诚,这个人是他自己的,和李元阙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