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客(89)
他乖乖地听话,任凭贺雁来遮住自己的视线,搂住他的腰把自己带离这里。
二人才出宫门,明尘便匆匆赶到:“合敦,别国的使者们都安顿好了。”
“好。”贺雁来点点头,把千里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拐,捂住他的耳朵,又问,“你带人趁今晚就把尸体都处理好,明天太招眼了。”
“是。”明尘领命而去。
“等等。”贺雁来突然又道,对疑惑转过头来的明尘吩咐道,“牵匹马来,我送大汗回去,这里你处理就行。”
“是。”明尘答应了声,又问,“一匹够吗?”
贺雁来低头看了眼怀里一言不发的孩子,实在不放心千里用现在这副状态独自骑马,点头肯定道:“对,一匹就行。”
马很快被牵来了。
贺雁来先让千里骑了上去,自己紧随其后,将千里完全包裹在自己结实的胸膛中,握紧了缰绳。
对明尘又嘱托了几句,贺雁来低头在千里耳边说:“哥哥送你回去,坐稳了。”
千里乖顺地点了点头,背影在月光映衬下显得有些单薄。
贺雁来沉默地用眼神描绘了一番少年的身体,垂下眼睫,不动声色地催马:“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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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
夜色安宁,间或有几声鸟叫划破寂静,又重归于祥和。月亮挂在树梢,颤颤巍巍的,好像随时有掉下去的风险似的,不甘地散发出莹润的光辉。
马蹄声渐渐响起,由远及近,从树丛中缓缓踏出。
上面坐着两个人,前面那个看着还是少年模样,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后面那个控制缰绳的气质温润,天生一双上挑的瑞凤眼,可不知为何现在的脸色十分凝重,令人望而生畏。
良久,贺雁来率先打破了沉默:“不是让你乖乖在那里等着吗?怎么也跑过来了?”
千里闷闷不乐地回答:“我要是不来,雁来哥哥现在恐怕都骑不了马了。”
贺雁来无奈地闷笑一声,胸膛的震动透过盔甲传到千里的后背上,令他更加后怕。千里眼眶微微发酸,哑声道:“雁来哥哥每次都骗我。”
“......”贺雁来耐心地询问,“骗你什么了?”
马儿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一条小溪前。
千里抿了抿唇,控制不住泪水在眼眶中越攒越多;他低头想遮掩过去,而泪水失去束缚,直接掉落在了马背上,飞溅的水滴打湿了他的手指。
“之前扎那谋反,雁来哥哥明明也答应过我,会回来找我,可是却消失了那么久,让我担心了那么久。”
没想到千里会突然提起这么久远的事,贺雁来微微一愣,想说些什么,又被千里夺去了话头:“这次也是。又让我等,让我等,可是我要不是因为不放心偷偷跟过来,雁来哥哥就又要遇险了。”
他越说越委屈,肩膀微微颤抖着,全落在了贺雁来眼里。
心下暗叹一声,贺雁来浓浓的心疼快从眼眶里化出来了。他松开缰绳,双手从千里腋下穿过,在后者胸前交叉扣住,微微施力,千里便乖觉地后仰进自己怀里。
“......抱歉。”最终,贺雁来叹道。
而这句不知为何,让千里的眼泪更加控制不住,流得更加汹涌。
一滴一滴的,全砸在贺雁来的手背上,每一滴都好像有着千斤重。
千里狼狈地为自己擦去眼泪,想辩解两句,可是一开口就是浓浓的鼻音:“我已经十九岁了,是成年男性,也是雁来哥哥的丈夫......雁来哥哥为什么就不能试着相信我一点,依靠我一点......”
的确,十九岁无论在大熙还是兰罗,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贺雁来好像确实该放手了。
可是,想到刚才在行宫中,千里失手杀了玉成后那麻痹的脸颊和呆滞的眼神,贺雁来就觉得自己心口一抽一抽得疼,弄得他喘不过气,只想把这孩子抱在怀里,捂住眼睛,让他远离世间一切杀戮和死亡。
明知不该如此,却总是忍不住这么做。
贺雁来眉心缓缓蹙起一个结,简直不知道该拿这个孩子怎么办才好了。
“小狼别哭。”贺雁来压低声线,万千话语最终都转为无奈的一声叹息,“你一哭,贺雁来只觉得天都塌了。”
千里擦泪的手一停,露出一双错愕的眼眸。
夜色下,两个人就这么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儿。
又是贺雁来。
他说:“我答应小狼,以后会把你当做成年男人对待,当做我的丈夫去依靠。但是......”
千里等了片刻,都没等到“但是”后面的内容,忍不住问:“但是什么?”
贺雁来一手往上,准确地钳住千里的下颌掰向自己,使千里无处可逃,只能对上自己的眼睛。
他端详着眼前深绿的瞳孔,安静地说:“但是我不是圣人,我爱你,我会对你有偏心,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所以我总想把你往我身后藏些,多保护你些。”贺雁来淡淡地把话补全。
“......”千里攥紧了搭在马背上的衣角。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很大的决定一般,鼓足劲儿,快速地一口气说完了:“我也爱你,我也对你有偏心,我也想保护你。”
“说得不好。”没成想,贺雁来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钳住下颌的手微微发力,让千里更加清楚认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贺雁来把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哄骗一般:“专心点,再说一遍给雁来哥哥听。”
他此刻的眼神温柔万种,可以轻易将所有悦慕他的人溺毙在其中,遑论初出茅庐的小千里。
小狼王受他蛊惑一般,忍不住调整了一下表情,用他十九年所最深情最认真的声音,乖乖地又说了一遍:
“明安乌勒吉爱慕贺秋野,从春秋到冬夏......”
千里伸舌舔了一圈嘴唇,怯怯地抬头望着贺雁来的脸。
“不死不休。”
一时间,仿佛周围所有的声音都不见了。
贺雁来骤然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千里吃痛,疼得脸色都变了一变,眼睛里泪光闪烁,最终攒了许久的一滴顺着饱满的脸颊滑下来。他小声求饶:“痛......”
可贺雁来第一次没在意千里的反抗,依旧桎楛着他,不容千里逃脱。
马儿百无聊赖,吐出一声鼻息,前脚在地上来回踩了两下。
“可能会有点凶。”贺雁来突然这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思索了一会儿,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还没等千里反应过来他这两句话的意思,贺雁来就又动了。
他臂力了得,托起千里无比轻松,直接让他在马背上掉转了一下身体,面朝自己坐下。
两人现在身上都穿着沉重的铠甲,动作间硬器相撞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勾得千里心尖儿都在颤抖。
贺雁来一手捧起千里的脸,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勺,不由分说地将嘴唇覆盖了上去。
这与之前温存的吻都不同。
千里终于理解了贺雁来说“可能会有点凶”是什么意思。
真的很凶。他的雁来哥哥攻城略地,气势如虹;而他被动承受,完全招架不住,双手攀上贺雁来的胸膛,被亲得头脑发蒙,几乎不能思考,完全沉浸在贺雁来为他编织的安乐中。
直到千里觉得自己呼吸急促、连摄取空气的权利都被剥夺之后,他才湿着眼睫,努力把贺雁来推开。
贺雁来低声粗喘宛如什么猛兽低吟,凭空在千里耳边乍响,他脸都红透了,垂着眼睛不敢看现在极具侵略感的男人,呆呆地为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太,太凶了......我......我不会这样的......”
“太凶了”。
明明是贺雁来自己说的“凶”这个字,可是在千里嘴里重复一遍以后就莫名地增添了一股旖旎的味道。
烧得两人都不快活。
贺雁来禁不住,喉结上下滚了滚,那温文尔雅的伪装似乎被千里撕破了一角,再也按捺不住内里的疯狂,拼尽全力想要探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