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纨绔娶了假公主(62)
原来如此。
三喜这般说了,宁元昭也没有再拒绝。
浸过水后,三喜给他拿了身崭新寝衣来,见他穿好衣衫又擦干头发,才说:“老奴就在外面守着,小侯爷若有什么事,唤老奴就成。”说罢,闭上殿门,贴心地退了出去。
寝衣是用上好的软绸做成,应该是比织云绸更为珍贵的料子,就是略显轻薄,好像一撕就能扯开弄坏一样。
这让他有点不适应。
不是说寝衣如何,而是他入寝之前惯是不爱穿衣服的。
在公主的寝殿中,倒不太好维持他洒脱的喜好。
他懒洋洋地窝进床榻中,扯开一条绸被将自己全然裹入其中。顾景懿的气息顿时拥满了他,让他从见过小柴火起就莫名不快的心舒畅了许多。
他沉沉地嗅了两口,随意探出头来,恰与同样探出头的玄霓对视。
玄黑的蛇伏于木盒边缘,正静悄悄地看着他。
“来。”宁元昭一手撑住下巴,轻声唤它。
玄霓吐着蛇信,慢慢爬到他手边。宁元昭摸它的尾巴,心里想起了之前在游记书里看过的蛊物记载。
里面说,要练得一只蛊,得将百千种毒虫放于一起,历经厮杀,最后活下来的那只,方可成蛊。
是毒中剧毒。
“你是条小毒蛇,是不是?”宁元昭点点玄霓的脑袋,“我院子里的锦鲤,不是被你咬死的,是被你毒死的,是不是?”
玄霓自然不可能回答他。
它无辜地睁着黑豆眼睛,听不懂地贴在他手臂上,准备安睡。
宁元昭将它放回木盒,指着它的脑袋威胁:“在你的窝里睡,别靠近我,要不然等公主殿下回来,我会让她收拾你。”
玄霓这回听懂了,它不高兴地张开獠牙,见宁元昭面色不改,十分坚决,又装成了打呵欠的模样,委委屈屈地窝回盒子中。
宁元昭翻身躺下,埋进顾景懿的被中,蹙着眉想什么事情,想着想着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喜欢顾景懿的味道。
所以他做梦了,梦到了顾景懿。
前世的顾景懿。
将他从乱葬岗救出后,顾景懿为了让他睡着,着实陪了他很多个夜晚。
起初他只是握着顾景懿的一缕头发就能安心,后来这点安心膨胀衍化,一缕头发不再能满足他,他得抱着顾景懿的手臂才能睡着。
至于更亲密的相拥嘛……
他不敢的。
不过熟睡时的人往往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他也是。
很多时候,他醒来时脸颊都贴着顾景懿的腰腹。
顾景懿很是纵容,从不阻止他无礼的行为,见他醒来,还会抚抚他的后背,问他睡得好不好。
他会握着顾景懿的手指点头。
那时的他依旧没能适应眼瞎,又在阴暗的地牢里待过许久,分不太清白日黑夜,因而总是不自知地颠倒。
加之他受刑被毒,身体很是虚弱,往往得睡上一整天才会醒来,照顾的难度堪比一个麻烦的婴儿。
……顾景懿并不刻意纠正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与责怪。
他在白日里睡觉,顾景懿就揽着他陪着他,他在黑夜里醒来,顾景懿就伸出手掌来与他说话。
他在顾景懿手掌上一笔一划地写:饿。
顾景懿就用温柔的,含着点笑的声音回答他:“想吃什么?蜜糖小汤圆好不好?今日厨子做了,我吃着尚可。”
他不喜欢吃太甜的。
蜜糖……汤圆……听起来就甜得要命……
这想法一晃而过,他慢吞吞地写下一个字:好。
蜜糖小汤圆很快被端了上来,顾景懿舀了颗,吹到不烫,喂到他的嘴边。
他含到嘴里,舌头还没有用力,汤圆外面的糯米皮就破开了,甜腻馅料淌满他的口腔,他强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风轻云淡地将汤圆皮咬碎,咽了下去。
“烫吗?”
他摇摇头。
“好吃吗?”
他点点头。
很快,顾景懿舀了第二颗汤圆。
勺子边缘贴至唇侧,他张开嘴,想要含住,却猝不及防被捏了捏舌尖。
顾景懿又说:“委屈得都快掉泪珠子了,当真好吃吗?”
是吗?
他茫然地想着,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
“小骗子。”顾景懿点着他的舌头说。
他忽然真的想要掉眼泪了。
他慌慌忙忙握住顾景懿的手腕想要与他解释,手指却抖得连字都写不成形。
“好,吃……”顾景懿一字一顿念着他写出来的字,“没,骗……”
紧接着是一声他听不懂的叹息。
他整个人被顾景懿抱到了怀里。
……顾景懿第一次在他清醒之时,如此亲密地拥抱他。
彼时,他无措得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敢小心翼翼搭着顾景懿的肩膀,心里的酸涩几乎发酵出苦的味道。
“我诈阿昭的。”顾景懿摸摸他的脸颊,“我们阿昭确实表现得不难吃。”
他不知如何应,逃避般低下了头。
他想,无论他的表现有没有破绽,他不喜欢吃汤圆的事实已然暴露无疑。
顾景懿会嫌弃他吗?
嫌弃他寄人篱下还挑剔成性,嫌弃他心机深沉惯于伪装……
嫌弃他不听话,然后将他丢掉……
“来人。”顾景懿朝着外面唤。
宁元昭的手指一瞬蜷紧,想要牢牢抓住手下的肩膀又畏缩不敢。
“主子。”有人在外间回应。
“让厨子做碗山药乳鸽汤来,腥味去干净,鸽子莫要炖老。”顾景懿吩咐。
“是。”
房内重归寂静。
顾景懿拂开他额前的发,“我们喝鸽子汤好不好?我记得前日吃的时候,你很喜欢。”
话音未落,宁元昭全身气力都被尽数抽离般,将额头抵在了顾景懿肩膀上,无声的泪珠浸湿了眼前的一小片布料。
“小哭包。”顾景懿擦掉他的眼泪,“不喜欢我们就不吃了,好不好?以后不喜欢的都可以告诉我,别怕。”
他仍是静静的流泪。
他也不想的,但眼泪不受控制。
顾景懿捏住他的脸颊,安抚地揉着他的脑袋,柔声问:“蜜糖小汤圆好吃吗?”
他犹豫许久,终是摇了摇头。
“山药乳鸽汤可以吗?”
他点点头。
“阿昭不喜欢汤圆,还是不喜欢蜜糖?”
宁元昭执起他的手,顿了下,写道:不、喜、欢、太、甜。
“嗯,我知道了。”顾景懿贴贴他的额头,拿来温热巾帕,敷在他的眼睛上。
酸胀难受的异样感随着暖热消失不见。
此后他的食物里,再也没出现过太甜的东西。
顾景懿对他太好。
而他则像株无耻的植物,攀缘在顾景懿身上才能得到最大的安心。
相矛盾的是,攀缘得越紧密,如影随形的不安也变得越发不可忽视。
正如同小柴火说的那样,若是没有用处,又怎么会被赏识喜爱?
他呢?
他的用处是什么?
顾景懿说过,他的血很香……被毒破坏殆尽的血也是香的吗……
玄霓那样宝贵的蛇,也会被允许离开视线,去找他这样一个不知好坏的陌生人吗……
他不知道。
他陷进混乱无序的黑暗中,看不见也发不出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与众不用,温暖湿润的触感猛然出现在了他身上。
他被唤醒了。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蹭开了寝衣,敞出大片的胸膛来。
被子更甚,被他蹬得凌乱非常,一半垂在地上,一半堪堪盖住他的小腹。
算是免了着凉之患。
然而这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最让他无法忽视的,是正握着他左边脚踝的顾景懿,她很认真地摩挲端详着那方皮肤,似是要看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