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那么大(74)
“还没,不过还没到动身的时候,等等若是再不来,咱们的人就自己过去取。”祝小穗道,“公子吩咐的礼物也已经准备好了,一幅《青空牧人图》,一套白山围棋,都是好东西。”
祝燕隐:“嗯。”
祝小穗吩咐下人往屋里送洗漱用具,又道:“我还买了一本徐老板的诗集,给公子放进马车里了,路上看着解闷。我听客栈的伙计说,他只要一写诗,鹤城中的纸都会跟着涨价,可就是太懒了,又爱喝酒,所以整日里浑浑噩噩的,白白浪费一身好才情。”
“才情不就是用来肆意挥霍的吗?”祝燕隐在被窝里踢了一下,将不老实的某人踹走,又道:“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收拾。”
祝小穗撇起嘴:“公子自从与厉宫主走得越来越近之后,就不怎么理我了。”
祝燕隐欲盖弥彰,没有的事,况且我与厉宫主也并没有走得多近,不还是和以前差不多。
厉随在床帐里捏他。
祝燕隐:走开!
祝小穗振振有词:“以前公子都是一见厉宫主就吐的,现在都不吐了。”
厉随手下一使力。
祝燕隐立刻神情严肃,什么叫我一见厉宫主就吐,那是我肠胃不舒服,与厉宫主没有任何关系。厉宫主为人光明磊落,武功高强,相貌英俊,风姿卓然,令我一见倾心,由衷倾慕,什么吐不吐的,以后不要乱讲。
祝小穗:完了,我家公子又发烧了,听听这胡言乱语。
于是哭着去找江神医。
祝燕隐好不容易打发走书童,连头也不回,迅速就想溜下床,结果却被一把拎了回去。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更无缚魔头之力,于是只好捂住嘴,唔唔唔地说,我还没洗漱,不要亲!
厉随捏住他的耳朵:“谁说我要亲你了?”
祝燕隐继续唔唔唔,那不亲就不亲,你放我下床。
厉随不放,不仅不放,还在他脖颈处咬出一个齿痕,冷酷极了。
祝燕隐仰面躺在床上,衣服被他蹂躏得卷起来,毫无美感,宛若缸里的老咸菜。
唉,真是没有办法。
现实和话本的差距颇大。至少话本里的魔头在事后……不算事后的清晨,都是要霸道邪佞地躺在巨大黑色石床上,给怀里的心上人喂葡萄的,但厉大魔头只是将江南糕团揉得皱皱巴巴,然后就心满意足地披着衣服走了,很没有品德。
祝燕隐有气无力地想,这怕是个假的魔头。
祝小穗手脚麻利地伺候自家公子洗漱完,便下去看徐老板的人到底来了没。祝燕隐不想一个人吃早饭,厉随又一直在同万仞宫的人说事,他便溜达到江胜临房中,问:“一起?”
“我正准备去找你。”江胜临将药包放好,“方才小穗来找我,说你大清早发烧说胡话,怎么回事?”
祝燕隐解释:“我没发烧,我就是夸了两句厉宫主。”
江胜临本来想继续问,你为什么要突然夸厉宫主。但转念一想,昨晚两人刚去过砚台铺子,收了礼物嘛,自然要夸一夸,这都是正常的。
祝燕隐吩咐下人将早饭送到了屋内:“我还有件事想问神医。”
江胜临点头:“你说。”
祝燕隐想问的事情与厉随的过往有关。
“厉宫主与赤天既是师兄弟,两人最开始的功夫又都差不多,那赤天在用噬月邪功伤了厉宫主后,二人现如今的功力岂不是相差悬殊?”更别提还有十六名跟着占便宜的护法,不管怎么想,双方都不像势均力敌的样子。
“我在雪崖下捡到他时,人只剩了一口气,内力也虚。”江胜临道,“不过他现在已经练回来了。”
祝燕隐听得吃惊:“练回来?”
江胜临道:“他天赋惊人,只用半年时间就捡回了命,从头开始练功,反倒更加得心应手,刚开始时我还能看清他的内力走向,到后来,就越来越高得邪门,像一潭最深的湖水,旁人再也看不见底。”
祝燕隐崇拜地想,好厉害。
“这么多年,他一心只想杀了赤天,每日除了练功还是练功。”江胜临道,“不过赤天也没闲着,他不断利用噬月邪功吞噬其余高手,十六名爪牙亦不断兴风作浪,没有人能猜到他们的动向,只知道被焚火殿盯上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祝燕隐道:“嗯。”
江胜临见他面色忧虑,又安慰道:“不过赤天也一直避着厉宫主,不愿与他正面交锋。我猜依旧是心存忌惮,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打赢,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多拖一日是一日。”
厉随在雪崖受过重创,后来虽说功夫练了回来,却落了一身治不好的旧伤。这些年只顾练功,对江胜临的要求也只是能将命吊住,并未认认真真休息过一天,再加上脾气又烂,经常让神医一股热血冲脑门,气得整个人都要昏。
祝燕隐知道这个“多拖一日是一日”的意思,赤天清楚厉随的伤势,断定对方活不了多久,所以才一直避而不见,只等着那些昔年旧伤一起发作,他便成了真正的天下无敌。
想得还挺美。
江南望族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拖垮的吗?
开玩笑,不可能的。
祝二公子已经很自觉地把厉随“望”了进来,并且雄心勃勃地想着,区区一个雪原魔教,能成什么气候,看看我那些叔父兄长,哪个不是搞事情的高手——谁还不会兴风作浪了?
他仙气飘飘地下楼,准备去找厉随共商大事,结果恰好看到一辆马车驶过来,从里头钻出来一个美人,宽袍广袖,八尺有余,形貌昳丽,至少能顶个“鹤城之美丽者也”的名头。
周围路过的少女们:“哇!”
祝燕隐热情打招呼:“徐老板,你怎么亲自送过来了,快请进喝杯茶。”
徐云中却道:“我与你一道北上。”
祝燕隐一愣:“啊?”
第55章
客栈门口正有不少人, 来来往往的,都听到了徐云中说的话。有知道他是谁的,心中难免诧异, 因为这位鹤城才子实在是懒惰嗜酒出了名, 一年里能醉个两百天, 清醒时也大半都躺在院中软塌上,闲闲守着头顶一方天, 嘴里除了吟诗就是吟诗,想让他挪动贵步吃一顿亲戚席面都困难,还要北上?
祝燕隐道:“我们是要去讨伐焚火殿的, 时常会遇到危险, 怕是不大方便。”
徐云中的理由也简单, 他说自己有一位故交叫宋玉, 住在霜皮城中,已经病了许多年。原本早就想去探望,但过了王城的那一截路不安稳, 所以一直未能成行。这回好不容易赶上了武林盟的队伍,想要结伴同行,算是合情合理。
霜皮城也在东北, 据说城中有几百棵枝干雪白的树,远望如树皮上也结了霜, 因而得名, 确实离雪城很近。
祝府家大业大,车队再来十个人也能装下,而且才子之间多少有那么一些惺惺相惜,祝燕隐便吩咐管家暂且将徐云中带去厅里喝茶,自己找到厉随, 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又问:“你怎么想?”
厉随道:“若真是要投奔亲友,你想收留十个二十个也无妨。”
祝燕隐不放心:“我不是怕他居心不良吗。”
虽然暂时说不上哪里不良,但祝二公子的江湖话本可不是白看的,对各式套路熟悉得很,尤其是这种非亲非故,却突然要求加入队伍的人,怎么想怎么不能掉以轻心。
厉随派人去城北看了一眼,砚台铺子还好端端开着,小伙计独自一人守着店铺,对上门拜访徐大才子的众位客人挨个解释,我家老板跟着武林盟一起去东北了,到霜皮城探望宋先生,可能要过几个月才能回来。
似乎并无异常。
厉随道:“想不想带着他,都随你喜欢。”
祝燕隐心想,那我还是带着吧。没问题最好,若是有问题,放在身边盯着,总比暗暗躲在角落里要强。
于是他就在自家的豪华车队里给徐云中安排了一个位置,又抽调了五名护卫——看似妥帖周到,但多少有那么一点监视的意思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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